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3(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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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他那隻手在即將觸及薑嬈發頂時, 胳膊卻一垮,後背被一塊尖銳的重物擊中。

右背,肩胛骨刺痛, 像被十幾隻個頭巨大的毒蜂同時在那個地方, 一齊蟄了一口。

見鬼了。

楊修竹眉心攢起,揉著自己疼到使不上力的右邊肩胛骨,隻覺身後一股寒氣。

楊修竹回身, 往後看。

十幾步開外,一道長長的牆, 牆腳青色的陰影, 被正午的陽光拉得很長。

蒼白的少年坐著輪椅,踩在那陰影裡, 眼角隱見一絲猩紅。

在迎上他目光的瞬間,少年挑眉,俊秀臉上, 露出了一點混不吝的神色。

表情淡淡嘲諷, 挑釁意味十足。

楊修竹幾乎一下就能確定是誰朝他扔了石子。

心頭立刻像淋了熱油一樣竄起怒火——

溫和不再, 他沉著臉, 背著手, 直直往前走。

要是不出這口氣, 估計誰都得笑話他,叫一個殘廢給欺負了。

但那少年看著走來的他,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的懼怕。

不是無知者無畏, 而是那種明知道會發生,卻還是不怕的無法無天,肆無忌憚。

不過是個殘廢,有什麼資格不怕?

卻看他忽的, 輕輕歪了下頭。

狐狸一樣的眼睛微微眯著,勾唇一笑。

楊修竹還沒明白這個暗含針芒、攻擊性十足的笑是怎麼一回事。

耳邊,轟然一聲。

……

頭一次見識到了坐在輪椅停那兒的人居然也會平地摔,楊修竹目瞪口呆。

但對於一直被楊修竹擋住了視線的薑嬈來說,她隻看到容渟摔倒在地上的模樣。

她本來不想理楊修竹的,一直低著頭。

直到聽到那轟然聲響,乍然抬頭。

就見到了容渟連人帶輪椅,以一種極其狼狽、極其令人心疼的姿勢摔倒在地上的模樣。

就和她曾經想象過的一樣……

知道他仆人無用後,她就一直操心著誰來照顧他的事。

可夢裡的他一貫厭惡旁人接近,脾氣執拗。即使雙腿不良於行,可事事能自己來,便自己來,不願假他人之手,偶爾奴役奴役她,隻是為了折磨她罷了。

夢裡有次她意外撞見過幾次他扶著拐杖差點跌倒在地的模樣,還引來了他的勃然大怒。那陰鷙著麵沉如水的模樣,閻羅王看了都得害怕。

深知他對別人貼身照顧的抵觸與厭惡,在汪周被捉走那日,被他拒絕了給他配兩個貼身小廝的提議後,她後來就再未提起過。

不過心裡還是會默默擔心他會摔倒受傷。

腦海裡曾經閃過的擔憂,如今一下就化成了實質,她嗖一下就跑了過去,趕在楊修竹之前,到了容渟麵前。

她眼裡水光晃動,滿是擔憂,俯身問他,「你怎麼了?」

容渟朝向楊修竹時那肆無忌憚的笑,在薑嬈注意到他時,就在他臉上消失了個徹底。

他垂著眸,沒說話。

但薑嬈想著剛剛楊修竹往她這邊走的場景,心頭一跳,難以置信,扭頭問楊修竹,「你推的他?」

那一瞬間她小巧的身體裡簡直有母雞護崽的架勢。

楊修竹立刻否認,「不是我!」

他看著容渟,等著容渟也說句話,但卻等到了他該死的一聲不吭!

這不是放任薑嬈誤會嗎?

楊修竹指著容渟的輪椅,「是他自己輪椅壞了。」

薑嬈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一人著急解釋,一人始終不信。

容渟坐觀。

等看到楊修竹急得要跳腳了,確認了薑嬈對楊修竹都沒多少信任,他終於淡淡出聲。

「是輪椅壞了。」

容渟身後的輪椅,左邊臂托裂開了一條痕,小半邊也垮了下去。

楊修竹快氣死了!他早說句話會死嗎?明擺著想讓薑嬈產生誤會。

「真的不是我吧。」楊修竹著急辯白,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十足的底氣。

「抱歉。」

楊修竹心裡忽然一喜,覺得可以趁機再同她多說幾句話——

但容渟又說話了。

「我腿疼。」

少年垂著頭,聲音很低。

他的嗓音向來低啞,隻是這會兒,說話的聲音低、又緩慢,便顯得很是有氣無力,有些氣弱綿軟。

淡淡一聲,就把薑嬈視線牽了過去。

三個字,就讓她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根本顧不得楊修竹在說什麼,視線全部轉向了他的身上,忙喊丫鬟,「快去找大夫來。」

她想拉他起來,又怕他摔倒了哪兒,「你還有哪兒摔疼了嗎?」

容渟拖著兩條綿綿耷在地上的廢腿,倚著身後麵那堵牆,小泥人一樣,臉上沾了灰,臉頰灰突突的。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落在牆麵陰影裡的兩條腿,半晌沒說話。

他從出生就沒有正常與人交際過,收斂不了身上那些刺。不知道對別人示好。想招得別人的喜歡時,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事,該有什麼表情。

但他現在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擔憂與可憐。

就如同之前很多次她看他那樣。

他現在的模樣,約莫是讓她覺得可憐的。

他想讓她可憐他。

他麵對她時繼續保持著現在的表情。

「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很乖,「就腿疼。」

楊修竹的太陽穴跳了兩跳。

沒有了就沒有了,為什麼還要重復一遍他腿疼?

他書讀了那麼多,學到的都是教他待人接物溫和、謙讓,讓人如沐春風,才會使人欣賞。從沒遇見過像容渟這樣的人。

楊修竹這時忽認出容渟是誰。

——鬧春燈會上,那個被薑嬈開口維護過、一直跟在薑嬈身後那個殘疾的下人。現在看上去似乎正處於一種弱勢又可憐的境地——

天煞的弱勢又可憐!

他可是親眼看著他自己弄壞輪椅、從輪椅上摔下去的,又不是意外。

人為的可憐,隻能叫做心機。

他有些惱火,朝薑嬈說道:「他隻是在裝可憐,你別信他!」

燈會那晚,這個殘廢臉上戴著的麵具沒摘下來過,才叫他一時沒有認出來。

對比一下那輪椅,一模一樣,隻是完好和毀壞的區別。

他眼底慍了怒氣,薑嬈扭頭看他,眼底也有不悅,「楊公子若是無事,盡快歸家去罷。」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楊修竹見他的話她無視了他的話,一時擰眉,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死死盯著現在摔在地上這人,想找出一絲破綻。

偏偏倒在地上的少年膚色蒼白,身子骨頎長卻看上去消瘦,頹然病態的樣子,再加上他那張極其漂亮的臉,確實很容易惹人同情。

但一個真正的病人,怎麼可能有力氣弄壞輪椅?

甚至正常人都不會這樣。

這就是個瘋子,殘廢的瘋子。

「我親眼看著他弄壞了輪椅摔了下去。」楊修竹試圖把他見到的,原原本本的,通過訴說,復原給薑嬈看,可他越解釋,薑嬈越發用一種看怪人的眼神看著他。

仿佛他在說謊。

楊修竹有些說不下去了,語氣稍微淩亂著,「你要信我。」

薑嬈顯然不怎麼信,甚至都沒在聽他說話,一個勁兒地張望著去找大夫的丫鬟有沒有回來。

楊修竹說的話,她沒聽進去幾個字,到了耳朵裡,全是雜音。

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

蒼蠅都比他話少。

太煩人了。

有人受傷了啊,救人最要緊。

容渟一直默不作聲地在觀察著薑嬈。

見她翹首以盼,等著丫鬟回來,他眼色黯了黯,說道:「不用等大夫來。」

他說:「找地方做下,按一按就好了。」

薑嬈看了他一眼,眉頭擰緊了,愈發覺得他可憐,真的好可憐。

聽他熟稔的語氣,他腿疼的時候,勢必不止一次。

但他止疼的法子是自己按一按。

天可憐見的。

她心疼,蹲在他旁邊,溫聲軟語地問他,「你要去哪裡坐著?我扶你過去好不好?」

女孩投下的陰影罩著他低下的臉龐, 「屋裡。」

想去屋裡?

薑嬈應了,「那就去我那兒吧。」

容渟因得逞而微微神色波動,很快恢復至平靜。

楊修竹見他說的話始終沒被薑嬈聽進去,心裡惱火卻不好發作。

仔細看了看,卻也開始覺得,那個朝他嘲諷冷笑的少年,和眼前這個乖巧病弱的截然不同,完全不像一人。

難道,真是他誤會了?

他忽略自己隱隱作痛並有些淤青的肩胛骨,離薑嬈近了一步,溫聲說道:「讓我來扶他吧。」

薑嬈抬頭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無知者無畏。

她是很喜歡也很習慣於少年現在乖乖的樣子,但並沒有遺忘掉要是惹惱他,長大之後他的性格會崩壞成什麼樣。

所以她現在雖然自在許多,但待他還是小心翼翼居多的。

「楊公子不必插手。」薑嬈示意他看左邊,「令妹已經在等,楊公子還是趕緊隨她一道回家吧。」

她這可是指了一條往生的路給他。

楊修竹卻從她的話裡,聽到了她對他濃濃的拒絕,原本隻想說一句話便走,但現在已經說了這麼多了,他不甘心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一點都沒改變。

「等等。」他喊住背影朝向她的薑嬈,在她轉身時,朝前一步,又伸出了手。

方才她跑動之時,頭頂枯葉已經落下去了。

但他還有別的辦法。

「你發頂,沾了落葉。」

他自認為他這將是很貼心的動作又能凸顯他身姿的高大,但這次手剛到半空,她就往後躲開了一步。

而他的手腕被一塊石子打得抽痛。

在場並無第四人,他吃痛擰眉看著容渟,手指因手筋被擊中的疼痛而抽搐打開,裡頭握著的落葉悠悠飄落下來……

薑嬈看見了。

她眼底萬分厭煩,實在看不上來這風流手段,「小女實在擔心,你日後還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男女授受不親,日後我們莫再見了。」

楊修竹捂著手腕,臉上還在冒冷汗,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薑嬈扶著那個殘疾的小少年離開。

那小少年雖高她近一頭,身體大半的重量卻仿佛都壓在她那邊。

男女授受不親,原來還分人嗎?

楊修竹告誡自己不要這樣想,她還未及笄,正到了要學著遵從禮數的時候,更何況,那個殘廢,確實是過於可憐了。

連他看著都覺得可憐。

楊修竹正想著,抬眸卻見那少年回頭一望。

眉尖直挑,唇角輕勾著一抹笑,又是那種無法無天的混不吝模樣。

剛開始看他時那種挑釁的模樣。

隻是這次摻著濃濃的警告,與一點得意。

——我的東西你不要動。

——我的東西,你想動,也動不了。

楊修竹按住了自己還在哆哆嗦嗦的手。

他想著少年那神情,再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

兩人站在一起時,便將其他人自動隔開一樣的氛圍。

他終於明白了點什麼。

楊修竹幾乎有了罵人的沖動!

這家夥!

他就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比那些有手段的女人還會裝可憐!

……

走向楊祈安時,楊祈安興沖沖地問楊修竹,「大哥,她接受你的道歉了嗎?」

她自顧自的,說得十分眉飛色舞:「我今天才覺得,找到了和大哥相配的人,大哥不覺得嗎?」

「她家的宅子好漂亮,還隻是臨時的府邸,各地不知有多少處,哥哥,這樣家世的妻子許配給你,日後你的官爵之路才會順暢吧。」

楊祈安越是自我陶醉,沉醉於完全沒有可能的幻想當中。

楊祈安越是覺得心中無限的難過與悲涼。

楊祈安越說越多,楊修竹終於冷聲說道:「不可能了。」

楊祈安一愣,「什麼?」

楊修竹道:「求親。不止求親,如今,連登門拜訪,都不可能。」

楊祈安皺緊眉頭,「憑什麼啊,要不是她家有錢,我都覺得她配不上哥……」

「還不是因為你!」楊修竹終於爆發,大聲吼道,「都是你,愚不可及!」

「別再煩我!」他咬牙,狠狠說道。

走出去兩步,卻回頭,看著僵在原地的楊祈安,「也別再煩她了!」

他終於轉身離去。

來她家之前,他隻聽說她家看上去是大戶人家,可實際家裡老爺並無官職,十幾年了悠閒雲遊。心裡想著,她家世再厲害,也比不過他那個在朝為官的舅舅。

可來了一趟,看她家的用度與擺設,怕是他再多十個舅舅也比不上。

原以為是一樁他矮下架子、耐心追求,便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美滿婚事。

可誰知道,竟是他高攀了。

楊修竹心底很不是個滋味,他從來都是家世最好,才華最盛的那個,何曾高攀過誰。

今日她也說了,日後不再相見的好,他再厚著臉皮過去,想求的求不到,就像一個笑話。

放棄吧,他想。

可他根本沒有放下。心裡反而生出了一股氣,不甘,惱怒。

身後一陣篤篤腳步聲。

楊修竹還以為是楊祈安追上來了,正想不耐煩地說一聲滾,卻聽一稚裡稚氣的童音,「楊哥哥。」

薑謹行踩著一雙虎頭鞋,跑到了他麵前,伸手要,「糖糖。」

楊修竹眉心一攏。

剛才他讓他把他姐姐叫出來,是答應了給他糖。

是他忘了。

但都已經放棄了,討好他還有什麼用。

他倒不稀罕那幾顆糖,將那糖拋倒他懷裡便走,卻又被薑謹行穿虎頭鞋的兩隻小腳步子篤篤篤地趕上來,很是自來熟的,把一半糖分到了他掌心,「給楊哥哥一半。」

楊修竹皺眉,薑謹行完成了他想做的事,就歡快跑開了。

薑謹行一直很想要個哥哥。

阿姐很好,但阿姐不能打架。

而哥哥高高的,有力氣,站在他旁邊的時候,別人都很怕他尊敬他才好。

這樣,架都不用打,別的小孩都得覺得他最厲害。

楊哥哥在這裡就很厲害,別的小孩都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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