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部分危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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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下, 大師兄的眉頭略略蹙著,沉默不言地看著她。

他在觀察她,也在思索什麼——他常常都有這樣的表情。

狹小的房間有窗戶,隻有一個換窗口, 便於居住者保持靈吐納。所以他們看不夜色, 但這寂靜身就屬於夜晚。

他盯著她。

盯著盯著, 他眼裡那份懷疑動搖起來。當人們很想要去相信一件事的時候,他們自己就說服自己, 這就是為什麼騙子總是很容易就成功。

但他還保持了最後一懷疑。

大師兄垂下眼,長睫垂落時劃出一個憂鬱的弧度。他的眼神落在他們交握的上,如同微涼的雪花飄落又化開。

「阿沐, 我不敢想。」

他用雙一將她的掌合攏,聲音很輕, 像害怕驚飛一隻幼鳥:「我不敢想……失望太多次了。你說清楚一些, 你是什麼想法?」

他太鄭重。

太鄭重, 太誠懇;這樣溫和又厚重的情緒, 能沖淡一切刻意營造的輕鬆。

像一根細細的線牽引住心神,裴沐也屏息凝神。她停了一兒,感覺心中止不住地冒出無數抱歉的泡——以覺得無所謂, 可現在她不想傷害他。

也許她可以盡量委婉一些。

她舔了舔嘴唇, 覺得房間有乾:「大師兄, 我明白,你看,從小到大, 我一直是這麼玉樹臨風、風華絕代的美少年。」

所以喜歡她簡直太正常了——裴沐想表達這個意思。

薑月章:……

他不說,眼裡的冷灰卻像又冷了幾分:「這就是你要說的?」

大師兄明白嗎……裴沐隻能再把挑明一些,但是又努力保持恰當的含蓄:「從三歲開始, 我時不時就收到情書,男的女的都有。」

劃重,男的也有,所以大師兄你不是異類,千萬不要自卑——這是裴沐的言外之意。

握住她雙的力道,忽地又緊了緊。

大師兄乾脆坐起來了一些,身體傾,目光亮得懾人:「我道。阿沐,你想說什麼,你想看我如何反應?好,我可以告訴你,每次道你又收到情書,我心中都是酸澀難耐,你可滿意了?」

裴沐再遲鈍,也道這句等同於剖白心跡。

她心中莫名有焦躁,險些繃不住沖出口一句「可我是女的」——不,要照顧大師兄的感受。他喜歡男人,暗戀心目中的「小師弟」這麼久——竟然有這麼久?——猛一下道「師弟」的真實性別……

換了誰,都受不了吧。

裴沐很為難。

房間裡太乾燥,她無意識又舔了一下嘴唇。她嘴唇得很漂亮,唇峰嫵媚、唇珠豐柔,幸顏色淡,還能算在少年的秀美範圍內。

可現在,一潤意在其上,這秀美忽就被內藏的嫵媚給壓了下去。

男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上麵。他自己的心跳,像戰擂鼓,催得血液飛快地流。

不不覺,他放開了她的,轉抓住她的臂——更容易用力,可他想做什麼?

很簡單——可,他不敢想得太明白。

他就像徘徊在水晶窗的旅人,外麵日頭太烈、他都快渴死了,止不住地死死盯住窗內豐潤的清水不放;他焦躁得想要破窗入,卻遲遲得不到許可,不得不忍耐、再忍耐。

他注視的人卻還在自己為難。

裴沐為難得太過專注,導致她看上去有心不在焉。

「大師兄,」她整理措辭,「你過去教我們,劍修要以劍求真,要看心中的真實。你有有想過,你喜歡的我……其實不是我,隻是你心中的一個形象?」

「真正的我,其實和你想象的不同。」

男人喉頭滾動,靠得更近了一些。

他的鼻尖離她隻有不多的一截距離;安靜的呼吸有如燃燒。

他低聲說:「阿沐,我隻想你說你怎麼看我。」

「我,那個……」

裴沐結結巴巴,想往後退,但他牢牢抓住她。她當然可以掙紮,甚至可以在狹小的房間裡跟他大打一架,但她更想把這事說清楚。

「……重不在我怎麼看你。」她有心煩意亂,語速加快,「大師兄你我說,我和你想的不一樣,我有很重要的事騙了你,一旦你道這件事,你喜歡我——這個提就不成立了。」

他嘴角動了動,卻不像個笑,冷冷地說:「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性向這東西是非常堅定的。裴沐心中愁苦,大師兄喜歡男的,那就不喜歡女人;就像裴有魚堅定地喜歡男人,什麼和裴沐結婚之類的都隻能是假設。

假如大師兄是女人,她也……

「阿沐。」

薑月章有些重地捏了她一下,好引起她的注意。他靠得更近了,裴沐不得不後仰;他乾脆摁住她雙肩,迫她直視自己。

「告訴我。我期待的,或者我不期待的……都好。」他聲音像是顫了一下,可眼神還是穩得可怕,「我們確實早該說個清楚了。」

裴沐沉默了一兒,放緩語:「大師兄,我不是你喜歡的那人,我其實是……」是個女人。

但薑月章不容置疑地切斷了她的。

「裴沐,你隻需要說你對我的想法。」他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齒地說,「不要隨便臆測……我對你的感情。」

大師兄一直是個很冷的人。冷剔透,像整個從冰雪裡誕。

這一刻,他眼裡的冰雪卻全都燒成了火;冰封萬裡的雪原燒起漫天大火。原來最冷的事物燃燒起來,比就乾燥易燃的東西更加瘋狂。

裴沐一時震住了。

「我,」她再次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竟然真的順著他的思維進,「大師兄,我不討厭你……我應該有些喜歡你,我不道,我有喜歡過誰……」

他怔怔地看著她。

握住她雙肩的一鬆緩了力道。

他的神情也漸漸和緩;一旦和緩,反讓人發覺了他剛才緊繃的一絲絕望,就好像……好像他根以為自己被拒絕,隻是在狂熱與絕望之間孤注一擲,等待最後的死刑審判。

他乾澀地、怔忪地,幾乎有怯怯地問:「你說……什麼?」

裴沐再次沉默了一下。

糟糕,說錯了。

「我什麼都說。」她立即鄭重聲明,「大師兄,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吧,其實我……」

一個輕如羽毛的口勿,落在她臉頰。

她都意識到他是怎麼湊過來的。

他按住她,一扣著她的後腦勺,很輕地口勿了口勿她的臉,再略略推開,有緊張地問:「你覺得惡心嗎?被男人親,惡心嗎?」

一個人怎麼能有這麼多麵?

她有恍惚地想,大師兄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刻板無趣的人麼?他一直都是這樣。冬天仿佛格外偏愛他,在他的質裡停駐;他總是冷的,無論晨練、吃飯、上課、鬥法……他總是冷冰冰的,隻有這麼一麵。

然就是剛才到現在,這麼很短的時間裡,他一下子像怨恨,一下子又緊張,一下子又露出一瘋狂執拗的底色,現在又……

又,緊張得像個單純的少年。

有一瞬間——她發誓,隻在這一瞬間,她竟然真的希望自己是個能夠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喜歡的少年郎。

她有回答,他卻不餒。

他眼睛盯著她,又試探地靠近,飛快親了一下她的嘴唇。這次他的聲音繃得更緊,也更輕:「這樣呢?討不討厭?」

太輕,比一片雪花還不如;裴沐根反應過來發了什麼事。她隱約覺得嘴唇有異樣,就又舔了一下,才乾巴巴地說:「你不討厭,可是我是……」

從很久以開始,就有人嘲笑她,說她白白每年收那麼多含情脈脈的書信,卻連個女孩子的都不敢牽。

到了五六歲開始,他們又改為嘲笑她,說她白白一張好臉,居然一次親口勿都有。

那時候,裴沐總是打哈哈混過去,心裡卻鄙夷:這些幾歲的男修,個個躁動得跟什麼似的,還是女孩兒好,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根不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藏花書院風保守,有人教過他們什麼是正確的親密。不親密,更是一被提倡的正確為。

她就這樣理直壯地一個人待著,情書退了一封又一封,初口勿也一直保留到現在。

也隻到現在。

來隻是單純的、稍微久一的嘴唇相貼,可她太緊張了,糊裡糊塗地舔了他一下;突然之間,世界就不一樣了。

他像一堆很高的柴垛,猛地被什麼燃,原小心翼翼的動陡然充滿了侵略性。

裴沐勉強掙紮了一下,還差咬他一口,可他隻是音漏出一聲笑,就接著將這個口勿深入下來。

老實說,她有火了。

她和這個人爭強好勝不是一兩天,一旦被他勢壓下,她能裡的好勝心就冒出了頭。

不就是個口勿嗎!裴沐惡狠狠地想,親完了再解釋也不遲!

一上頭,她想也不想就揪住了他的衣襟。她開始惡狠狠地進攻回去,還勁把他往下推。

你推我搡之間,她猛一下把他壓在了床上。短暫的片刻裡,她是撐在他上方的勝利者,縱然她也和他一樣,在微微喘。

「……你我說!」

裴沐的頭發自然風乾了大半,因為梳理好,亂糟糟地披在身上;她像一隻發狠的獅子,按住自己的獵物,逼近他的臉,強迫他重視自己的。

她這麼認真,他看著她,卻忽然笑了。

這個人一直是蒼白冰冷的,和無命體也就差一呼吸。可現在,在這間狹小的房間裡、狹窄的翻不開身的床上,他笑起來,嘴唇和臉頰都浮上淺淺的紅暈,唇瓣更是有腫。

他柔和地瞧著她,以往的冷冽銳利都消失了;像掛在刀刃上的冰霜,滴滴答答融化。

「阿沐,再親我一下。」

他說的是請求,實際已經將她拉下來,重新印上她的嘴唇。

裴沐緊繃著,正要再次威風凜凜地反擊,卻發現他這次真的隻是單純的、柔軟的口勿,有半攻擊性,仿佛一口微涼的軟糖。

她僵持了幾秒鍾,旋即軟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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