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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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還沒亮,秋穗就自然醒了。但餘喬氏醒得比她還早,這會兒正在廚房裡忙碌。

秋穗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既是醒了,自然就穿衣起身。深秋時節,一早上霧氣很重,鄉下更是比城裡還要冷上三分。推門出來,撲麵而來一陣寒風,冷得秋穗不禁哈氣搓手。

廚房裡亮著零星一點光,秋穗直奔了過去。廚房因生了火的緣故,倒是極暖和的。餘喬氏一邊在忙,一邊見女兒來了,忙說:「這時辰還早呢,等早飯好了娘叫你,你再回屋去歇會兒。」

秋穗不敢說自己在主家侍奉時難能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機會,早養成了早起且少眠的習慣,這會兒醒了就不困,隻能道:「從昨兒開始,我就跟做夢一樣,總覺得美得不真實。這會兒也睡不著了,就讓我和娘一起好好說說話吧。」

餘喬氏心裡也美滋滋的,這會兒臉上的笑是怎麼掩蓋都掩蓋不住。

「當初你走,我和你爹就難過得要命。這十二年,沒一天是不盼著你回家的。幾年前家裡日子好了些,寫信叫你回卻遲遲不見你回應,我們又是日日擔心。如今好了,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咱們一家總算能吃上團圓飯了。」

廚房裡的活是秋穗最拿手的了,隨便瞧了幾眼,她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手上忙碌著,秋穗口中說道:「主家老夫人喜歡我,就想多留我兩年。但她老人家是個和善人,曉得我的心思,最終就算不舍也還是放了我出府。」

餘喬氏也十分慶幸道:「虧得當年是遇到了這樣好的人家,若是去了別家,主家心眼兒不好,或是心思不正,那可得苦了你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改明兒定要擇個好日子,娘帶你去廟裡拜山神娘娘。」

一邊說話,一邊見女兒和麵、揉麵、調餡兒手法竟如此厲害,餘喬氏驚訝之餘,不免要問:「穗兒,你不是近身侍奉主家老太太的嗎?怎還兼任廚房的活兒?」

秋穗卻笑說:「是早年間侯府上來了位南方的厲害女廚娘,我瞧老太太十分喜歡她的廚藝,便悄悄拜了師跟著學的。」一邊說,一邊手上動作仍沒落下,「當時女兒也存了點別的私心,想著日後總是要贖身回家來的,若能有這樣的一門手藝,日後回家來也能經營個什麼行當。不說發多大的財,至少能賺點花銷銀子。」

餘喬氏點頭,農戶人家,便是女子,也是需要乾活的。

也有那些不乾活的農家女,但得命好托生在富農家裡。比如說,他三叔家的葵娘。

十二年前三房分家,大房和他們二房的都從老宅分出來了,就三房還跟著老太爺一起過。說是家產也分了,但老太爺這輩子會鑽營能經營,他自己身上肯定還存了不少銀子錢。三房那雙兒女跟著老太爺過,哪裡能吃半點虧?那葵娘嬌養得白白胖胖的,別說下地乾活了,她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洗。

如今十五,正到了說親的年紀。他三嬸娘曾經在村裡放過話,說他們家葵丫頭非城裡的少爺不嫁,非讀書郎不嫁。

想起那兩房來,餘喬氏不免笑了下,她對女兒說:「一會兒吃完早飯娘去鎮上買酒割肉,今日咱家要好好擺上幾桌,把這些年幫過咱家忙的人都請來吃一頓。」辦酬謝宴是一方麵,給女兒接風洗塵也是一方麵,再有就是,如今女兒回家了,也好叫外頭人都知道這事兒,村裡叔伯嬸嬸們也都見一見女兒,叫他們瞧見女兒的好,日後若有合適的郎君,也好給介紹著相看相看。

秋穗也就是年紀稍稍大了些,比別的方麵,她哪一樣不比那葵娘強?

趕集要趁早,不然怕肉會不新鮮,所以早飯匆匆應付了幾口後,餘喬氏就要出門。

秋穗卻攔住了她。

秋穗進屋,從箱子裡的包裹中拿了個五兩左右的銀子來。出來後,她將銀子塞給母親。

餘喬氏推讓說:「你的錢都是你的,你都留著,日後全充作你的嫁妝帶著傍身。這幾年你爹教學生讀書識字,能賺束脩錢,今日宴客,爹娘花錢,哪能拿你的錢?」餘喬氏肅著臉,萬不肯收。

秋穗知道爹娘手頭其實並不寬裕,家裡要供弟弟讀書,那是花錢的大頭。且自三年前爹爹開始多收了學生起,就不肯要她往家寄銀子了。她在侯府很快就做到了老太太身邊一等婢女的位置,原就有二兩的月銀,老太太又疼她和春禾,自己私掏月要包又一個月貼補她們二人一人一兩。

她在侯府一應吃穿都不必自己花錢,月錢幾乎是都可以存住的。這樣一來,三年來也存了不小的一筆。

這筆錢,她將一部分裝在了老太太給自己的嫁妝盒子裡,另外一部分帶了回來,就是想給家裡。

秋穗沉著道:「這五兩阿娘先拿著,今日多買些酒肉菜回來,既然宴請了,咱們就好好吃一頓,萬不能寒磣。你們這些年沒再收女兒的錢,女兒私存了不少,其中有五十兩就是要交給阿娘的。家裡如今雖境況好了很多,但安哥兒讀書花錢仍是大項,且哥哥也到了年紀,也該考慮他的終身大事了。」

「女兒若身上沒錢也就罷了,左右咱們一家人一起吃苦些,也無妨。可如今女兒身上有錢,沒道理叫女兒一個人富,隻乾瞅著爹爹娘親和阿兄阿弟們受窮的。」又說,「女兒這些年光月俸銀子都存了百八十兩,何況還有主家老太太給的嫁妝銀子。」

秋穗說了這麼多,餘喬氏夫婦倒是為難起來了。

的確,家裡近幾年近況雖好了些,但也勉強過得去。供安兒讀書要錢,還有豐兒的終身大事。

但這些錢是女兒拿十二年的青春歲月換取來的,他們拿著花隻覺得心酸,餘喬氏其實也很不忍心。

但秋穗卻說:「都是一家人,利益都是互通的。爹爹娘親疼我,所以舍不得花我的錢,可我也體恤爹爹娘親啊,我舍不得你們再辛勞下去。再說咱們一家人全心全力供安兒讀書,我也不是半點好處得不到的,日後等安兒高中了舉人老爺,中了進士,我的身份也會再跟著抬一抬,我也是要沾他的光的。」

秋穗左一番話右一番話說下來,餘喬氏這才肯收下這錢。

秋穗本來想那五十兩等過年時再給的,但怕到時候哥哥弟弟們在身邊,又得一番推辭。所以就想著,趁這會兒爹爹娘親正想得通時,她就趕緊趁機把五十年也給了母親。

一個布兜裹著的白燦燦的雪花銀,有銀錠子,也有碎銀子,沉甸甸的一大包。餘喬氏隻看了一眼後,就嚇得立即將布兜又卷起來,嚴嚴實實包住了那些銀子,生怕誰突然來串門瞧見了。

秋穗笑:「娘快壓箱底收起來,別叫人看到了。」

這種事上餘喬氏不敢怠慢絲毫,立即抱著銀子便進了東屋。

堂屋隻剩父女二人後,秋穗笑著蹭過去挨著父親坐,同他說自己這些年沒有荒廢了,一得空就看他送給她的那些書。

餘秀才是個雋雅男人,家裡三個孩子,數秋穗的眉眼神態和氣質最肖似父親。

餘秀才是個頗有些見識的人,父女二人坐一起談天,除了談些家常瑣事之外,也還能談些詩詞歌賦和天下之事。

秋穗極關心爹爹的身子,好一番細瞧後,說:「我瞧爹爹身子如今調養得真的好多了,隻是不知可還能累著?昨兒回來還瞧見爹爹手上正握著本書,爹爹晚上也看書?」

餘秀才望著女兒,慈眉善目,聲音溫和:「這些年有你娘一直衣不解帶的悉心照料,爹想不好都不成。如今雖然不能恢復到壯年時候了,但隻要不做體力活,不站太久,還是能像正常人一樣的。隻要不是熬到深更半夜,晚上點燈讀點書,也是可以的。」

之前聽哥哥說爹爹好多了,秋穗總還不能寬心。這會兒親眼瞧見,她是再沒什麼不寬心的了。

「那爹爹就好好讀書啊。」秋穗心情極佳,在父親跟前,她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一樣,會露出些女兒家的嬌憨姿態來,「爹爹也才剛過不惑之齡,未來的路還長著,若您想繼續讀書考試未嘗不可呢?這些年,您一直都未曾丟下過吧?」

餘秀才扌莫了扌莫下巴山羊胡,卻是笑著搖頭:「如今家裡能頂力供出一個來,已然極好,爹爹年紀大了,就不湊這個熱鬧。」又嘆息一聲說,「要說繼續讀書……也該是豐年。他還年輕,若讀書不好也就算了,偏他有靈氣和慧根,隻是……可惜……」

「哥哥已經決定繼續讀書了。」秋穗說的斬釘截鐵。

總之她回來的路上心下已經做了決定,不管哥哥心裡怎麼想的,反正她是一定要想法子讓他繼續讀書參加科考的。

倒不是說因為梁娘子,秋穗隻是覺得哥哥還很年輕,一輩子還長,他不該止步於此。就算他不想丟下老本行,他也可以入仕後做個刑官啊,就像郎主一樣,可以查盡天下冤假錯案,還人世於清白。

朝廷多一個好官,百姓就多一份福祉,何樂不為呢?

餘秀才聽後又激動又好奇:「他自己說的?」又問,「之前也勸過他,但他不聽,這回你怎麼勸得動他的?」

秋穗道:「他那倔脾氣,女兒哪勸得動他啊。是提刑司衙門的傅提刑勸他的,他應該是聽進去了。」

「好,好……好啊。」餘秀才一連道了三聲好。兒女們被他拖累了十二年之久,如今總算一個個又要回到他們本來應該呆的位置了。

他這三個子女,個頂個的好,他們都該有更好的前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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