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溫清緲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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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七)

小七記事很早。三四歲就有片段留下。

記最清楚的有兩件。一是男孩子碗裡多幾塊紅肉,而她沒有,那她就是女孩子,二是每隔一段時間,院長和老師會興奮迎接一輛畫滿愛心的車。

車上會下來一波高大到把天都遮住的大人,臉上盛滿她看不懂的熱情與激動。

他們站成一排,老師分發桔子糖果,鼓勵他們表演節目。小七最小,什麼都不會,但她最好看,碩大顆黑葡萄特紮眼。她什麼都不用乾,就能分到最多的糖果。

車來車往,院裡的男孩也越來越少。

她聽到老師說,好看也是沒用的。

隨之,碗裡的肉也少了,比其他女孩子還少。她吃不飽,就去偷。四歲她就會打架了,會推倒女孩子,會一口大人都聽不下去的髒話。

老師頭大,隻能抽她屁股。

有一天,凶老師忽然變臉,拎她去洗漱,重點打扮。老師說好好表現,這家人能給你吃肉,他們就要女孩子。你越大就越沒人要。

孤兒院在邊境,這家人為避免將來孩子父母尋親,纏上事,特別跨越山海而來。院裡重視,給小七買了條花裙子,眉心點上顆白麵饅頭上的紅點。

老師口音很重,介紹她時比了個七,說她是前幾年飢荒,門口堆的第七個孩子,「所以叫小七。哎那年這裡死了很多人」言外之意,放心,爹媽說不定都餓死了。

那女人撈起掉落的黑發,裡頭摻雜銀花花的顏色,挺好看的。

她露出溫柔的笑,誇道:「小清,真好聽。」

四歲的小七表現很好,她不知道這些事意味著什麼,但表現好是本能。

他們院裡每個小孩都會在愛心車來時演戲,演乖巧,演機靈。他們的笑都培訓過,壞牙的小孩不能露牙,不然被看到,會嫌棄一筆診牙的費用。身上有傷的孩子必須長褲長袖,生怕被領養人嫌棄頑皮。

小七臨走時問老師,「有肉吃嗎?真的嗎?」

老師邊辦手續邊不耐煩,「有有有,能撐死你。」

(二清淼)

小七語言天賦發達,四歲會說很多話,但多不堪入耳,好在有口音,囫圇不清,也好在武逐月盼女心切,什麼都包容她。

她到城裡的第一個月,進了兩次醫院,都是吃撐送進去的。先送的西醫,以為不明原因的腹痛是得了腸套疊之類的毛病,再是中醫,知道她是貪食噎食,專注給她找人紮針。

後來食物上鎖,限量發放,她又開始藏吃的,衣服口袋裡塞滿了紅肉,連著湯汁浸得透透濕,油膩膩,她還掩耳盜鈴,一本正經地撒謊,說自己沒藏。

武逐月哭笑不得,哄著寵著,當個奇怪的寶。

經過一年學習,小七掌握了一些城裡人的規矩。

五歲,一個陰雨綿綿的春天,她默念口訣一路往洞黑的祠堂叩拜:先抬右腳,跪下磕頭,手心朝上,一跪三拜,二跪六拜,三跪九拜,四跪十二拜。

頭磕得哐哐響,砸得她看不清世界。

她抬起血紅的腦門,眼神堅定。密密麻麻的親眷裡,為首的奶奶終於頷首。

她上戶口了。叫溫清淼。筆畫多得她想哭。

她窩在媽媽懷裡撒嬌,可不可以不叫這個名字?武逐月笑話她,這是正經閨秀的名字,你大了就喜歡了。

她在日日不斷的甜湯紅肉糖果裡,慢慢忘了自己打哪兒來,直到媽媽的肚子一天天地鼓了起來。

武逐月沒有告訴她懷孕,等到她去問為什麼肚子大了,她才問她,想不想要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她當場嚎啕大哭,嘶喊不要,她不要弟弟妹妹。那些人會跟她搶吃的。

眼淚裡,一顆糖果塞進她嘴裡。溫鬆柏說,等她大了就好了,現在別告訴她。

媽媽消失了兩個月,聽說難產,血差點流光死掉,住在重症監護。

一個粉色的布娃娃先媽媽到家,被小心翼翼抱進一張搖床。那床她沒睡過,據說有兩百年了,睡過的娃娃小孩都有祖輩保佑,會平平安安。嚴肅的奶奶與大伯母住到家裡,對那粉色的東西眉開眼笑,極盡嗬護。

她來溫家兩年,沒見奶奶對她笑過。她的笑全給了這個娃娃。

老太太臉上那堆褶子像把見人扇風的扇子。見到娃娃,立馬合上,對上床尾的她,驟然擴開縫隙,張開不悅。

清淼覺得天黑了,好久都亮堂不起來。她盯著太陽出來離開、出來離開、再出來再離開,也沒等到一絲光線。

奇怪。

有天下午,奶奶和大伯母去了醫院,阿姨在午睡,鼾聲響,睡意濃,沒聽見娃娃哭。

清淼走到搖籃邊,麵無表情地撫過烏沉沉的百年搖床,手感濕重濕重,像隨時會把她拖下去。

她順著棉被,手自然地撫上了娃娃的脖頸。軟綿綿的,稍一用力,就會像二月天一樣融化。

她忘了自己乾什麼,直到一記尖叫打破動作。

阿姨醒了,問怎麼了?

溫澤伸出手,震驚地指向清淼:「你在乾什麼!」

清淼想也沒想,捏著拳頭狂奔出門。她一路跑,溫澤一路追。她害怕極了,她要逃出這裡,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鉛筆小腿在地上拖曳出長長的奔跑線,後麵的風火輪也不遑多讓,兩人摔進田野。他試著抓住她,被她用力地抓破了臉。那是長在她反射裡的防衛動作。

溫澤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撓,不敢置信地扌莫了把臉上的血,「你」他連打都沒挨過。

清淼知道自己完了,她要回去了。那娃娃來時,阿姨就對她說,你要回孤兒院了,家裡生出了個小姐,太太自己生的,抱來的這家人不要的,養不熟。

於是,碗裡的肉也開始少了。媽媽去生娃娃後,阿姨開始管肉了。

她寄希望於媽媽回來,但現在看來,不太可能了。沒人要她了。

清淼看到血,徹底沒了顧忌,將憤怒全部撒在溫澤身上,剛才沒掐死那東西,現在就掐死他。她眼裡的殺氣嚇到了溫澤,他邊掙紮邊嚎啕大哭,與她扭打進一條河。

兩個崽子裹在泥漿裡打瘋了。尋人趕來的阿姨大聲尖叫,又不敢罵溫澤,拽出清淼時借拍泥沙的手勁,狠狠在她屁股上拍了好幾個響巴掌泄憤。

他們被丟進同一個浴缸裡沖水洗澡。

清淼盯著渾水一言不發,水進眼睛也不眨眼。溫澤則一抽一抽地打哭嗝。

阿姨取出肥皂,給清淼打沫,問:「怎麼回事,小孩子怎麼打架了?小孩子不可以打架!知道嗎!你們都有妹妹了,要教她好的東西。」

「說,為什麼打架。」她的語氣並不凶悍,隻是紙老虎無聊的例行審訊。

溫澤不過七歲半,被巴掌扇傻了,在清淼死瞪住他的窒息眼神裡,一片空白,忘了說話。

等泥水草屑沖淨,他捂住隱隱作痛、嗡嗡發脹的傷口,想起告狀來:「她」

甫一開口,清淼伸出帶鹼的濕手,捂住了他的嘴:「對不起,下次不會了。」她楚楚可憐地望向阿姨,看上去為打架十分抱歉。

「跟我說有什麼用。」她看了眼溫澤這些豁口子,等他媽來可有的解釋了。

若說清淼掐妹妹脖子的事,溫澤在意度為10,那被一個女的揍,他的在意度是一個億!

溫澤對這外頭帶來的丫頭片子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報復回來。他堂堂男子漢,絕對不可以被女孩打。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

清淼後怕湧上,實在恐懼,拉住他的手臂,提出了一個請求。

她懇求,你不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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