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加入書籤

熱門推薦:、 、 、 、 、 、 、

蔣府雖大,可還大不到死了個人都還不知曉,下人瞞了再瞞,終也不是個辦法。蔣茽平素最愛這個小兒子,一來本是老來得子必定精貴,二來來鳳在他心裡眼裡自是與其他女人不一般,子憑母貴。

等著蔣茽身子剛好了一些便總是問起幺子的事,旁人每每都是推三阻四的找了借口搪塞過去,可時間久了蔣茽也是起了疑心,到底緣何見個兒子就這麼困難?可也因著無法下床,也隻是罵幾句耍脾氣泄泄火就作罷了。

老太太這幾日也起不來床,額頭上幫著發帶還覆著藥包。孫子夭折她自是心裡頭疼著,可比起這來,她更擔心自己的兒子想不開,擔不下這事兒來。由著論了她的念頭,還是蔣悅然更合心思。

李蘭最近著實憋悶,本來跟著蔣悅然是來到蔣家就是圖散散心遊玩樂和的,可碰上蔣府的喪事還是讓他頓覺晦氣,不但沒得時間出門,一下子也不好趕著回去,更不能日日出門。

在蔣府裡雖然有下人伺候的不錯,可卻格外無聊,這幾日蔣悅然也不知怎的,一張俊臉笑容極少,就連那個美如天仙的方家小姐也終日見不到影子,他瞧著蔣悅然心情不佳,也不敢追著問東問西。

喪事的第三日蔣淵遠道回了來,還帶了過門的妾室女兒。二夫人心頭樂得很,本就愁著怎麼能把兒子找回來一趟,不想就碰上五少爺溺死這事兒了,現下借口有了,回到蔣家分家辦事才可名正言順。

大夫人這一頭見蔣淵回來,心下裡恨得很,蔣悅然那裡必定是繃著不肯鬆口,她想找他說起,亦是也拉不下這個臉,可她亦是不能允方沉碧這等出身的丫頭攀了這等高枝兒。

五房妻妾就隻有四夫人還算坦然,她本也沒生出兒子,女兒又已經嫁了人,左右分了多少差不了太多,不過她倒也不笨,這押寶下去,現下看的很是分明,若是五少爺蔣家福不死,許是她也吃不準苗頭,人一死反倒分明了起來。由是蔣淵這一回家,四夫人剛聽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往大夫人房間裡跑。

再說蔣煦那裡,這三日以來也就隻有頭天燒紙時候蔣煦露了下頭,這會子外頭鬧得很,他倒是樂得清閒,方沉碧去伺候的時候,蔣煦正置身事外的站在桌邊練字。

等著方沉碧近了身兒,蔣煦遣寶珠先出去辦事兒,等人走了,開口問她:「聽說你是替我爹出去看地了?」

「是,看了一塊,除了低價稍高了些其餘還都算好。」

蔣煦點點頭:「我倒也是不疑你本事的,隻不過,現下蔣淵也回了來,可能蔣家要變。」

方沉碧他眼看了蔣煦一眼,聽他又說:「蔣悅然回來了,蔣煦也回來了,最受我爹寵愛的蔣家福死了,還有個不大的蔣家祝,如果我猜的不錯,悅然應是對蔣家的家財不屑一顧,蔣淵雖然很有想法,可惜是個庶出,況且他也不見得做得多好,以前我爹說起他的時候也是不太認同,由此可見這掌家之位萬萬是不可給了他的,如說是讓他出去幫手到時可能。

蔣家祝年歲小,也可除外了說,能剩下的除了我就是悅然了。」說罷他扭了頭朝著方沉碧一笑:「你來說說,他如果是不想要分家財,那他回來做什麼?難道是來看熱鬧?」

方沉碧聞言撇了蔣煦一眼,上前幫著伺候磨墨:「少爺也別管著這事,若是三少不爭不搶豈不更好?少爺也省了心思了不是。」

蔣煦聞言不明意義的笑了一笑:「要是知道他要什麼,我反而有個準備,就是不知道他要什麼,免不了日後什麼機緣給他算了去,反倒被動挨著,我可不喜那般。」

方沉碧冷曬:「以大少的精明心思,還有誰不在您的鼓掌之中把玩呢?」

蔣煦斜眼,道:「也不是沒有個例外的,比如,你……」

話正說著,竹簾子被呼啦一聲撩了開,隔著裡間兒的絲簾住了腳,輕聲道:「大少爺,外頭是鄉下方家的人來了,正找著方小姐呢。」

方沉碧的手一頓,便聽蔣煦不屑的諷笑道:「快去吧,你可是方家全家老小的精明菩薩,不管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兒也得扯著你,沒了你都得死絕了似的。」

方沉碧臉色一滯,俯了俯身道:「少爺,沉碧先出去了。」說罷轉身出了去。

翠紅見方沉碧出了來,急著上前拽了她袖子,小聲道:「小姐,方家老爺子怕是不中用了,這是求了鄰居人坐了牛車來的,說是挺著一口氣兒不咽就是要等著小姐回去,您看這……」

方沉碧隻覺得眼前一暈,踉蹌了兩步,給翠紅穩穩扶住,她問:「人呢?」

「人在前院廳裡頭後者呢,大管家也在。」

兩人急急忙忙往前院趕過去,一進門見個年歲不大的壯實小夥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定睛一看,原是老鄰居鐵家的兒子鐵牛。自從方安摔斷了腿之後,但凡來清河縣拿銀子還是大事小情的通個信兒也都是托他走一遭。

「鐵牛,我爺爺究竟如何了?」

鐵牛一見方沉碧連忙起身道:「小姐趕緊跟我回去看看吧,方老爺子不成了。」

方沉碧急的額頭上頭冒了汗,轉而又瞧了一眼馬文德,馬文德到底也是明白人,這麼多年以來,方沉碧幫了他不少的忙,好事壞事,也沒少替他髒手。

他更是知曉方家老爺子跟方安之前對方沉碧素來很好,方沉碧自是也把他們當成親爹親爺爺看待,現下人都要咽氣兒了,這不就是現成的人情債,他哪裡會浪費,忙道:「這你就安心的跟鐵牛去走一趟吧,念在從前對你也不賴,這麼多年倒也是真心實意的顧念你,我本來也想容你回去七八日,剛好辦了頭七再回來,可現下五少走的沖忙,又逢著今冬困地養肥,事情實在太多,也就隻盼著你能體諒體諒,先回去個兩日幫襯著辦喪事兒,等到了頭七那日再讓你回去做齊全了,徹底送走了老爺子,這頭兒的事我都可以擔著,你且別憂心才是。」

方沉碧不敢多耽擱,忙謝了謝,轉身吩咐翠紅:「你去備馬車過來,也得叫上方梁一道跟我走,鐵牛的牛車不能坐了,我這去備我的東西,一會兒大門那等著我就是。」

翠紅點頭先離開,方沉碧話無多說,調頭回去自己院子裡頭準備東西。正巧著碰上從東院兒那頭遛彎兒過來的李蘭,李蘭再見佳人,心情自然平靜不了,想來剛進府那會兒子他也朝蔣悅然打聽過,可蔣悅然似乎格外不樂意多說,他也顧著自己臉麵忍住了不問。當下就見佳人急匆匆的往這麵來,李蘭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曾經何時他也能如此,真是連自己都被自己笑死。

卓安緊跟其後,就怕見著這李蘭見了方沉碧就走不動道兒了,明是剛剛還提及要離開蔣府回京城的事兒,這會子再看表情,哪裡還看得出那種急迫勁兒了?

「蘭公子……」卓安話才吐了一半,李蘭早是幾步上去攔在方沉碧麵前,含笑道:「方小姐有事?怎的走的這般匆忙?」

方沉碧本就著急,突地見了挨住攔路的人擋在麵前,當下也是繃了臉,一抬頭,冷冰冰的一張絕色傾城看的李蘭心頭乍涼,含在嘴裡的話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李公子請借過……」方沉碧卻是半分客氣沒有的從他身側繞了過去,讓李蘭和卓安都不禁愣在當處。

「她這是……」李蘭念叨,回頭看了一眼卓安,卓安歪了歪嘴角,諷道:「蘭公子平素不信我話,瞧吧,總得吃到道苦頭才肯信小的的。我們蔣府的一絕就是這方大小姐,必是天下第一獨一無二的主兒,蘭少爺若是不信邪,倒時候可別怪卓安之前沒提醒過您。」

這時候的李蘭早是鬼迷了心竅一般,聽不出卓安的話是帶了刺兒還是恭維話,隻當是怔怔的看著佳人走遠的方向,叨念:「美人便是嗔怒瞪眼也是美的。」

卓安朝李蘭背後翻了翻白眼兒,心裡罵道:「隻道是吃著盆裡的還巴望著鍋裡頭的,便不說別的,單說自己家少爺也絕對不會就此拱手相送,再者說了,甭管李家是什麼十裡八村名動京城的富貴人家,就讓方沉碧這等心比天高,眼睛長在月輪上的人來說,也未必看得上他。」

可說到底,李蘭也不是壞人,人總是還不錯,隻道是瞧見了美人就眼發直。自從蔣悅然帶著他上京這五年,倒也沒見著這蘭少爺這般失魂兒的樣兒過。又逢著自己少爺前幾日鬧了大夫人不爽快,這事兒肯定不會就這麼罷休。少爺的脾氣,夫人的脾氣,哎,頂針兒了。

她的手是抖得厲害的,腦子裡頭一片空白,兩眼直直的往自己院子裡頭奔。那個小時候喜歡把她扛在肩膀上的和藹慈祥的老人,偷著給她買紅頭繩的老人,對著他總是笑嗬嗬的老人,就在當下已經不成了,小時候的一幕幕清楚的回放在她的腦子裡頭,貧窮也好,落魄也好,那是一種用銀子買不來的幸福感,是一種說不清楚講不明白的感激。這種愛太卑微簡陋了,單薄的隻留下人性裡最樸實而純粹的情感,是她前生裡都稀缺又金貴的東西。

這麼多年,照顧方家,無論是方安,方家老爺子,還是病弱的方聰,方沉碧都是盡心盡力幫扶。她隻信一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因為太過珍惜,以至於讓她總覺得給的還不夠多。

死嗎?死了就再也沒了,那樣一個真心真意對著她的人就要離開了,方沉碧頓覺眼眶酸的澀疼不止,她卻突地睜大眼睛,視線一瞬間模糊了。

不知是誰再扯著她手臂,狠狠地把她轉到別處,方沉碧還有些愣著,聽見頭頂有人問:「你怎麼了?慌什麼?」

定睛,麵前站著鵝黃緞麵袍子的俊逸男子,方沉碧恍惚了一下,忙掙脫道:「放手,我有急事。」

蔣悅然微微蹙眉,見方沉碧丟了魂兒一般,不禁鎖緊了她手臂:「問你話呢,慌什麼。」

「你別攔著我的路,我爺爺病重了,我要趕回去,你讓開。」

「你別著急,我送你過去。」蔣悅然扯著方沉碧大步往梨園裡去。

她要帶的東西並不多,隻有些隱秘的藏在床下的木箱子裡頭,她胡亂的翻了出來塞進包袱裡頭,連一件換洗衣服也沒帶,又將能帶走的首飾和貴重物品全部卷了帶走。

方沉碧出來那會兒,蔣悅然正在院子裡頭等著,馬婆子也是方才得到的信兒,跟著急的團團轉,也不隻是到底該準備點什麼東西才好,去了廚房裝了許多山貨藥材,又打了包裹想讓方沉碧一水兒都捎過去。

方沉碧瞧了一眼蔣悅然,將包袱遞了過去,道:「你且先幫我拿著東西等在院子裡頭,我得到大少爺那裡先稟過才能走,大夫人那裡由著表舅舅去說話了,可這麵我必須自己去說。」

蔣悅然麵色不悅,但也不願多為難她,就容方沉碧自己打算。寶珠在院子裡頭曬被子,見方沉碧急匆匆往這邊兒來,認識這麼許多年了,也沒見她怎麼著急過,如今見了就知是不得了的大事兒,寶珠解恨的抿嘴笑笑,隻管是心頭裡咒罵幾句,卻也不敢當麵跟她作對頂撞。

方沉碧進了屋子,喘的正急,蔣煦品了一口藥茶,抬頭笑看她:「哎呦,何等的天下大事能把你急成這樣?」

方沉碧俯身拜了一拜:「大少爺,村子裡來人帶信兒,我家爺爺光景不多了,這就快走了,剛剛馬大管家剛允了我的假,容我先回去伐送了老人家再回來。」

蔣煦聞言更是笑得歡:「要死了?你該高興才是,若是方家人活的各個長壽,你哪裡還能脫得了身子?」說罷朝門外的寶珠喊道:「你在院子裡頭做些什麼磨蹭,沉碧家出了喪事兒咱們也得略表心意不是,去捎帶點東西給她拿走。」

寶珠應是,順著進了外間翻弄東西去了,蔣煦又朝著方沉碧道:「平素我這屋子裡頭的銀子東西都是你管著,去開了匣子,覺得需要多少自己去拿。」

方沉碧搖搖頭:「大少爺平素給的多了,心意領了,東西我也代家人收了,銀子便不必了。」

蔣煦聞言咧咧嘴:「隻管去拿,放心,決意不比蔣悅然給的少就是,去吧。」

方沉碧不願在此多耽擱,又是拜謝了一番,走到櫃子前取出匣子拿了點銀子。臨走時候蔣煦別有心思的道:「我可等著你回來,回來了好辦了你的生辰。」

顧不得許多,方沉碧本是用著跑的往大門口去,馬車已經備好了,鐵牛翠紅方梁蔣悅然都等在一處,旁邊還跟了個李蘭。

方沉碧朝翠紅道:「你別跟我回去了,就跟在大總管身側幫襯著,我不在的時候慈恩園你也別去,免得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左右我兩三日就可返回來了。」

翠紅本是想跟著方沉碧一道回去,可她也知道這萬萬不可能,遂也不多話,隻道是泫淚點點頭,攥著方沉碧的手囑咐道:「小姐自己當心才是,早些回來。」

當沉碧點點頭,又看向蔣悅然,輕聲道:「三少可否借一步說話?」

旁人聞言,知趣的往後退了退,蔣悅然則跟著方沉碧往前走了一段,見她轉過身,道:「你的心意我領了,這一趟你便不要跟了,大夫人必定是盯著你,身邊還不知道到底多少人等著看你,何況我自己弄得來,你就留在府裡好了。」

「當真不用我陪?」蔣悅然問。

方沉碧搖搖頭:「不多說了,我光景不多,需趁早。」

蔣悅然倒也沒說什麼,隻淡淡道:「你自己小心。」

方沉碧與方梁鐵牛連著趕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趕到村子裡,等著進門的時候,空曠貧窮的方家裡隻剩下幽幽哭聲傳出來,方沉碧忙著下了車,疾步往裡跑。

「你是……」方家婆子用粗糙的手抹了抹眼瞧向門口來人,但見以為極其漂亮的年輕女子氣喘籲籲的扶著門口站著,一雙眼亦是紅了個遍。

「奶奶……」方沉碧喚出口,心尖針刺一般疼。這是這麼許多年來她第一次回到她小時候生長的地方,此情此景,怎能不生情。

「寶兒……」老人踉蹌從鋪了一床破被的床鋪上站起身,直直奔著她過來,哭道:「我的孫兒,我的孫兒……」老人將方沉碧抱的緊緊,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來。

就在方家老頭躺著的床上還有一個人,正是瘸了腿身子不爽的方安,旁邊照顧的正是比方沉碧還大了三歲的方娟。眼下本就是生死離別的情境,再加之重逢,更是多了幾分哀寂,方安與方娟也都是跟著哭紅了眼。等著稍稍平和一些,方家老太方才扯著方沉碧走到床前,朝著躺在床邊,已經奄奄一息的方家老頭道:「老頭子,寶兒來看你了,我們家寶兒回家來了。你看一眼吧,看完了,心事了了就安安心心的走吧。」

不知方家老頭真的聽見這一句了,過了半晌竟然顫微微的睜了眼,方沉碧連忙探過身去,抓住老人的手,忍道:「爺爺,我是寶兒,我回來看您了。」

方沉碧不知道老人到底還能聽懂多少,隻是看見他渾濁的眼珠連一絲光彩也沒了,烏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層灰紗,方家老頭死死捏著方沉碧的手,捏得她鑽心的疼。

「寶……兒……」嘶啞的嗓子喊出這一句,已是用盡了他最後的氣力,老人開始大力喘息,他瞪大了眼,仿佛聚精會神的盯著眼前的女子,又似乎視線早已經渙散不知所蹤。

「寶……」聲音一點點弱下去,他的呼吸愈發綿長,一口氣下去一時半會兒都再上不來。這是人要死時候的樣子,會經歷潮汐一樣的呼吸,緩慢地,沉沉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爺爺,我是寶兒……爺爺……」方沉碧啜泣道,滿眼的淚滴在方家老頭的臉上像是久旱的大地預見了雨水,能化開他臉上深壑一般的皺紋。

方家老頭走的很安寧,許是心事已了,想見的人已經見到,他將可以托付整個方家的擔子在最後交給了一個可靠的人,所以走的了無牽掛。方家人口並不多,哭聲沒有蔣府死了少爺那麼淒慘又撕心裂肺,可方沉碧卻覺得,在這低矮簡陋的泥草房裡,一個人的離開對她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重大。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第一王妃[綜] 第三種絕色 [美娛]璀璨人生 蘇爽世界崩壞中[綜] 神寵時代:我有一個龍族編輯器 四少 [綜漫]白童子 結[末世] 夜蛾 [綜]直播破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