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晉師敗走百姓遭戮 燕國誓師南下中原(1 / 2)
趙國南境,淮泗之地。此地為晉趙兩國拉鋸相爭之地,疏於治理,河網縱橫,道路泥濘。雖是入夏時節,卻也無一點生機,隻枯樹幾棵,寒鴉點點,向來人煙稀少。
此時淮水北岸卻聚集了一大群人。隻見那些人拖男挈女,扶老攜幼爭先走到岸邊,一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約莫估計有二十幾萬人口,這蒼涼的地方多年未見到如此多的人口了。
人群之中卻有一個總角少年,「娘,還有多久能到那邊呀。」一個孩子稚氣未脫,扯著母親的衣裙喊道。
那年輕的婦人安慰那孩童說道:「快了,渡過前麵那條淮水就到了。」
那少年疑惑道:「爹爹這麼還沒來呢?」
那婦人慈愛的撫扌莫著他的頭,「你爹爹是裡長,先到南邊探路了,聽說南邊有人接引我們。」
「咳咳。」坐在那婦人旁邊的一老者咳嗽不止。
那婦人忙上前拍拍他後背,「爹,你快休息會兒,夫君應該馬上就能聯係到船了。等過了河咱們就到晉國了,我們漢人就不用再受那胡人欺淩之苦了。」「我活了大半輩子,半截身子已經快入了土,沒想到還能回歸晉室。我魯郡乃孔孟聖賢故裡,聖賢鄉裡之民怎能委身於羯胡,我死也要死在南邊。」
一小夥過來,「爹,你讓嫂嫂也休息會兒吧,此去建康還有好一段路。」
「好好,我就在岸邊等船。」
卻見那老者氣喘籲籲,那婦人趕緊從獨輪車上取出水囊,「爹,你快喝點水。」
喝水間,北邊鼓聲大作,好似一陣陣悶雷。
「什麼聲音?」
婦人喊道:「賢弟,快過去看看。」
那人登高望遠,不一會兒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嫂嫂,父親不好了,胡人殺過來了。」
「啊」那老者煮起拐杖,呆立在一旁,水囊掉了下來也渾然不覺。
後頭的流民有些已經跑到前頭了,喊道:「追兵來了,大家快,快逃啊。」
人群已經大亂,前麵是大河,一望無垠,江麵上什麼渡船也沒有,後頭的慢慢擠到前麵,在岸邊的人大喊道:「不要往前,不要往前,前麵是大河……」
可惜後麵的流民已經再也聽不到了。
趙國軍隊愈發的近了,馬叫聲,兵戈聲,馬蹄聲,蓋過了呼叫的人群。有人被擠到落到了水裡,時值夏潮,河水洶湧。落水之人隻撲騰幾個浪花便再也見不到了。
小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大人被擠到了一旁。
「孩子,孩子。」婦人趕緊回頭,尋找她的孩子,可是人潮洶湧,一時不辯身影。
「娘,你在哪裡?」一聲稚氣的哭聲響起,小孩在原地,驚慌失措的大哭起來。那婦人奮力的往前擠,終於抓到他了。
「娘,我想回去,我要爹爹。」
那婦人一把將他抱住:「牢之別怕,娘在這兒。」
婦人回頭看向岸邊,她的公公已經不見了蹤影,就一拐杖留在了岸邊,這時水裡麵被擠落水的人已經比比皆是。
趙國軍隊的聲音更近了,人群中有人大喊,「敵軍來了。」
眾人皆往河邊擠,又有很多人落水了。
「娘,我怕。」
那婦人、人緊緊的抱住他,被人裹挾的往河邊,已經一隻腳快碰到河裡了。
此時淮水南岸,一隊人正在大軍的轅門外請求主帥接見。一副將此時正路過轅門,為首一人喊道:「將軍,求求你,我們鄉裡幾百戶人家都指望這官家的船渡河,千萬不要都帶走啊。」
那副將上前,無奈的說道:「劉裡長,我也沒辦法,這是朝廷的命令,我們也沒辦法。」
那裡長大急,「朝廷,朝廷不是前些日說許諾我們這些遺民,派兵接應我們南下,我們這些人拋家舍業南下,就是為了重回我晉國。」
「為何大軍如此遲緩,今日之內全軍要撤出壽春,輜重糧草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一粒米都不能留給敵國。連帶這些渡船統統燒掉,鑿沉,一艘都不能留。」隻見先遣督護徐龕帶人巡防路過此地。
「將軍,不要燒船,不要燒船」那裡長聽聞話語和他旁邊的流民瞬間炸開了鍋。
那人不悅道:「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其副將躬身致歉道:「督護大人,那裡長說,中原遺民已到淮水北岸,朝廷許諾,能派船接引他們南渡。」
「我隻聽,陳逵,陳將軍的號令。如今我前部大軍交戰不利,這淮水是阻斷敵騎兵的屏障。陳將軍說了,要堅壁清野,餓死拖死那些趙軍。如今你讓我把這些渡船留著,豈不是以資敵國。再說這些人身份不陰,誰不知道裡麵有沒有混進去胡人的細作。」
裡長聞聽此言抗辯道:「將軍,此話差矣。吾輩闔族上下三十餘口,變賣祖業,隻為能回晉室,將軍此言,寒了天下人之心。」
說完那裡長拿出之前褚裒的回信交於那督護看。
那徐督護閱過之後,臉色稍許緩和,「有當今國丈褚侍中的書信倒也所言不虛,可是……」那主帥卻也有點歉意的說道,「我軍北伐之彭城,與敵交戰不利,如今大軍已準備回師,淮水之北領土悉數放棄。」
旁人群情激憤,「大帥,大帥,如今北境之漢族流民,竟欲歸附南渡,大帥萬不可棄。」
「報,代陂急報」,說話間一信使策馬而來,飛身下馬將軍報交予大帥。
那督護閱過,緊緊的抓住急報,神色嚴峻,幾如要將那急報,揉成一團。
最後,徐督護還是開了口,「裡長,不是本帥無情,實乃軍情變化太快。今我晉師,大敗於代陂,前鋒督護王頤之力戰不支,敗退淮南。今我晉師意欲重回江南進行修整,以期來年再戰。」
裡長大急道:「我們魯郡百姓闔家帶口,全部集中在淮水北岸,隻大河阻隔,將軍難道要見死不救,寒天下人之心嗎?」
一參將憤憤道:「放肆,這次代陂之役,死的都是我晉軍精銳,他們也有妻兒老小,大帥難道不痛心嗎?如今壽春將士皆係督護一人,督護要把他們全部安然帶回去。」
旁邊一人也近乎哀求道:「督護大人,隻求將我們北岸百姓全部帶走,隻留兩三日即可。」
這時,遠處水麵上駛來一艘快船,是晉室水師派出去偵測敵情的斥候來了。隻見那人衣冠不整,甲胄殘破,臉上還有血跡,隻下了碼頭,直奔大軍轅門稟道:「敵軍已至北岸,縱橫擄掠,我們接應的晉軍已經被打散了。那北方的遺民……」
眾人心下不安,「那些遺民這麼了?」
「那些胡人軍隊,已經開始對遺民屠殺了,隻怕。」
眾人說話間,隻見在裡長旁邊的一人,默默的離開眾人之列,隻一個人一個人走到淮水南岸,忽然仰天長嘆,「兒啊,爹對不起你,沒能把你帶出來。」
那大帥見此,大急道:「快攔住他!」
話音剛落,隻「噗通」一聲,那人投河自盡了。
眾人皆沉默不語,許久,旁邊的護衛,小心翼翼的問道:「將軍,那北邊的人……」
「軍令難違,讓我們大軍盡數南撤,悉數毀壞船隻,吾等隻是奉命行事。」
隻長嘆一聲,「留兩艘船給那些人吧,其餘全部毀掉。」
督護回軍帳,邊走邊喃喃道:「失掉的故土還可再奪,失掉的民心如何重獲?」
突然徐督護,大聲說道:「吾自隨小船返回北岸,接應流民。」
「督護大人,此去有來無回。」
「汝好自領軍士返回建康,保存實力。終是吾等失信於世人,無顏苟活。」
石季龍死後,中原大亂,晉師想趁亂出兵北伐,以圖恢復中原。魯郡之漢族遺民二十餘萬口舉家歸附。然晉師大敗,遺民行至淮水北岸,欲渡河來歸附。晉師敗走,威勢不接,被石趙追兵屠戮,死亡略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