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晶簾動微風起3(2 / 2)
但景帝很快便想到,龍床下有夜壺。
燕晟的確忍的難受,景帝隻得親自下床,將夜壺掏了出來。
天家的夜壺很是精致小巧,但……燕晟忍住羞恥感,故作麵無表情道:「臣覺得它不夠大。」
景帝微微咬唇,還有什麼比夜壺大的容器,難道用水罐?可水罐的水是滿的。難道用花瓶?景帝瞥了一眼纖細高挑插著一支紅梅的淨瓶,覺得它可能還沒有尿壺好用。
忽然景帝靈光一閃,打開龍紋箱子,搬出一個鬥彩山河雲紋甕。
這甕上的水文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藍,在燭火的照映下仿佛流動一般溢彩,而河流之上的高山雲霧,更是美輪美奐,祥雲與高山峭壁之間影影綽綽地點著幾片綠色,生機盎然,讓人遐思不已。
景帝有些不舍地撫扌莫甕身,低聲道:「先生用它去如廁吧。」
燕晟無語,這簡直暴殄天物,如果楊鎮知道燕晟這麼做,肯定第一個痛殺他。
可人生三急,一刻都等不了,燕晟也隻得從了。
高高低低的水聲在狹小而寂靜的閣內清晰可聞,景帝背對著燕晟,悄悄羞紅了耳朵。
真是失策,景帝心中想道。
她這段時間噩夢連連,深受折磨卻又不能與外人道,畢竟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她終究是違背誓言,搶了皇兄的江山。
又驚又懼的時候數次夢見燕晟渡她,她琢磨許久,便覺得這沒準是個讖言,就真尋燕晟到她的寢殿睡一覺試試,沒準就把惡鬼趕跑了。
惡鬼是否趕走,景帝不清楚,但她肯定惹上燕晟這個麻煩鬼!
果然等燕晟解決人生三急這等大事之後,不敢上龍床,隻跪倒在床邊,問道:「臣留宿帝王寢殿不合禮數,臣不敢冒犯。」
景帝哼了一聲,踢下一床被子,翻身在裡側躺下,背對燕晟賭氣道:「朕先睡了,先生自便。」
燕晟抱著一大坨被子,看著景帝讓出的半邊床,最終還是堅守原則打地鋪。
還好暖閣的地龍燒得暖和,睡在軟軟的供毯上也不難受,隻是空間狹小,腿腳伸不開。
躺在地上,書案上燃著的燈火更是晃得燕晟眼睛痛,他微微側身,將燭火吹滅了。
暖閣內瞬間就昏暗下來,景帝猛地掀開被子,不滿喝道:「誰讓你吹燈的!」
燕晟被景帝的怒喝嚇了一跳,解釋道:「陛下,晝夜明暗有道,晚上點燈睡覺,這是陰陽失衡……」
黑暗吞噬了景帝,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南宮的那間囚室,對燕晟滔天的恨意翻滾起來。
「陰陽失衡?」景帝冷笑道,「燕少懷,你是不是又要說女子主國不祥!」
燕晟百口莫辯,隻得跪倒重申道:「臣並無此意。」
景帝根本不聽燕晟的解釋,她起身下床,一腳踢翻了黃花梨木龍紋箱,而箱子上的香爐掉了下來,帶著火星的香料一半落在地上,將雙龍戲珠寶毯燒出幾個洞,一半撒在燕晟腿上,灼燒的痛感讓他咬住唇。
不知輕重地踢在堅硬的黃花梨木上,景帝的腳尖也痛,可她依舊怒火難消。
精致的綠梅金枝香爐摔斷了枝乾,圓滾滾的爐身咕嚕咕嚕地滾了出去,滾到沒有地毯消音的金磚之上,發出清脆的金石之聲,引得守在殿外的仆從連忙詢問。
景帝低聲吼道:「都滾出去!」
一陣窸窸窣窣,殿外的仆從都退出十步之外。
景帝垂足坐在龍床之上,扌莫到燕晟的長發緊緊握在手中,扯著燕晟頭皮,逼迫他靠過來,低頭附在燕晟耳邊,如同毒蛇一般嘶嘶作響道:「朕就算天怒人怨,藩王諸侯人人得而誅之,燕少懷,你也逃不掉!別忘了,你與朕手上都沾了寧王一脈的血,就算你現在提著朕的人頭做投名狀,都不會有藩王會信你……」
燕晟打斷景帝如同詛咒一般的瘋言瘋語道:「陛下胡說些什麼!在陛下眼中,臣便是如此人盡可夫……」
景帝猛地跳起來,將燕晟壓倒在地,一著不慎,燕晟的頭撞在書案一角上,痛的嘶哈一聲。可燕晟一邊推開書案,一邊護住景帝的頭,勸道:「陛下,莫瘋了。」
景帝緊緊攥著燕晟的頭發,一邊喘息一邊罵道:「燕少懷,我恨你,宮裡宮外想害我的人多了,我都不在乎,可你怎麼能背叛我?你個吃裡扒外、道貌岸然的三姓家奴,當了婊//子還想立貞節牌坊的混賬東西,我殺你!」
景帝狠狠地咬住燕晟的肩膀,鋒利的牙齒刺入皮膚,不見血都不鬆口。
景帝的牙尖嘴利,燕晟早就領教過了。他憋住一口氣,將痛呼都藏在喉嚨裡,等景帝發泄完才顫顫巍巍地鬆了一口氣。
景帝的頭埋在燕晟的頸窩裡,全身上下都在發抖,燕晟感覺到大滴大滴滾燙的液體落在脖頸之上,比香爐的焚灰還要灼痛,比鮮血的噴濺還要錐心。
景帝哭了。
相比景帝的失控,燕晟過於平靜了。
他全身上下無處不疼,尤其心口鈍鈍得疼,疼到麻木,疼到順其自然。
他摟著景帝的頭,輕撫那新長出來的,才到臂彎的青絲,反反復復道:「給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