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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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淅淅索索飄在窄小窗戶。這邊蛋殼屋風景一般。如果將他們婚後住所形容為鴕鳥蛋,這就是個雞蛋。正對三樓窗戶的,還有一盞燈光咄咄的路燈。昨晚雲雨顛沛,溫清粵差點瞎掉,今日靜靜坐著,又別有一番味道。

周乃言說,他討厭起居室有棱角的東西。

這裡拆遷後蓋了新樓,他原地原層高買了一套,裝修時向設計師提出,起居室能否空無一物。設計師愣了,起居室空無一物,那不就是毛坯嗎?

周乃言不會在情感的細節上逗留,如淩浩所說,不是不難過,隻是容易略過。記憶回溯,他在慢速倒帶的片段裡找到症結,原來設計蛋殼屋的初衷,不過是他要每天一起床,就可以看到媽媽回來沒。

「我很長一段時間,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客廳,檢查桌子底,沙發底,冰箱後麵,再一扇扇櫥門打開,懷疑她是不是回來了,隻是在和我躲貓貓。」

每一個動作都在巨大的希望和失落裡切換。

「她後來回來了嗎?」

這個故事一直卡在溫清粵心口。她偷偷問過好多人,都沒聽說過周乃言有親媽,也問過於蝶——周乃言的新晉後媽,她也對周乃言親媽的事一無所知。

周乃言苦笑,搖頭。

在溫清粵繼續追問之前,他反問她,「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意識到你對我很重要的嗎?」

「反正不是結婚的時候。」結婚的時候,他們都抱著程式化的心態。

「哦」他低頭笑了,「也是」

溫清粵抱住他搖晃,「我想聽。」好想好想聽。

周乃言告訴她,是做夢的時候。如預料,迎來一記飛眼,但這次不是玩笑。

淩浩不斷追問他不想離婚為什麼,一層層剝問,直到剝出他的夢境。但這個夢他沒跟淩浩說。默默咀嚼完這個夢,他沒再找過淩浩。

他知道沒必要了。

周乃言說,他一直會夢到那個雪糕筒男孩,每次夢到都很不舒服,但很快就過去了。每逢下雨,人便難受,會感同身受地淋雨,即便身上沒雨,也會在心理上被雨打蔫。

他們腳下這片地方原是本地城中村,知名貧民窟,爛筒子樓。這邊住的都是城市艱難討生活的人,大人忙碌,缺乏教育意識,送去學校就是最大義務,別的管不了。這裡專出小流氓,沒幾年就是少年犯。周乃言沒有爸爸,是邊緣外的邊緣,打小就被欺負。

溫清粵不由想到了他小腹的傷。「都怎麼欺負的?」

「溫二小姐,我說了你會害怕的。」他笑得坦然,真像在保護她的純真。

這確實離她的生活很遠。她生活的困境都在上層建築。可以站著說話不月要疼地說,溫清粵都沒見過流氓

雨絲落在灰蒙蒙的窗戶,沒能沖刷掉陳年的舊灰垢。周乃言盯著斑駁,想了想告訴她,「他們打架都拿水果刀。」

「啊?」

「不用驚訝,刀是生活必需品,拿好刀要被家裡打的,能拿出來的都是用鈍了的。」

「你肚子上的傷是被刀捅的嗎?」

「這個啊」他都忘了。周乃言想了想,「好像是吧,不是很記得了,隻知道我有段時間也變成了那樣。」他距離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細節的東西早就模糊了。

「你變成了混子?」

周乃言說:「我必須很凶很嚇人,才可以不被欺負,我不可以是個軟蛋。」他看向溫清粵,「明白嗎?」那裡是文明之外,金錢之下,隻有原始的攻擊性可以保護自己。父母隻要你不死就行了,沒有人拖著疲憊的身體來維護小孩子的正義。

「嗯。」溫清粵懂。

「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她要離開。」

「她想給你更好的生活嗎?」

「可能是。」他又搖搖頭,「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沒有再回來。」

「她去了哪兒?」

「她失蹤了。」所有人都告訴他是失蹤,周乃言沒信,因為她是笑眯眯地走的。他執念地認為,她在某個角落躲貓貓,隻是時間久了點。她會回來。等他有能力去找的時候,發現是真的,如何都沒有線索。

「從她離開那刻?」從開始捉迷藏那刻?溫清粵不敢相信,這太恐怖了。「報警了嗎?」

「當然,我有段時間經常跑警察局。」他垂下頭,聲音低沉平靜,「距離現在,失蹤二十四年。」總有人提醒他銷戶,但他不想。

「是故意不回來的,還是遭遇了意外?」溫清粵迷惑了。

「不知道。」他的信息中止在雪糕筒罩在頭上的那刻。二十四年前,監控是稀罕玩意,買車票不用實名,尋親必須依靠傳單和掛牌,滿大街都是迷茫找家人的失魂人。報警也沒用,沒有居民提供信息。連著三天的紅色警報,狂風暴雨下,沖刷了一個人存在的最後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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