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化第三十一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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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裡麵傳來清雅溫潤的聲音。

鶴知知又咽了咽口水,推門而入。

走進門,便看見睢晝颯然端腕,肩背直挺如鬆柏,正提筆在竹簡上揮就一列列漂亮行書。

鶴知知驟然看見他這派風姿,霎時被震了震。

雖然自小便知道睢晝是天縱奇才、辰星降世,但每每看到他如此超逸脫俗的模樣,還是不由得呼吸微屏。

就如凡人乍見彩虹,夏蟲忽見冬雪。

不論她對睢晝的心情有多麼復雜,世上能存在著如此剔透驚艷之人,總是值得欣賞的。

鶴知知不由得腳步更輕了些,緩緩進去,咳了兩聲,站在旁邊扌莫著鼻尖。

這裡,她曾來過,所以叫她這會兒腳底心上像有數十隻螞蟻在爬。

鶴知知目光四下亂掃,好在是沒看到那張寬大的椅子,心裡便稍微鬆了鬆。

嗯,當做沒發生過,當做沒發生過。

睢晝大約還對她生著氣,並不答話,長身而立,轉身將那卷寫好的竹簡放進書架上。

鶴知知偷偷地打眼瞧著他。

看著看著,竟覺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出聲道:「你這衣服……」

睢晝頓了頓,側過臉來,低頭檢查自己:「怎麼?」

他方才淋了雨,換了一身衣裳,現在穿著的是一身黑袍,衣上紋飾是瑞獸白澤,玄黑底色襯得他越發身姿挺拔,尤其是從背麵看,更顯得挺括。

鶴知知疑惑地蹙眉:「你之前在哪裡穿過?」

睢晝淡淡道:「這是新衣,不曾穿過。」

一邊說著,嘴角一邊不由自主地微微翹起。

他已經認定,知知是在沒話找話。就這般想要與他和好麼,真是著急。

新衣?

鶴知知卻確定,她一定見過。

鶴知知凝眉細想,好半晌,豁然開朗。

因艱難地想了許久,終於找到答案時,鶴知知便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知道了,我在夢裡見過,那個夢中你就是穿的這套衣袍,月要也是這樣瘦,束得緊緊的,手裡提著……」一把滴血的長戟。

鶴知知頓住了話頭。

默默把剩下的後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那可不是個好夢。

畢竟她的預知夢中,睢晝不是在殺人,就是在去殺人的路上。

睢晝聞言,霎時一驚。

他身形僵住,轉過身來看她。

屋中沒有其他人,曈曈也被留在了門外,此時便隻有睢晝與鶴知知對視著。

睢晝再繃不住清冷,從脖頸到耳根,唰地燒紅。

嘴唇囁嚅了半晌,才小聲地問:「你夢到我,在作甚?」

鶴知知心道,那些夢中,你乾的事可多了,隻不過都是壞事,沒一件能告訴你的。

於是擺擺手含糊道:「夢中場景不可細說,總之,是有些不堪入目的。」

睢晝被這句涵義極深的話砸得幾乎暈眩,原本沉凝無波的如玉麵龐越來越紅,十分羞澀。

端著熱水的點星恰巧從門口進來,聽到這番對話,手不小心一鬆,「哐當」一聲把銅盆砸在了地上,跳著進來,大喊道:「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點星護著國師的姿態過於明顯,鶴知知看在眼中,倒並不計較。

一來,點星還是個小孩子。

二來,睢晝身為至高無上的國師,又身負前後「三百年無人能與之匹敵」的光環,在許多人眼中都是掌中寶、心上月,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好似神明化身,同他多說一句話都是褻瀆,規矩甚多,這也不敬那也不敬。

這種事情經歷得多了,鶴知知早就習慣。

更何況點星忠心護主,這是鶴知知早就知道的,並不以為忤。

她慢慢啟唇,回答道:「我方才在說……」

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睢晝厲聲喝止:「知知!怎麼能說給他聽。」

點星一臉懷疑,對著他們兩個左右看來看去。

鶴知知又扌莫了扌莫鼻尖。

之前都還好好的,到了月鳴殿,規矩怎麼變得這麼多。

看來不僅同國師大人說話需要忌諱,哪怕是他身邊的小童說話,也不能隨便搭話。

鶴知知被截斷了話頭,視線又落在了點星的手背上。

方才點星受驚潑了熱水,手背被銅盆燙紅一大塊,還未長開的小孩兒燙出這麼一塊痕跡,令人看著心驚。

鶴知知嘶地吸了一口氣,道:「燙傷了。」

說著把點星的手握起來,另一隻手伸去輕扌莫試探。

點星離得近沒防備,被她柔軟指腹在敏感傷處一碰,嚇得立刻彈跳開來。

他雙眼瞪如銅鈴,滿麵通紅,「殿殿殿」了好半天,最終沒說出話來,嗚咽著躲到國師後麵去了。

屋外的曈曈朦朧聽見門裡的動靜,很有些興奮,在心底偷偷給公主鼓勁。

送一個薑湯,也能送出這樣的陣仗,不愧是殿下。

能看見殿下和國師大人站在一個屋子裡,誰能比她還幸福呢。

樂飄飄地想了半晌,終於聽見裡麵公主的傳喚聲。

曈曈連忙端著薑湯進屋。

看見公主還衣冠楚楚地站著,隔國師也還有一段距離,惋惜地無聲嘆了一口氣。

鶴知知接過,放在桌角。

「今日,是我無理在先,請你不要見怪。」

點星闖入後,睢晝臉上的紅暈就已經慢慢平復了下來,便淡淡應道:「當然不會。」

「既然母後要我修行,這些日子,我一定會潛心靜修,謹遵國師大人的吩咐。」鶴知知低頭行了一禮,以示誠心。

睢晝微微蹙著眉。

為何他總隱約有種感覺,知知到月鳴殿來,並不像他一樣開心。

薑湯送到,鶴知知便離開了,一切都非常得體,非常完美。

她暗自加快腳步,緩緩呼出一口氣。

睢晝對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直到門外隻剩飄飛的細雨。

點星從國師大人背後冒出頭,慢慢地挪出來。

「大人,殿、殿下走了。」

「嗯。」

點星糾結了一會兒,小聲問:「大人,你們方才在說什麼?」

睢晝回過神來,隨口答道:「嗯,閒聊而已。」

「真的沒說什麼不好的東西嗎?」點星狐疑。

睢晝默了默,抬起一隻手捂住發燙的耳朵,淡定地直視點星,一派光風霽月:「真的。」

「好吧。」點星相信了,卻還是站在一旁,磨磨蹭蹭的沒有走。

「怎麼,還有事?」

「大人。」點星挨著睢晝身邊坐了下來,「你以前,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

睢晝抬起眼,看了看前方逐漸黑下來的天色:「沒有。我在將龍塔裡出生,從來不知父母名諱,隻知道他們獲得了一顆夜明珠的賞賜。歷任國師大都如此,怎麼會去想起沒見過麵的人?」

其實這話並不完全真實。

世人說,血濃於水,就算是沒有見過麵,能完全不想起親生父母的人大約也很少。

但睢晝確實從來沒「想念」過,偶爾腦海裡的念頭轉到這上麵,也會很快地轉開,就跟想到了路邊的一棵樹,風吹過的一粒灰塵,沒有什麼區別。

大約他天生親緣就淺。

所以哪怕是後來對著唯一的師父,他也並沒有太濃烈的情感。小時候甚至連表情都匱乏,師父總說,他是個漂亮又呆板的瓷孩子。

「噢。」點星又坐得與睢晝貼緊了些,動作有點像小時候,喜歡靠在睢晝的背上,腦袋抵著他的肩膀,「哥哥……大人,我在想,我的母親是什麼樣子。」

睢晝身上微僵,反手扌莫了扌莫點星的腦袋。

點星又靠了一會兒,有點暴躁地站了起來。

「哎!我已經十一歲了,為什麼還在想娘親。太可惡了。」

點星轉來轉去,跺了幾下腳,崩潰地揉揉自己的臉,好似難以接受自己這樣孩子氣的行徑。好不容易調整過來後,點星又昂著腦袋,沒事人一般道:「大人,我再去取一壺熱水來。」

撿起銅盆出門,點星才忍不住,偷偷又扌莫了下被公主碰過的手背。

屋中,睢晝喉結輕輕滾動。

點星被師父帶上將龍塔時,還是個繈褓中的孩子,整日隻知道哇哇大哭,哪裡曉得認人。

後來師父逝世,月鳴殿中亂了好一陣,睢晝不放心,便日夜把點星帶在身邊養著,點星竟漸漸開始曉事,吐著泡泡喊他哥哥。

再長大一些,點星學的詞越來越多,不知道哪個宮人教他「爹」、「娘」,小小的點星便混著亂喊,一會兒對著睢晝喊爹爹,一會兒又冒出一句哥哥。

如此混亂了好幾年,睢晝嫌他太笨,糾正了十數回都無效,乾脆隨他去。

直到點星六七歲時,為了想要在眾人麵前突出睢晝的威嚴,不論走到哪裡,都主動叫他國師大人。

但習慣是改了,潛意識和記憶卻不會改。有一回點星生病,在床上發著燒,睢晝去看他,被他抓住小指,迷迷糊糊地喊哥哥,又小聲再小聲地喊爹爹。

那時的點星已經受了啟蒙,當然很明白隻比他大七歲的睢晝絕不可能是他的爹爹,這一句咽在喉嚨裡的「爹爹」,大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喊誰了。

睢晝收回目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

就寢時,鶴知知扌莫索著不熟悉的床榻,坐在榻邊,一時有些發愣。

夜雨已經停了,明月慢慢從雲後露出半個身形。

將龍塔不愧是高塔,這月亮都比在金露殿時看到的要大一些。

外麵一陣喧鬧,鶴知知走出去看,竟是幾個小廝把門板卸了,搬進來一張雕花大床。

曈曈正倒退著給他們引路,看見公主忙叫道:「殿下躲一躲,別被磕到了。」

「這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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