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石虎欲殺石宣諸子 張豺勸立太子石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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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鄴城

城外東南角,有一道觀喚為:東明觀。因石韜被戮,卻是被封閉了起來。後來道士法饒雲遊至此,便改為道觀。

觀內一處偏僻的角落裡,有座兩進的院落裡。此時正是冬日,四下蕭索,枝頭隻幾隻寒鴉停留,園中滿是落葉無人打掃,窗紙有些破損,幾個蛛網還掛在門頭,一看便是長期無人住的僻靜之處。

「咕嚕嚕。」此時裡屋裡卻傳來一陣水聲,隻穿過外屋,連廊,推開一房門,裡麵的內堂卻是打掃的頗為乾淨,四周掛以帷幔,外麵看不出裡麵的任何動靜。屋內地上鋪著席子,旁邊是一個案台,上麵有個銅鏡,和緊致的發簪,銀釵,一看這便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屏風後麵,席子上鋪著一個床榻,外麵火爐上的銅壺還在燒著水,發著聲響。床榻上一女子正沉沉的睡著了。外頭的一女子正在收拾東西,此時一個男子進來,小聲問道:「公主沒事了吧?」

那女子也不抬頭,隻不好氣的說道:「你們也真是的,下手沒輕沒重,公主就是不意獨活,豈能下得如此狠手。」

那男子也頗感無奈,說道:「事發突然,石閔也是不得已,否則此時哪有你的怨言。」

「好了,沒事了,法饒道長看過了,身體無大礙,就是……」那人嘆了一口氣說道,「身病易治,心病難醫。醒來若知父母兄弟姐妹皆沒,就一人獨活,想來也不好受,還不如沉睡不醒。」

這時院門外有些響動,隻見一個隨從上來向那男子耳語了幾句,那男子隨即轉身向那女子囑咐道:「好生照料,若是醒了趕緊稟報。」

「是。」那女子隻清脆的一聲應道,目送著這兩人出去。

「唉,這鄴城不太平啊。」那女子悵然若失,進屋,轉身關門。

「吱。」門軸發出了一絲響聲,緩緩的關上。

那女子正欲回身,隻從身後傳來一陣空幽的聲音,「不要動,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背後被一隻發簪抵在月要間,伴隨著一陣陣急促的喘息聲,顯然是身體還沒有全然恢復,隻是在強撐。

「這是哪裡?我睡了多久?」手裡的發簪抵在她月要間更近了。

那女子回道:「石熙公主,此處已不在鄴城,從你離開刑場開始,到今日已經昏睡了三天了。」

「我父兄、幼弟怎麼樣了?」見此女子孤身一人,也無惡意,石熙趕緊追問。

「回稟公主……」從房間的深處,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公主隻回頭看到那人,是身邊的婢女。手中的發簪掉落了,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人走上前來,跪下來,握住公主的手道:「公主,請你不要再做此魯莽之事,你這樣做隻會讓心係你之人傷心。」

此時石熙大病初愈,體力不支,終於也坐下。許久,緩緩道:「小仇,我不問也知道,父皇素恨有人覬覦他的帝位,就是親子又如何?」此時一滴淚珠滑過臉龐,「這亂世人間,我已無留戀。」說著眼角的餘光瞥過在地上的發簪,卻是有決絕之意。

「啪。」石熙的婢女小仇瞬間起身,將那發簪踢掉,扶住她,聲音雖小,卻是堅定,說道:「公主,你要活著,不為別人也要為自己活著。」

旬月之前,銅爵台上,大殿之內,石虎在禦座之上神色嚴峻,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前幾日賊首石宣已經被石虎下令處斬,東宮的侍衛「高力」已經悉數謫戍涼州,侍奉東宮的宦官,內侍已經盡數屠戮。此時隻有石宣的妻兒尚未處置。

堂下,戎昭將軍張豺進言道:「石宣屠戮兄弟,覬覦神器,意圖謀反,其妻妾諸子皆留不得。」

聞此言,司空李農進言:「張將軍殺伐過甚,恐傷國家元氣,豈不知先前,『大和尚』佛圖澄有言道:『宣、韜皆陛下之子,今為韜殺宣,是重禍也。陛下若加慈恕,福祚猶長。』如今陛下已失兩子,若再失去孫輩,豈不是陛下皇嗣凋零。」

張豺向石虎躬身致意,側臉怒目斜視李農,更進一步言道:「陛下,所謂斬草除根,若不能肅清石韜、石宣之流毒,臣恐後繼之人當必受此困,石氏江山當危矣。」

石虎坐在禦座上麵一言不發,氣息聲音倒是越來越粗了。這也難怪,從去年開始,石虎便是體重難行,連騎馬打獵這原先最愛的活動,都改成乘獵車尋狩了。自入秋開始,這身體便是愈發的沉重了,遍訪趙國名醫大家也不見得好。

石虎便想到了原先素來敬重的『大和尚』佛圖澄。傳言佛圖澄有通曉古今,預言未來之能事,石虎便以自己的壽期相問:「以得三年乎?」回答:「不得。」又問:「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佛圖澄再無言語。

張豺見石虎出神,鬥膽說道:「陛下,臣請誅滅石宣諸子,以絕後患。」

「陛下,求求你,給我留個骨血吧,我兩個兒子相殘,都死了,現在連他們的孩子都要殺掉,陛下……」眾人回頭向殿外看去,原來是石韜、石宣的母親杜王後,不,現在是杜庶人了。

隻見杜庶人披頭散發,赤腳,匍匐於地板之上,早已沒了皇後的尊容,隻有一身粗麻製的素色裙,比之旁邊的侍女神色更是差了幾分。

張豺聞聽,起身嗬斥道:「此蛇蠍毒婦,專生惡子,陛下饒你不死,你竟還敢咆哮,來人啊,把她給我拉下去。」

杜庶人滿臉淚痕道:「陛下,你行行好,我的一個孩子石韜已經被石宣殺死了,另一個也被你處死了,如今我就隻有孫兒可以依靠了,你念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就饒了孫兒吧。」

張豺大怒,喚道:「楊環何在?」

內侍楊環忙從殿外進去,伏在地板上謝罪道:「老奴,看管不力,讓杜庶人逃出,老奴罪該萬死。」

隻見楊環起身強拉硬拽,意欲將杜庶人脫出宮外。那知杜庶人已是決絕求死之心,楊環一時竟拉不動她張豺竟欲起身將她踹走。

此時站在一旁的石閔打破此時的尷尬局麵,向石虎進言道:「杜王後雖被廢在宮,與庶人無異,然內廷宮眷,外臣不得觸碰,臣請禮送杜庶人。」

石虎此時也念及情麵,對石閔輕輕的點頭稱是。

石閔隻站立在堂上,轉身向杜庶人施禮道:「杜氏,休讓陛下難堪了,你闔族性命皆係於你。」

杜庶人,聞聽此言,也不做掙紮,緩緩起身,謝過石閔,隨著楊環出殿門外。

張豺此時被石閔剛才一番說辭所惱,隻言道:「陛下,斬草須除根,此石宣妻兒留不得,臣請石閔監斬。」

石閔聞聽此言卻是有點出乎意料,隻向石虎言道:「孫兒向來熟悉行伍之事,於監斬並無經驗,孫兒請陛下另擇他人。」

張豺故作恭維道:「陛下,石閔雖是養孫,然其侍奉趙國之心比陛下之親子還堅,向使其監斬當無差錯。數年之前,其拒絕石宣嫁女之請,舉國皆知,想來不會徇私,陛下。」

石虎隻兀自斜靠在憑幾之上,對石閔說道:「爺爺,向來器重你,你且不要讓孤失望,」

「陛下,孫兒……」石閔還是意欲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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