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第十四天(1 / 2)
急雨去得也快,這場從天上倒傾的水瀑似乎沒持續多久,馬車頂上叮叮咚咚敲打的雨聲便開始變緩。
鶴知知搓了搓手臂,大約再過一會兒,福安便會找到這裡來。
睢晝開口說話,聲音漫漫漂浮在濕潤的水汽中。
「公主要去清平鄉?」
鶴知知稍頓,點頭道:「嗯,明日便啟程了。」
她對著睢晝看一眼,又看一眼。有些意外,她似乎沒對睢晝提過此事,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鶴知知清清嗓子,提醒道:「我雖不在京中盯著你,但無論我在哪裡,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你不能怠惰,須得每日燒香念經,洗滌心神,是萬萬……」
「萬萬不可放鬆。」睢晝無奈地彎了彎唇,「公主比先師還要關心我的功課,我自然不敢懈怠。」
鶴知知偏過頭,淺咳一聲。
不是她要好為人師,是睢晝的道心絕對不能動。
否則遭殃的是整個大金。
睢晝背靠車壁,目光幽幽向鶴知知看過來。
這人平時穿著寬袍散袖,好似清風謫仙一般,直到靠近了,看他穿著這樣名貴服帖的禮服,才能察覺到他原來肩寬體長,比軍營裡的武將也不遑多讓。
他一個人坐著,幾乎就要占去馬車裡的大半空間,顯得擠擠攘攘,留給鶴知知容身的地方便隻有被他圈出來的那麼一小塊。
她這樣纖瘦,肩上的擔子卻那麼大。
睢晝看了她一會兒,溫聲道:「殿下,你若是得閒,不必把那麼多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如好好為自己考慮。」
鶴知知訕訕笑了兩聲。
睢晝又在勸她了,果然,其實她對睢晝的關注給他帶來了很多困擾吧?
鶴知知有些苦惱,隻好低聲說:「我是不是挺煩人的?」
睢晝愣了下,立馬道:「不,我隻是說,殿下應該放鬆些。殿下平日裡的生活,本應該更有趣味。」
這倒確實。
鶴知知也明白,她為了那個預知夢已經習慣了每天警惕,早就忘了正常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隻要夢中的風險一解除,她就會立刻放手,讓她的生活、睢晝的生活,都回歸正常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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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終究漸漸停了,密閉的四周也湧進來新鮮的風,天幕似有放晴的意思,亮起仙人裙帶似的靛藍色,但終究接近入夜,這亮色也很快沉寂下去。
金露殿的宮人執著大傘沿路找公主,聽見動靜,鶴知知從馬車裡鑽出去。
宮人見到公主完好無損,卻待在陌生的馬車裡,身上還有男子的披風,這心剛放下來就又差點被嚇飛,忙不迭地舉著傘過來接,連麵上都壓不住忐忑之色。
鶴知知安撫道:「是國師的馬車,不必驚慌。」
宮人一聽國師,這才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於是隔著門簾朝國師行了禮,用大傘將公主接到了另一架軟轎上去,回金露殿去了。
鶴知知歪在軟轎上,錯身而過時,朝睢晝揮揮手。
睢晝並未回應,馬車靜悄悄地待在原地,方才在一處狹小天地避雨的兩人,現在又變得疏離。
鶴知知收回目光,並沒在意睢晝的冷淡。
回到金露殿,福安已經讓人燒好了熱水,綠枝瞳瞳一起奔上來,要替公主更換衣物。
披風的係帶在頸前,鶴知知不習慣讓別人觸碰,便伸手自己解。
一邊解一邊問:「南門的火燭都處理好了?」
福安彎了彎胖胖的身子:「是,已經收拾好了,遣了三個人徹夜看守,定不會再出岔子。」
「嗯。」鶴知知半天扯不開係帶,對著銅鏡看了又看,「這怎麼解不開啊?」
綠枝忙上前仔細看了看,柔聲道:「殿下,這係帶上好像打了幾個死結。」
鶴知知:「……」
睢晝有這麼笨手笨腳麼?
鶴知知放棄道:「那你幫我弄開吧,別用剪子剪,還得還給國師呢。」
「是。」
鶴知知身上早已淋透,衣服冰涼地貼著肌膚,女子的衣裙又不似男子那般方便調整,隻得忍到了現在。
披風一解開,唯有的一層禦寒也沒了,凍得立即哆嗦起來,好在很快就被瞳瞳扶著進了熱氣騰騰的浴池。
鶴知知舒了一口氣,閉眼靠在池邊。
今日睢晝跟她說的那些話……
他隻是性子好、又能容人,所以從不明著抱怨,其實也是真的覺得她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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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鶴知知便收拾行裝出發。
馬蹄達達從皇城響過,踏過昨夜殘留的雨水,穿過飛花斜柳。
跟鶴知知一同出發的還有皇家的侍衛,騎著朱繩赤馬,一路飛馳著經過各個功勛權貴和王侯將相家,給他們分發一枝新摘的榆樹新木,和一支雕成花狀的新燭。
這儀式意為寒食已過,清明將至,可重新取火,萬戶炊煙即將重新裊裊升起。
鶴知知趴在窗口欣賞這幅景象,清風拂動她的發梢。
李少卿策馬追上來,同她點頭致意。
皇後指給她一同隨行的是太常少卿和都水使者,兩人都經驗豐富,對治水、查案都很有一套,不過鶴知知也不是全無準備。
在離京前的那幾日,她對譚家做了個詳細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