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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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霧靄迷蒙的下午。

中午時,青漓下了一陣小雨,雨後溫度宜人。臥室的窗敞開著,微風習習,窗紗隨之輕輕浮動。

「覺靈寺」的鍾聲自遙遠的山間雲霧中來,餘音裊裊;稍遠處是海浪與鷗鳥和鳴;樓下庭院裡落在樹梢上的蟬和麻雀不甘示弱,鳴聲此起彼伏;屋簷上偶爾落下一兩滴積雨,「吧嗒」「吧嗒」,砸在窗台上。

這些可愛的小熱鬧,都沒能吵醒黃櫨。

是混合著泥土與青草幽香的風,拂動她臉側碎發,發絲搗亂,黃櫨感到臉頰有些癢癢的,意識才逐漸從夢中蘇醒。

睜眼時黃櫨有些茫然,一時沒想起來自己在哪兒。

甚至有些恍惚地以為自己還在停留在半年前的時間,停留在那個她通宵驅車到達青漓的年三十那天下午,太困,用了很久補眠。

但窗外已無爆竹,滿是一片盛夏。

黃櫨睡懵了,看到自己手上的鑽戒,終於想起今夕何夕。

是因為她覬覦青漓的美景,孟宴禮才在她畢業當天,開了一夜的車,今早他們抵達青漓。

還有

在晨霧中,孟宴禮向她求婚了。

忽然想起年三十那天,她似乎在放爆竹時和孟宴禮說過,「這個爆竹紅紅火火的,我感覺我畢業設計肯定會很順利,今年也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好事發生。」

當時的話,好像成真了。

畢業設計確實順利。

至於好事麼,收到展館的邀請!畫得到肯定!

還有

黃櫨看著自己的手,忍不住笑了。

鑽石在雨後的陽光中閃著光,令人愉快。

那是一枚巴洛克風格的鑽戒,忘記是春天時的具體哪個下午,黃櫨和孟宴禮當時還在帝都,一起去看畫展。

展廳裡人群三三兩兩,卻很安靜。

走在一幅幅油畫前,孟宴禮似是無意地問過她,是否喜歡巴洛克風格。

當時,黃櫨點點頭,說非常喜歡。

也許那個時候,他就在籌劃著,送她一枚戒指?

黃櫨撫扌莫著手上的戒指,咧嘴笑。

她真的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女孩子,隻覺得滿心滿眼都是甜甜蜜蜜的。

好高興。

床頭花瓶裡,插著孟宴禮送給她的那束黃櫨花,如粉色煙霧,開得正盛。

花瓶旁邊是一杯水,上麵蓋著一張紙巾遮塵。那是孟宴禮怕她口渴,和她一起上樓時,從樓下帶上來的。

當時他們剛吃過午飯,被家長們催促著趕上樓來,說是怕他們勞累,讓他們好好睡個午覺,休息一下,等晚上再一起吃飯。

青漓別墅很少有那麼熱鬧的時刻,兩家的家長都在,還有楊姨和混在這兒蹭飯的徐子漾。

黃櫨還惦記著幫楊姨收拾餐桌,被孟媽媽拉住:「這裡不用你,趕路一夜,肯定累了,快去休息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耳垂,和大家解釋,是孟宴禮整晚一直在開車,她什麼也沒幫忙,上車就睡著了,睡到青漓才醒。

「那也去睡一會兒,休息休息。車上哪能睡得舒服呢?」孟媽媽這樣說。

徐子漾小聲在旁邊嘴欠:「上樓睡啊?光天化日同床共枕,你說你倆」

孟宴禮端著一杯水從他身後走過,不客氣地給他了一腳。

然後拉起黃櫨的手,對長輩們欠了欠身:「我們去休息一下,晚點見。」

可是,明明通宵開車的人是孟宴禮,他卻早已經睡醒起來了,隻剩黃櫨一個人,裹著蠶絲夏涼被,睡到現在,仍然懶懶的不想起床。

連喝水都是扭動爬行著,勉強扌莫到水杯,她稍微抬頭,喝完又把水杯放回去,重新窩回被子裡。

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黃櫨始終忙得要命。

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她想。

現在,她畢業了。

她收到了grau親筆畫的黃櫨花。

她答應了孟宴禮的求婚。

4時內發生的事情太多,好像她穿著學士服在暴曬的操場上、努力在明媚陽光下睜大眼睛拍畢業照,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無論怎麼回憶,腦海裡閃回的,都是她踩在沙灘上,抬起手,卻意外地看見手上戴著鑽戒的畫麵。

還有孟宴禮和她說,「我愛你」。

黃櫨蒙上被子,像蠶蛹一樣卷在被子裡偷笑。

然後又忍不住,探出頭去,把手舉起來,看手上的鑽戒。

真好看呀。

孟宴禮的眼光真好!

孟宴禮進來時,黃櫨就那樣帶著一臉幸福的傻笑,對著自己的鑽戒發呆。

他笑著問:「這麼喜歡鑽石?」

這樣說著,他走到床邊,依次解開袖箍,丟在一旁,然後倒進床裡,把黃櫨往懷裡一攬,扣著她的後頸,去口勿她的唇。

短暫的唇齒相依,黃櫨卻還惦記著他的問題,窩在他懷裡,老老實實回答:「因為是你送的,我才特別喜歡的。」

孟宴禮又親她,然後問:「醒很久了?」

「沒有,剛剛才醒。你呢,起來很久了麼?」

「有一段時間了,去洗了個澡,然後處理了一些事情。」

「不累麼?」

孟宴禮聲音裡帶了些懶洋洋的放鬆:「本來沒覺得累,看見你躺得這麼舒服,我也有點不想起了,再躺會兒吧。」

也許是覺得襯衫太束縛,孟宴禮抬手,撚開一顆扣子。

他的手指好像真的很靈活,單手操控筆記本電腦的鼠標區域時,單手解開衣扣或者袖箍時

還有,指尖探進某個地方時。

黃櫨臉紅了。原來不隻是孟宴禮會想要和她親密接觸,她也會有這樣的時刻,會想要孟宴禮。

「臉紅什麼?」

黃櫨猛地搖頭。

這種事情根本不好意思講出口的嘛!

她還是老毛病,說謊就會變結巴:「沒、沒有啊,我哪有臉紅,就,就可能是你抱我太緊了,有些熱的,對,可能是熱的吧。」

為了讓自己的話被信服,她挪了挪,從他懷裡鑽出來,還抬手扇了扇臉側,戲很足地嘀咕一句,「好熱呀。」

孟宴禮看她一眼,倒是沒說什麼。

下午的時光令人慵懶,昨夜旅途勞頓,兩人相擁著躺在床上,聊了幾句,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窗外已是黃昏。

孟宴禮的襯衫上壓出一些小褶子,他脫掉換了一件,準備帶著黃櫨去樓下吃飯。

孟宴禮的爸媽暫住在黃茂康那邊,不過這個時間,大家應該是都來了,但沒上樓打擾他們。

隱約能聽到黃茂康和孟爸爸說話的聲音,也能聽到楊姨笑著,不知道在同誰講,說她在網上學會了怎麼做臘肉,打算這幾天試試,如果成功,剛好可以當下酒菜。

在這些熱鬧竊竊聲音裡,黃櫨看著孟宴禮把襯衫袖口解開,袖子疊了幾道,挽在手肘處。

有時候他不戴袖箍,會這樣調整衣袖。

她飛快地看了他的指尖一眼,然後移開目光。

黃櫨不知道女孩子如果有這方麵的想象,該怎麼解決掉。

可孟宴禮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推開臥室門向外走時,他忽然攬了攬她的月要,示意稍等,他有話要說。

黃櫨停住腳步,偏頭看他。

他很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過廊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卻湊近了和她說悄悄話:「今晚。」

「什麼今晚?」

「今晚做。」

過廊裡一眼望去,有好幾扇門。其中一扇是水波紋的玻璃質地,窗外夕陽橘色的光落在上麵,像一幅油畫。

黃櫨和孟宴禮對視。

他的眼睛和那扇玻璃門一樣,被落日點燃,柔情地望著她。

她下意識點頭。

等走到樓梯,黃櫨才忽然捂住臉,小聲驚呼:「孟宴禮,我有那麼明顯麼?」

孟宴禮笑了:「沒有。」

徐子漾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什麼玩意兒明顯?」

問完就被孟宴禮揪走了。

那天的晚餐,格外熱鬧。

楊姨恨不能把自己所有擅長的手藝都做一遍,也不管是不是搭配合理——

拿手的香辣蟹和椒鹽皮皮蝦有做,新在網上學會的鹹蛋黃雞翅和炸魷魚圈也做了,肚子裡塞了玉米粒青豆和糯米的烤雞、烤豬肘混搭在一起,甚至還煎了兩塊戰斧牛排,切了紅腸。

吃食擺滿餐桌,過年都沒這樣喜慶熱鬧。

看起來,楊姨對自己的手藝感到滿意,當然,也對眼下的氣氛感到滿意。

她喜滋滋告訴眾人:「我還煲了海鮮粥在砂鍋裡,一會兒當主食!」

唯一敢毒舌挑剔的人隻有徐子漾,他這陣子心情不佳,嘴也就更欠,懨懨地靠在椅子裡:「我們這麼吃,真的不會拉肚子嗎?我胃腸很脆弱的」

話沒說完,被楊姨在後背上拍了一巴掌。

常年和麵做飯的手,力氣還是有的。

徐子漾頓時倒在桌上,做了個吐血的假動作,嚷嚷著:「孟哥,我胳膊肯定是折了!快來幫我看看。」

孟宴禮正在幫黃櫨剝螃蟹,聞言頭都沒回:「胳膊不長在後背上。」

「我是畸形行不行?!」

黃櫨笑起來。

她抬手捂嘴時,手上一閃,被大家調侃手上的鑽戒,又很不好意思地往孟宴禮那邊躲。

黃茂康喝了酒,兩頰泛紅,帶著老父親的心酸,幽幽嘆一聲:「女兒馬上就是別人家的嘍。」

孟媽媽柔聲說:「我們是一家人。」

「對對對,你們是一家人!」楊姨愉快地說。

那枚鑽戒做得確實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

黃茂康說:「宴禮的眼光還是好的,當年我挑的鑽戒,被嫌棄死了,婚禮上張瓊都不願意戴」

提到「張瓊」這個名字,他頓了頓。

這些天在青漓,黃茂康也曾對大家傾吐心事,所以很多事情,大家是知道的。

孟爸爸攬了黃茂康的肩膀,舉起高腳杯和他撞杯:「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對,都過去了。」黃茂康喝掉了手裡的紅酒。

孟媽媽總是食欲欠佳的樣子,吃東西很少。被楊姨拉著再三叮囑,幫她夾菜,讓她多吃些。

滿眼熱鬧中,黃櫨留意到孟媽媽幾次扭過頭,偷偷擦掉了眼淚。

烤雞切開,滿室飄香。

黃櫨喜歡裡麵的糯米,動手夾了兩次,被孟宴禮看見,乾脆把烤雞挪到了她麵前。

他自己喝紅酒,卻又時刻留意著幫她倒滿椰汁。

同家長們對話時,也不忘給嘴角沾了湯汁、四處張望尋找紙巾的黃櫨,遞過抽紙盒子。

當著家長們的麵,黃櫨不好意思太親昵。

她偷偷在桌子下麵,拉孟宴禮的手。

孟宴禮回握她,然後輕輕捏了一下她戴著鑽戒的無名指,湊近了和她說悄悄話:「之前沒問過你,喜歡什麼樣的求婚。這種事情上,我沒經驗,隻送了戒指,會覺得太簡陋麼?」

當然不會。

實際上,黃櫨連夢裡都重復了那個神奇的場景,抬起手看見鑽戒的瞬間,簡直可以說是她人生驚喜的前三名。

黃櫨搖搖頭,想到什麼似的,自己先笑了:「我喜歡你送我戒指時情景,像變魔術一樣。就,如果是我自己設計的話,求婚可能會變得很沒有創意。」

「你想的求婚,是什麼樣的?」

「就是在餐廳吃飯呀,比較西餐的餐廳吧,然後有人彈鋼琴曲,《夢中的婚禮》或者別的什麼,然後你拿出戒指,單膝跪地」

她的描述,令孟宴禮想起一段多年前的回憶。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黃櫨注定要成為他的求婚對象。

孟宴禮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

黃櫨說不下去了,「是不是也覺得我的設想很沒意思?」

孟宴禮搖搖頭,眼波含笑,似乎有話要說。

可坐在對麵的兩位父親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抬高聲音,謙虛起來——

孟爸爸說:「宴禮其實很細心,但就是話不算多,性子上沒有那麼活潑外向,有什麼事喜歡藏在心裡。這一點,要你家黃櫨多擔待擔待了。」

黃茂康馬上開口:「哪裡哪裡,還得是宴禮多擔待黃櫨。宴禮多沉穩啊,倒是黃櫨她年紀小,容易冒失毛燥。」

兩位父親謙虛過後,又是一波互吹:

「別這麼說,我看黃櫨這女孩子,很好很好。」

「欸,宴禮才是很好很好。」

就好像這山珍海味擺滿桌子的,其實是黃櫨和孟宴禮的喜宴。

馬上就要拜天地高堂,然後入洞房了

黃櫨聽不下去,在桌子下麵偷偷伸出腳,想要踩爸爸一下,結果踩中了剛好在這個時候伸長腿的倒黴徐子漾。

這人誇張地「嗷嗷」亂叫,扭頭和孟宴禮告狀:「孟哥,你媳婦兒把我腳踩骨折了!」

黃櫨氣得要命:「怎麼可能骨折,我是大象嗎?」

「妹妹,你最近胖了你自己不知道嗎?我瞅著,至少胖了五斤!」徐子漾伸出手掌,比了個「5」。

「我沒胖,你胡說!」

畢業前她忙都要忙死了,怎麼會胖,黃櫨扭頭和孟宴禮求證,「孟宴禮,我胖了麼?」

「沒有,太瘦。」

孟宴禮說完,切了一塊牛排,送到黃櫨嘴邊,「再吃點。」

楊姨煎的牛排特別好吃,黃櫨被美味暫時消了氣,但徐子漾還在不依不饒地鬧騰:「孟哥,我也想吃牛排啊!剛才你把雞端到黃櫨那邊,我就不說什麼了,牛排也給我切一塊唄?」

「你手斷了?」

「哇,那黃櫨是手斷了嗎?」

楊姨打徐子漾一下,切了超大一塊牛排塞進徐子漾嘴裡:「吃吃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咳咳!楊姨,我可是失戀的人!」徐子漾捶月匈頓足。

孟媽媽坐在一旁,幫忙遞過去一杯飲料:「慢點吃,別嗆到了。」

無論徐子漾怎麼鬧,孟宴禮巋然不動,依然在給黃櫨切牛排。

黃櫨喜歡眼下的熱鬧。

這種熱鬧的家庭氛圍,她幾乎沒有體會到過。最近一次見到,還是在孟宴禮那本相冊裡。

也許對他們每一個人來說,這些熱鬧,都太「久違」了。

還好,每個人都在嘗試著向未來邁步前進。

哪怕是她自己,那些孤單的新年,那些親情缺失的日子,也都已經逐漸遠去。

幾隻流浪貓互相追逐著從窗邊跑過,然後撲在無花果樹下,抱成一團。

幾隻麻雀被驚到,不滿地嘰喳嘀咕著飛走了。

挨著窗子最近的一枚無花果墜在枝葉中,熟透了,已經被鳥兒啄了個洞。

楊姨在廚房揚著聲調問:「海鮮粥煲好了,有沒有人想要先來一碗?」

黃櫨嘴裡含著牛排,急急舉起手,還沒等張口,聽見孟宴禮已經笑著幫她說:「黃櫨報名,先來一碗。」

這是一個太美好的夏天。

他們舉杯歡慶,水晶質地的紅酒杯「叮當」「叮當」碰撞在一起,其實也沒什麼要特別慶祝的理由。

可黃櫨心想,就慶他們所有人,重獲新生吧。

飯後,男人們留在客廳喝茶聊天,黃櫨先回樓上去了。

她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穿著孟宴禮寬大的浴袍,去書房翻出幾張信紙出來。

回到臥室裡,她對著精致的信紙構思半晌,才拿出孟宴禮辦公時常用的那支鋼筆,開始給孟媽媽寫信。

信的開端,先用鋼筆勾勒了幾朵黃櫨花。

「親愛的阿姨」

孟媽媽關於過去的心結有很多,今晚在餐桌上,孟媽媽也不止一次落淚。

要孟媽媽徹底解開心結,黃櫨無能為力,但也許,她也可以嘗試著,做些什麼。

她知道,孟媽媽有時候會擔心自己的情緒令大家掃興,因而總是壓抑克製著,實在難以抑製,會背過身偷偷擦掉眼淚。

黃櫨想通過寫信的方式告訴她:

不會有人覺得掃興,他們所有人都一定會在互相陪伴中,越來越好。

這些,是黃櫨在孟宴禮身上學到的。

過去她沒有認真想過,也是在認識孟宴禮之後,她才漸漸發現,無論哪一種感情,都是需要溝通的。

就像楊姨庭院裡的那些花,總要精心嗬護,才能枝繁葉茂,才能盛開。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定也是這樣吧。

窗子沒關,清涼夜風攜樓下客廳裡的歡聲笑語而入。

信的結尾,她用了英國詩人約翰·多恩的一句詩,《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可以自全。

每個人都是大陸的一片,大陸的一部分。」

當她把最後一句話寫完時,臥室門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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