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1 / 2)
傅灼並沒醉,回了屋後,隻他們主仆二人在時,他也就沒了方才外頭堂屋時眾人麵前的那種醉態。
也沒說話,隻是一進屋後,就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不擅飲酒,雖說不醉吧,但也的確不太舒服。這會兒頭略有些沉,他隻能尋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然後以手揉著眉心。
一旁常拓見狀,忙過來關心問:「郎主可還好?」又提議說,「要不要奴去尋秋娘子,叫她煮碗醒酒湯來?」
「不必。」傅灼想也沒多想,立刻就出言拒絕了。
又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姿勢臥坐後,傅灼這才交代常拓道:「從前她是府上女婢,伺候主家是她的分內事,差使她做些事無可指摘。但如今不一樣,人家早不是侯府奴仆,已經贖了身,如今是餘家娘子,正正經經的良家女。從此刻起,你就要牢牢記住這一點。」
傅灼交代時,表情有些嚴肅,像是在說著什麼極要緊的事一樣。
常拓聽後,認真反思了一番,忙請罪說:「是奴方才失言了,郎主今日一席話,奴定牢記於心。」
略歇了會兒後,傅灼這會稍稍清醒了些。再回過神來打量今日要下榻之處,才發現,這屋中就隻有簡陋的幾樣家具。一張窄窄的床,一張書案,再一個就是靠牆放置的簡易書架,上麵三三兩兩擺放著些書。
傅灼起身湊近去認真看了看,並沒看到他之前讓餘豐年捎帶回來給秋穗的那些書。
又想著這間屋子應該是餘豐年的,他送秋穗的那些書,想來應該擱放在了秋穗那兒。
也不知道,她這些日子下來,可曾翻開那些書來看過。
不免也會想起來曾經在一起時的那些時光。當時的他也沒想到,那段歲月,那段時間的相處,竟會在他心中留下那樣深刻的印象。
以至於哪怕她走了,已經從那段不清不楚的關係中抽身而出,他卻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會懷念那段日子,從她不告而別那刻起,他就不止一次有過沖動,他想來把她找回去。
可冷靜下來再細想想,又會覺得自己是瘋了。
這段日子一直冷處理著這段關係,也是想看看,時間是否能沖淡一切。或許對她的眷戀隻是一時的習慣呢?又或許時間久了,他也就慢慢又適應了沒她在身邊的生活。
自然,期間也會忍不住派人來打探一些她的情況。當得知若他再不出現,或許她就真的要嫁為人婦,自此之後他們二人真就再無交集時,他才算清醒的意識到,內心深處對她的那份眷戀和蠢蠢欲動,或許不隻是習慣那麼簡單。
這段日子,一直時不時的會有一個念頭跳入到他腦海中。直到今日,當得知她親事或就要即將定下時,那個念頭更是堅定了下來。
家裡一直催他趕緊成親,那麼這個成親的對象,為何不能是秋穗?
或許他潛意識中一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所以才會力勸餘豐年回家後考科舉入仕。怕他們家會因為錢的事為難,不肯父子三人同時下場,傅灼也特意給他們準備了一千兩銀子。
隻是沒想到,他有些太低估了餘家一門的品性。這送出去的錢,竟還能被退還回來。
傅灼想著,總之如今已經來到了葉台,有他時時盯著,也不怕餘家一門男丁不好好讀書。
今日飯桌上提郭栩,也算是有意為之吧。打探到郭栩從前就是葉台人,且還曾同餘公是同窗,所以傅灼便淺淺提了一二句,也是想以此來激勵他的仕途心。
但他也知道,凡事不可做太過,凡話也不能說太過。所以提是提了,卻也沒有多言。點到即止,餘公自己心中清楚就好。
正思忖著事,房門突然被敲響。
驟然聽到這「篤篤篤」的敲門聲,傅灼很快便將思緒拉回。有那麼一刻,他內心深處渴望著會是秋穗。
但很快,門外便響起了餘豐年的聲音時,他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餘豐年是燒了熱水送過來的,這會兒站在門外道:「打了盆熱水來,還請傅大人先洗漱。」
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後,傅灼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來。然後親自走到門前,拉開門,望著立在門外的餘豐年,笑說:「有勞餘兄了。」
餘豐年其實是不敢當他這樣的稱謂的,但這會兒這麼晚了,再糾結這個,也委實沒必要。
所以餘豐年沒說別的,隻是將打好的溫水和一條未曾用過的乾淨巾子遞過去:「時辰不早了,傅大人洗漱之後早些安歇。」
傅灼親自接過,然後二人作別。
餘豐年心裡知道傅灼此番或許來者不善,所以回去後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餘秀才仍趁著最後點時間坐在燈下看書,見兒子似有心事,便撂下手中問:「怎麼了?」
餘豐年有事隻喜歡悶心裡,喜歡自己一個人扛著,不願增添父母的煩惱和負擔,所以見父親這樣問,餘豐年忙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沒什麼,隻是不知是否是出了什麼事,傅提刑竟下到葉台縣來。」知道父親不是自己隨口敷衍一下就能敷衍過去的,所以餘豐年給出了這樣的理由。
餘秀才說:「他是京畿路提刑官,轄內各地走動,隨機抽查各衙門案件,都是極正常之事。」想了想,又說,「傅提刑的突然造訪,怕是事先馬縣令是不知情的。這會兒趙縣丞回去,想來也不能安枕無憂,多半回去後會先去縣令那兒一趟。」
餘豐年認真道:「倒是沒什麼怕的,這些年衙門裡但凡有的刑事案件,我都有參與其中偵破。馬知縣為官雖圓滑了些,但卻不昏不貪,是能乾實事也能為民做主的縣官,倒也不怕。」
餘秀才道:「話雖如此,但在朝為官的,卻沒幾個不怕頂頭上級的突然查訪的。心裡坦盪歸心裡坦盪,擔憂和顧慮總會有的。」輕嘆一聲後,又說,「不過這些也不是你我該管的,還是早些歇下吧。」
「是。」餘豐年忙應下。
想著今日父親心情似乎不佳,有心想提出來開導勸慰一二句,但話到嘴邊後,又咽了回去。
他也怕本來母親已經勸好了父親,卻因他的突然再提起,會害得父親更是心情抑鬱。所以,索性也就沒提了。
這一夜,因各人皆有心事在,所以都未能安然入眠。
直到後半夜,才淺淺睡了會兒。但很快就又醒了,再醒時便睡不著,秋穗見母親已經扌莫黑起身出去了,她則也穿了衣裳起來。
因家裡歇有外男在,所以秋穗穿好衣後也沒即刻出去,而是找了火折子來點了根蠟燭在案頭,她則拾出了傅灼送她的那些書來。昨兒她沒在家,哥哥隻讓常大管事送還了一千兩銀票,這些書卻並未還回去。
恰他如今就在自己家裡,她趁著這會兒趕緊找出來,一會兒天亮了後她好全部還給他。
錯過今日這樣的機會,之後再想還,恐就難了。
傅灼送了不少書,秋穗一樣樣從箱底找出來摞起,再拿他之前的布帛裹上,一番折騰下來,外邊天也漸漸有了亮意。天亮了後,家中男丁也都陸陸續續起了床,秋穗隱約聽到了外麵有人在說話。
伸手去支開了窗,露出手臂粗細的一條縫來。透過縫隙,秋穗能看到站在外麵院子的傅提刑和父親在說話。
這會兒傅提刑一身利落的深色勁裝,似在晨練。父親站在他身邊,二人說了幾句話後,傅提刑便開始教父親練起拳腳功夫來。
沒過一會兒,哥哥和母親也都好奇的湊了過去。
秋穗見這會兒天也亮了,且外麵院子裡一家人都在,所以她也就沒再躲在屋中避嫌,也關了窗去了外頭。
傅灼餘光瞥見秋穗來,沒給正對的眼神,隻是拿餘光掃她一眼後,唇角下意識揚了揚,很快又壓住,隻裝著心無旁騖的樣子繼續教餘秀才一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
秋穗一靠近,就聽到他對自己父親說:「是藥便有三分毒性,藥若能不吃,還是莫要繼續吃的好。我教餘公一套拳法,日後每日晨起便就這樣練上小半個時辰,不出數月,體質自比從前要強些。還有豐年兄也是……」
傅灼不僅教了餘秀才,也給了他們父子二人提了一些建議。
「不管是日後的幾場考試,還是高中後入仕為官,一副好的身板是必要的。若身子羸弱,便是中了狀元,怕也難為陛下分憂。所以讀書之餘,多出來走動走動,多舒展舒展筋骨,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餘秀才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他是參加過童試的人,知道考試也需要體力。這也正是他的擔心所在。他因病了多年,如今雖病漸好了,但身子仍虛著,比壯年時差遠了。如今是決定了來年下場參加秋闈,但說實話,他也怕自己會體力不支。
若到時候卷子答得好,卻因身子原因而不得不終止考試,豈不冤哉?
所以如今聽說有可以強身健體的法子,餘秀才自然比誰都要感興趣。
餘秀才很謙恭,他抱手朝傅灼作一揖後,才問說:「我因十多年前大病過一場,這十幾年來一直在以藥吊命。如今藥雖漸漸開始停了,但身子仍虛弱無力。若照著提刑大人所言去做,如此堅持個半年之久,不知來年八月時,可能應付得了秋闈考?」
傅灼雖不懂醫,但他習武之人,一個人體強還是體弱,他多少是能看出點來的。
這位餘公一看身子就積弱已久,又因常年服藥而導致體弱氣虛。中氣不足,麵色蒼白,背微佝僂……怕再這樣下去,連常人之壽都不能享有到,更遑論是日後考科舉入仕。
傅灼並沒答他的話,隻是問:「餘公這些年都吃些什麼藥?請的是哪裡的大夫?當年的病因和病症是什麼?又是何時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