74 微妙之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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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接過去,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這個就夠了。支票你自己拿著吧,畢竟是你姐姐……換回來的。」

李小柳眼睛紅了。

她盯著那兩個人,見他們正要離開,突然找回了力氣,拔腿追了上去。

「等一等,我能幫你們!」她急切地說,「你們要去那間工廠,對不對?我認識那裡的一個看守,我能幫你們引開他的注意力……」

她話還沒說完,那兩人中的男人就打斷了她的話。

「不需要。」

他說得毫不遲疑,聲音聽上去冷酷極了:「你沒用。」

李小柳的月匈膛中頓時湧起一股憤怒;不是對男人,而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但那個穿淡藍棉布裙的女人就說話了:「為什麼不?來吧。」

李小柳呆了一下,那個男人也皺起眉毛,像是反對地開口說了一個字,但立即又自己停下來。

因為女人豎起了手掌。李小柳不是很懂這些手勢的意味,但她覺得女人的姿勢很威風。

「來吧,小姑娘。」女人說,「讓我們見識一下,你能為你姐姐做些什麼。」

之後,就有了廢棄工廠前的一幕。

李小柳按照女人教她的,一路飛快地跑。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聽說那裡叫「安全屋」,也許是很安全的意思吧,李小柳想。

她究竟為姐姐做了什麼……不知道,她好像隻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李小柳對著牆麵投下的陰影,悄悄抹去眼淚,又發狠地反復握緊拳頭。

無論如何,她希望這個夜晚沒有白費。

此時,廢棄工廠內部。

空曠的倉庫,在夜晚裡更顯得荒涼。

破損的玻璃窗漏出幾分天空,月光和燈光在外麵,窗框的影子投在地上;風吹進來時,發出「嗚嗚」的響,隱約還能聽見外麵鍾表的「滴答」聲。

金屬體的廢棄建築,散發著冰冷鏽蝕的氣息;像血。

裴沐手裡拿著那枚小圓片,就是從李小柳手中得到的那一個。這其實是一枚臨時通行證,隻能出入一次特定的地方,但是足夠了。

她手腕上有一隻接近膚色的手環,而薑月章手腕上也有同款。這是最新的屏蔽儀,能隔絕人的說話聲、體溫、靈力波動,防止被防禦陣法檢測到。

她貼在倉庫邊緣,一邊搜尋著入口,一邊跟薑月章說:「手上的屏蔽儀別取,這是修士同盟最新的成果,所以還沒有加進佘家防禦陣法的檢測清單裡。」

攝政王對這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一直態度謹慎,雖然明知說話聲隻會被同樣調試了屏蔽器的人聽到,卻還是不自禁壓低了聲音。

「阿沐,你剛才不該讓那小女孩兒出麵。」他委婉地責備,「容易被人發現端倪。況且,那個守衛是佘家的人,到時候必定懷疑到他頭上。」

裴沐不斷調整手中小圓片的朝向,聞言笑了笑。

「那孩子的姐姐搞了那麼一出,她已經被盯上了,隻是佘家下頭的人還沒上報,否則今夜來殺她的人不會是個普通修士。」她淡淡道,「至於那守衛麼……他要是個聰明人,就不會說出自己失職的事。」

攝政王搖搖頭:「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精於算計,還是任性的孩子氣更重。」

裴沐回頭瞧他一眼,笑起來:「我就不能兩者兼備?」

她唇角才剛剛上揚,攝政王就抓準時機,飛快上前口勿了她一下。在她一怔之間,他也彎起唇角:「可以,很好,我很喜歡。」

裴沐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反被他攥住手,牢牢嵌入掌心。

他問:「你在找什麼?」

裴沐讓他牽著,另一隻手拋起小圓片;符號在半空投出淺淺虛影,隱約與某種看不見的氣息相互勾連。

——抓住了。

「……靈晶。準確地說,是人體提煉的靈晶。」

說話之時,她也拉著薑月章去到了某個特定方位。在打開入口前,她先拿出一瓶試劑,傾倒在四周地麵。

一種幽暗隱蔽的力量蔓延開,製止了法陣的力量波動。

每一次法陣入口開啟,主人那頭都會得到提示,但這種藥劑可以暫時截斷法陣信號的傳輸。

攝政王卻顧不上為這精妙的成果而感嘆;他身體一震,向來沉穩的麵容也不禁流露一絲震驚。

「人體提煉?那種技術不是被修士同盟封存了?」他脫口道,「我記得二十年前,朝廷曾有過一次大規模清剿,將永康城的地下提煉廠掃盪一空。那是先太後最著名的業績之一,怎麼,難道佘家……」

「這種暴利行當,從來屢禁不絕。佘家麼,總歸脫不了乾係,難怪他們近些年的資金聚攏很快。」

攝政王冷聲道:「佘家全都該死。」

裴沐略有些詫異,又一笑:「皇叔怎麼反應這麼激烈?是了,我曾聽皇祖母說過,皇叔小時候流落民間,差點就被拐去提煉靈晶了。」

裴沐捏了捏他的手,帶了一絲輕鬆的調侃之意:「別怕,現在我護著你,準保不讓你再被他們捉走。」

攝政王蹙起的眉峰鬆弛開。他握著她溫暖的手掌,感到一縷溫情也隨之而起。

帶著這絲柔和的情意,他連接下來的話也說得溫軟。

「好,我們一起將佘家斬盡殺絕。」他溫柔地說。

這內容和語氣的反差,聽得裴沐一抖:「皇叔,你聽起來好變態哦。」

攝政王:……

他好氣又好笑,搖頭道:「這麼說來,李小柳的姐姐是被捉去提煉靈晶了?李小柳拿到的那筆錢,就是她出賣靈力得到的款項?」

「應該錯不了。根據我的手下回報,佘家這些年一直不乾淨,但他們也做得很小心,基本不會強迫誰,而是通過利誘、設計欠債,來逼迫那些可憐人『自願』走上絕路。」裴沐頓了頓,「對了,城裡幾個賭場,背後也有佘家的影子。」

攝政王立時不大相信地挑起眉毛:「那天瓊院的賭場?」

裴沐撇撇嘴,不屑道:「天瓊院從來不做窮人生意。」

她繼續說:「有很多方法,可以將人逼上急需用錢的絕路。一旦走了上去,再提供一個『出賣靈力』的選項,絕大多數人都會動搖。出賣靈力,雖然會讓人再也沒有修煉的希望,也會折壽、變得身體孱弱,但總歸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對一些人來說,出賣靈力的後果,遠不如一直貧窮的滋味可怕。」

「……我知道。」

攝政王有些恍惚,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阿沐,我十二歲之前,都是過的那樣的日子。看不見明天在何處的滋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人體靈晶提煉技術,是被帝國命令禁止的技術。

自從一百多年前,修士同盟公布靈晶合成技術,以人工提煉能源代替靈石,就開啟了技術快速發展的靈晶工業時代。

但受限於原料的獲取、成本的控製,資本自然而然會尋求更廉價、更容易獲取的能源。於是,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打上了歪主意——反正都是要靈力當燃料,那人體中不都有嗎?

那些窮人反正也沒錢修煉,一身靈力也是浪費,為什麼不用?

人體/實驗、暗地裡的綁架和謀殺……這類惡性案件一度層出不窮,嚴重影響到了社會秩序,動搖了國家根基。

在政府的努力下,資本與政府達成一致,認可禁止人體靈晶提煉技術。

然而……

像佘家這樣的帝國頂尖權貴,竟然還是暗地裡從事這種勾當。

實在令人不齒。

隻能說,利欲熏心。

這種私下從事的人體提煉技術,對人類的身體傷害很大。理論上的結果,是折壽、體弱,但還能活下去,但現實中,由於操作者資質不夠、提煉機械老化故障等等原因,被提煉靈晶的人,實際有很大的風險死在提煉台上。

李小柳的姐姐屬於僥幸未死的那一個,但她也許是發覺自己受了欺騙,所以拚著一口氣,不知道怎麼跑了出來,還偷了支票和一枚通行證。

她也許覺得那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才會和支票一起,偷偷交到李小柳手上。

而她自己,則早在逃跑的路上就被人處理掉了。

工廠的地麵,法陣一點點開啟。由於是動過手腳的方式,因此入口開啟得遠比平時更慢。

微光投出來,又被儀器屏蔽。

裴沐從昂貴的空間裝備中翻出兩雙長筒靴,示意攝政王換上:「人體提煉的地方,地麵通常有腐蝕性液體堆積,是用來保鮮的。這是特製的裝備,避免肌體被腐蝕。」

攝政王看了一眼入口,有些厭惡,又問:「你要怎麼做?那些已經提煉好的靈晶,是否要先取出來?」

「不。」

裴沐搖搖頭:「我們下去看看還有沒有活人,有的話就撈出來,沒有的話……」

她晃了晃手,指間夾著的幾枚紅色丹丸散發出危險的氣息,襯托得她麵上的神秘微笑也多了一絲危險之意。

「……我們就炸了這裡。人死雖然不能復生,但靈力能散逸回歸天地。生命流轉,它們會重新賦予新生兒以活力。」

半小時後。

正在操作提煉靈晶的修士,被人打暈了扔出去,連帶一些證據一起,由暗中藏著的人送去了永康城的衙門。

而被迷昏了、暫時還沒被提煉的人,則被丟回了下城區的巷道中。

接著,就是爆/炸產生的巨大轟鳴。

這個夏季的夜晚裡,永康城的西郊炸開了一朵橙紅色的煙花。

無數人驚醒,無數人嚇得尖叫;守衛們嚇得屁滾尿流,一些管事的人在聲嘶力竭地呼喊……

這裡的訊息,經由人人傳遞,迅速飛往上城區的大人物家中。

而在那片貧瘠的陰影中,兩名淡藍色衣衫的人並肩站立,望著那片彌漫著火/藥味的光霧,也聽著陡然爆出的混亂聲響。

他們身周一派寧靜,像塵埃落定的氣息。

裴沐沒有回頭。

「皇叔,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答應和你在一起嗎。」她平靜地說,「其實,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我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本希望能保持緘默,就這樣過去。」

攝政王偏過頭。

他眼中映著火光,也凝聚著星光似的神采。他在疑惑,卻又屏息凝神,聽她講。

裴沐說:「你知道我是個女人,但是先皇唯一的孩子是男孩兒,所以,我其實不是大燕皇室的血脈,更不是那個名叫『歸沐蒼』的男嗣。」

攝政王心平氣和,並不意外:「那孩子是早夭了?阿沐,我不在乎你是誰,我不是因為你是皇帝而愛你。」

她笑了笑,也回頭看他。

「但是,薑月章,你必須知道,我原本是貧民出身。皇祖母告訴我,她是從慈幼院裡悄悄將我保回來的,那時我還不到六個月。可是……」

她閉了閉眼,微笑中多了一絲無奈。

「可是那時候,我已經被提煉過靈晶了。不是佘家,是後來被皇祖母清剿的什麼人。」她輕聲說,「似乎我天賦不錯,提煉了一次,沒死,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孱弱,竟然還能繼續修煉……但是,太醫說過,我活不過二十五歲。」

攝政王站在原地。

他忽然覺得自己聽不大懂了。活不過二十五歲,這是什麼意思?

她明明好端端站在這裡,健康、光彩照人,還能用勁兒打他……明明什麼事也沒有。

血液中像冒出一股股寒氣,將所有溫度都蒸發。前麵火光帶來的熱意陡然倒轉,全部成了冷風冷意,吹得他骨頭發寒。

一瞬間,他仿佛失去了所有聲音;心髒在跳動,但他連心跳聲也聽不到。月匈腔像全部黏成了一團。

這個世界上,他隻聽得見她的聲音。

「……所以,我隻剩不到四年的生命。我活不了多久的。」她說,「薑月章,我總是很討厭別人手握主動權。但是這一次……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你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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