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山中異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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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頭。

那一天,她肯定沒有回頭。

所以……

記憶中,他垂首望著手中紅色發帶的側影,還有風中隱約那句「生日祝好」……都是真實存在過的麼?

好像那一年開始,每回她的生日,師父都送了兩份禮,說是替母親送的。但師父去世後,每年仍有一份不知名姓的禮物,悄然出現在禮物堆裡。

那些難道都是……

「——阿沐!」

……

裴沐心中警鈴大作!

紫薇劍劍光爆發、震懾四周。

一群有些驚慌的、清稚的聲音,像透明的飛鳥翅膀,被劍光驅趕著四處紛飛。

裴沐定下心神,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河灘中心。她腳邊是一小灘積水,那些奇怪的聲音就是從水中出現;隨著聲音遠離,積水也消失了。

「是……蜃靈?」裴沐回憶了一下所看過的古籍雜書,立刻反應過來,「回憶幻境?」

蜃靈是一種古老但基本無害的異獸。它們不是蜃,不能直接製造幻境,卻可以悄無聲息侵入人的內心,利用其回憶來織造幻境,令人陷入其中。

它們依靠天地清氣而生,做這些隻是為了好玩,並無害人之心,但如果陷入回憶的人無法擺脫幻影,可能會一直沉溺到力衰而死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薑月章喚醒她,她還要多花一會兒時間才能清醒。

「……謝了。」裴沐有些不好意思,又不願意承認,就輕咳一聲,「下次換我救你。」

薑月章一直密切注視著她,確定她安好無恙,才略一點頭,又蹙眉說:「小心一些。還好這裡隻有蜃靈,若是還有其他凶獸出沒,你要怎麼辦?」

又是大師兄的做派。

裴沐慣會應付他,就打個哈哈:「這不還有你在嗎。」

因為他們還牽著手,她還順手捏了他一下。那隻微涼如玉的手掌猛地顫了顫,忽然將她的手握緊,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放鬆一些。

「……嗯。」他舒展了眉眼,淡定道,「有我在,自是安全無虞的。我是說,你以後一個人也要……」

他忽然一頓:「罷了。」

裴沐沒在意他話語中細微的轉折。她有了一個新發現。

她盯著薑月章,在他衣襟上發現了一點尚未完全褪去的水漬——和剛才她腳邊的一模一樣。

水?蜃靈?回憶?

「大師兄,」她脫口道,「你剛剛是不是也陷入回憶了?」

他盯著她。

接著,他鎮定地扭過頭,去仔細察看其中一塊大石頭:「之前看得不錯,這果然是一座石像。雖然遭遇侵蝕,但還能看出大致的五官……細微,不過確實有一些靈力附著過的痕跡。看截麵,破損的時間不一,或許曾有移動……這石像並不是一開始就在河裡的……」

總覺得……他有點語無倫次。

裴沐也看了兩眼,卻還是不懈追問:「你剛剛回憶起什麼了?」

「……」

「是不是跟我有關?」

「……」

「是不是你曾經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才不好意思麵對我?」

他動作一頓,眼神凝聚過來,語氣嚴厲:「胡說八道。」

「不然有什麼不好說的?」裴沐很有幾分無賴精神,笑眯眯地,「我剛才就見到你小時候的樣子了。十六歲的大師兄,還蠻青澀可愛的嘛!」

「……不許說我可愛。」他語氣略軟了幾分,眼神還是堅持嚴厲,「阿沐,專心。不要……不要因為有我在,就放鬆警惕。」

裴沐卻更懷疑了。

怎麼又結巴了?她認識的大師兄,可不是這種容易心情起伏的人。

「你肯定有瞞著我的事。」她眯起眼睛,往他身邊更靠近一步。

他們原本離得就不遠,這樣一來,兩人幾乎就要並肩靠在一起。薑月章的身體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繃直了,連眨眼的速度都慢了下來;他比她高大半個頭,靠得太近,便不得不垂下眼睫。

一層很薄的緋色,無聲染上了他的耳朵尖。

「說吧,我不生你氣。小孩子家家的壞事,不能算壞事。」裴沐拉了拉他的手,很大度,「這樣吧,如果你告訴我你想起來什麼,我就也告訴你我的回憶內容。」

裴沐絲毫不覺,這種「小孩子交換秘密」的提議才最幼稚。她還認為這樣特別公平。

而薑月章也露出了猶豫的神色,似乎有些心動。但緊接著,他血色淡薄的嘴唇忽地一抿,神色淡了下去。

他扭臉不看她,整個人的氣息都清冷起來,仿佛有一層薄薄的雪落在他身上,將他與世界隔絕,也與她分開。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他抬起手,用太微劍的劍尖一點點削去石頭上的青苔,動作很穩,語氣也很穩,「阿沐,你所能想起來的,無非就是你挑戰我,或者我挑戰你,要麼就是你被我訓斥早課遲到、動作不標準、課堂違紀、逃課……」

他一口氣數出了一大堆,一樣樣全是裴沐在書院的「斑斑劣跡」。

裴沐起初還不以為然,漸漸聽得目瞪口呆。這是她嗎?真的是她?聽上去簡直像個頑劣不堪的壞學生。

「……我哪有那麼不堪!」她心虛了,還嘴硬,「我要真的這麼不聽話,哪兒來紫薇劍給我繼承?」

薑月章還是神色淡淡:「許是因為,作為劍修,你畢竟天賦出彩。」

「……說得我除了劍道就一無是處似的。」裴沐嘀咕,「我起碼朋友眾多……吧。」

她突然沉默了。

朋友?不錯,她的朋友是很多。她曾經很習慣生活在朋友包圍中,熱熱鬧鬧地度過每一天。

但兩年前開始,她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你說得對。」她意興闌珊,也不再追問他,隻嘆了口氣,自嘲道,「除了劍道,我大約就是一無是處。」

她手掌忽然一緊。

「阿沐,我不是這個意思。」薑月章有些急促地說,卻又滯住,像是在笨拙地挑選詞匯,「我是說……你雖然表麵任性妄為,其實不曾真正出格,對劍道也一片赤忱,正是『從心所欲不逾矩』,紫薇劍的繼承人除了你,別人再沒有資格,就連我……」

裴沐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午。

她正要開玩笑說一句「你可以接著誇我」,卻聽他低低嘆了口氣。

「罷了。」他索然道,「我怎麼看你,想來對你也並不重要。」

裴沐一時沒說話。

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些工具,開始細致地清理麵前的石像。有一種特別的熒光劑,塗抹片刻後,就能勾勒出曾經靈力存在過的痕跡。

在她仔細塗抹熒光劑時,薑月章也在動作。他們沒有一句商量,彼此卻十分默契,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一時天地皆寂,天空顧自藍得明澈,卻又一絲飛鳥痕跡也無。四周看似青山秀水,卻安靜得詭異。

唯獨他們所在的古老河床中央,雖仍是安靜,卻因伴隨了細碎的碰撞聲響、衣袖摩擦的窸窣聲,而顯得溫情生動許多。

待將手頭的事全部處理好,基礎的防禦法陣也全都布置好,裴沐才收起工具,重新開口。

「我不跟你換了。」她說。

「……換?」他略一怔,反應過來,「好。」

雖然答應得雲淡風輕,但他握著太微劍的手卻悄悄收緊。

裴沐接著說:「我直接告訴你罷。」

不等他反應,她就說:「我想起小時候,我才是築基期,第一次找你挑戰,你說心境不穩,不肯和我對戰。後來我知道你其實一切安好,就以為你隻是找了借口,來掩飾看不起我、不想跟一個築基小修士比劍的事。」

他沒說話,隻望著她。目光莫名有些沉沉的,也像一點黯淡的失望。

「然後,」裴沐卻笑了一下,「我想起來,十四歲我和你第一次正式鬥法,輸給了你,可你也被我打得挺狼狽。那天是我生日,我們說了幾句話,我就走了。」

「你看,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她半開玩笑,側頭凝視他,「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你的回憶,也沒關係。我隻是有個問題想問。」

他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才說:「你問。」

裴沐就問:「每年我過生日,都有一份不知道誰送的禮物,是不是你?」

他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了一個字:「嗯。」

薑月章便是這麼個人。本來眉眼就天生比別人淡,宛如褪色的水墨畫,秀雅歸秀雅,卻總是顯得太冷,可他偏偏還要一襲白衣,又以霜雪為態。

就算站在夏秋的明媚陽光裡,他也是個大寫的「冷」字,像是從隆冬裡剪出一抹清寒影,煢煢獨立天地間。

裴沐看見的大師兄,一直都是如此。

現在亦然。

她凝視著他,卻忽而一笑。

「我怎麼覺得……」她忍不住戲謔,沖他眨眨眼,「薑月章,這些年裡,你是不是還挺喜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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