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溫清緲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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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跳)

武逐月染了黑發,一笑越發年輕。大家都說,有兩個女兒就是幸福。不管別人嘴上的話是真的假的,至少她的幸福是真的。

清淼努力學習與妹妹相處,為她晃搖籃,為她唱兒歌,為她耍撥浪鼓,還學著給她換尿布。

武逐月很信任她,但阿姨不。她像被安插在這裡的眼線,天天盯著,夜夜防賊。

她會突然絆清淼一腳,會在飯裡加鹽粒,會無視武逐月為她加輔食的交待,會在洗澡時把水調燙,把清淼洗得紅通通,也會假裝不經意,將淋蓬頭對準她的臉,淹濕她的世界。

小孩很怕看不見東西,會恐懼會掙紮,但清淼不怕,她的感官對此麻木。她平靜不哭鬧的反應嚇壞了阿姨,故此變本加厲。

清淼無所謂,或者潛意識裡,她覺得這是她該受的。

武逐月自然注意到了。

她忍了又忍,某日起來抓起清淼的鉛筆腿,見著膝蓋青一片紫一片,再也忍不了,冷臉將阿姨辭退,新請了一個。

那次聚餐是這麼多年來,老太太頭一回告病。

寶寶補辦百日宴,抓鬮抓到個口琴,眾人都說有音樂天賦。年輕的姑姑問她,清淼沒抓過鬮吧,你想抓什麼呀?

清淼看向那堆東西,有灰色鈔票,□□,軍工刀,勺子,藥材,小裙子,什麼呀,這些一個都不能吃。

她抓起一袋巧克力,小心翼翼地看向大人:「我抓這個。」

大家笑了,說她是個貪吃鬼。

寶寶一直叫寶寶,名字在百日宴時才公布,神秘卷軸拉開,三團黑影。

聲音參差起落,清淼聽到了,叫溫清粵。

她盯著那團黑字看了半天,嘿嘿一笑,對媽媽說,「這名字比我還難寫。」她不會筆畫,但知道分布,「粵」字明顯比較復雜。

武逐月哈哈大笑,清淼正處於說話古靈精怪,什麼詞都會蹦的年紀,時常能戳到新手媽媽的萌點。

老太太神色不明地盯住她們這處,撚了撚腕上的檀木珠子,也不知道朝哪個方向聯想去了。

好景不長,不過幾月功夫,母女三人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

清粵生病了,武逐月陪著住院。

清淼沒想到半夜會有人闖進房間,捂住她口鼻往外走。

好在她機警,還沒被綁上車,兩腳一蹬,靈活自歹人懷裡掙脫。

她不敢回家,躲進上次關她的小屋,時刻警惕。

由於過於警惕,溫澤鬼鬼祟祟尋來,還差點被她拍了一磚頭。

他抹了把額頭的石屑,語氣挺委屈:「你又打我!」

「沒用勁兒……」她往牆角縮去,再次浸入恐懼。她不知道清粵這病要是生多久,會像生孩子那麼久嗎?她對時間缺乏概念,也對人類缺乏信任,時刻處於被拋棄的邊緣。

溫家沒分家,一直在老宅院內各居一隅,像群古代人。對,一個送藥的師傅來她家,就是這麼形容的。

溫家三房住的最偏,蓋了棟歐式獨棟小樓,與古宅格格不入,蓋房眾人頗有微詞,認為這就是洋八股的東西,破了風水。等蓋完,又開始羨慕。大伯母家就是。她當初第一個反對,現在肯定不好直接模仿,於是買了塊宅基地,找人重新搞了設計圖。

為壓溫鬆柏一頭,還把三樓改多了一截。四樓不吉利,叫三層半。

大伯母每天忙蓋房一事,溫澤被暫時扔在了離那棟歐式小樓最近的奶奶家。從他房間的窗戶望出去,剛好能看見清淼房間的小小光點。

這晚不同,他覺淺,聽見了車聲,而後螢火蟲一樣的東西在藥園裡時明時滅。

是手電筒光。

夜靜風定,什麼聲兒都能聽到。

溫澤捕捉到一串持續的悶叫,心中湧上不安,想也沒想沖了出去,追上那團小黑影,跟至小屋。

他捂住額角,問她:「是來抓你的嗎?」

清淼抱膝垂眸,沒有說是還是不是,隻是低低地說:「爸爸媽媽都不在家」

「我媽說妹妹病得厲害,在輸血。照光都不管用。」不知道照光是什麼,但輸血很嚴重。得的病叫黃疸,聽上去挺嚇人。媽說,難怪皮膚黃澄澄的,大齡生孩子就是不健康。

清淼知道完了:「我要回去了」即便在美好的生活裡,她也嗅到了四伏的危險。

溫澤問:「回哪兒?」

她忘了。隻記得自己很不喜歡那裡,很抗拒回去。

那一定是個原始貧窮的虛無之地,住滿了阿姨口中潛伏在黑暗裡吃小孩的鬼。

阿姨以為她怕鬼怕黑,會給她講這些嚇人的東西,但清淼不怕鬼,她隻怕回去。

見她不語,溫澤苦惱:「嬸回來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

清淼不說話。

溫澤說,「我去找嬸。」

「去哪兒找?」她不解。

「去醫院啊。」溫澤認識醫院。有點遠。「沒有交通工具可以走過去,就是走得久一點。」

清淼眼睛一亮,「沒事!我不怕走。」

第二天早上,溫澤揣了兩個雞蛋,領著六歲半的小清淼去找武逐月。

也不知道這一路有多遠。這兩蛋她沒舍得吃,始終放在口袋。

以她的腳步丈量,世界隻有溫宅那麼大,再往外,有些恐怖。

他們沿石子道,曲徑而下,穿過草本園,一路往東走。溫澤看她手臂有圓珠筆寫的一串數字,拉過來問,「這是什麼?」

「媽媽辦公室的電話。」她怕自己醒來就不在這兒了,便把電話寫在手臂上。這串數字她能牢牢記住,但還是不安,怕忘了。每天早上背一遍,晚上洗澡洗淡了,再認真描一遍。

溫澤說:「那我家電話你知道嗎?」

她要知道他家電話乾嗎?

溫澤說,萬一你回去了,可以給我打電話啊。

「萬一打給你,是你媽接的呢?」她怵大伯母。別人喜不喜歡她,她能感覺出來。

是哦。溫澤沮喪,他還沒有自己辦公室的電話。

自他失言告狀後,他們對她很警惕,奶奶和媽媽經常商量怎麼把她送走,還稱要趕在念書之前,入學再送走又多了道手續。

大人說,孤兒院的孩子都很早熟,四歲有六歲的腦子,六歲有十二歲的復雜,深不見底。溫澤覺得沒錯,清淼確實早熟,什麼都懂,很有主意,他的同學們都還在要糖呢,她已經可以咬牙挨打、討價還價了。

至於大人說的壞嗯,也挺壞的。

怎麼辦,他特別想跟壞人玩。壞人牛b。

走到條新鋪的水泥路,腳下變燙了。

他心血來潮,找到塊紅磚,用力摔碎,捏一角趁手的碎磚在地上寫下一串數字,對著清淼的背影大喊:「餵!快點記住,這是我家電話。」

遠處街道清晰,樓宇變得密集。穿過街心公園,清淼看到了醫院。

這裡她來過一次,路不記得,但建築形狀記得。今天起,路也記得了。

「餵!」溫澤大喊,「聽到沒。」

清淼沒管身後那越來越小的叫喊,捂實口袋裡的雞蛋,一路小跑,徹底忘了自己有個同伴。

她要去醫院找媽媽。找媽媽。

市中醫院好大,房間好多,人類好多。味道也恐怖。

他們像兩個傻子,鬼鬼祟祟探頭,在空盪回聲的大廳徘徊,不敢問人。

把開著門的診室都張望了一遍,也沒找到武逐月和妹妹。

門診大廳尋覓無果,白大褂們態度又像防賊,兩個不太會社交的小孩隻能先躲去太陽下商量。

溫澤帶了錢,買了兩支紅豆冰。清淼沒吃,還往兜裡揣。他急:「你真是鄉下的,這東西會化的。」

「啊?」

武逐月擬「宮寒」懷不上孩子,奶奶於是將冰箱搬走,不許她吃生冷食物。

清粵出生後,他們倒是擁有了一台冰箱,現在空空的。清淼自然不知道這東西作何用處。

溫澤嫌棄了一聲,替她撕開包裝紙,「現在吃,解暑。」說著又問清淼要蛋,他餓了。

清淼含了口冰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雞蛋給他。等他吃完一個來討要第二個時,清淼一口把冰包了,快步往醫院走。

溫澤震驚,最後一口蛋黃噎住了,怎麼有這麼小器的人。

倆崽子終於扌莫到住院樓已是傍晚。

武逐月打開水時撞見這對鬼頭鬼腦的家夥:「呀!你們怎麼來了?」

媽媽的白頭發多了好多。清淼抱住媽媽大腿,累得忘了激動,隻淡淡問:「妹妹怎麼樣了?」

「好點了,」武逐月欣慰,「都知道關心妹妹了,越來越懂事了。」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啊?」清淼關心的是這個。她的腦子裡,隻裝得下這個。

武逐月萬萬沒有想到,婆婆明目張膽到如此程度。

這幾日,探病的親戚多少流露出責備或嘆息,默認孩子生病是她的原因,是她年紀大,是她藥罐子,是她害寶寶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

她有脾氣發不出,隻能笑笑,隻求小祖宗黃疸快褪下去,結束她這通口水刑。

清淼看了眼她的頭發:「媽媽,你的白頭發長出來了。」

她吸吸鼻子,「是不是顯老,是不是不像媽媽像奶奶?」她苦笑,「媽媽年紀大了,女兒才半歲,我已經滿頭白發了等妹妹病好了,我就去染黑發。」

清淼搖頭,髒手在褲子上蹭蹭,細細為她將掉發挽至耳後,「我覺得媽媽白頭發好看。」

武逐月揉揉她臉蛋兒,當她戲言。

她連夜把溫鬆柏叫回家,處理此事。不好與婆婆再破這層紙糊的和氣,隻能叫她兒子出麵。

老太太對三兒子很看重。他最會場麵上的事,不似老大大老粗,老二孤僻鬼,老三最有生意相。

武逐月知道老太太隻是看她不順眼,對兒子寶貝呢。也可能就是對兒子寶貝,才會看她不順眼。這邏輯,沒法說清。反正她也不會有兒子,不想理解。

溫鬆柏那幾年做的保神丸銷路不錯,都說藥名起得好,避開男人避諱的器官,走神氣路線。但饒是如此,在媽麵前,他從不頤指氣使。

溫鬆柏是個兩麵派,不好正麵得罪媽,便把清淼帶在身邊,上班放辦公室,出差擱酒店,應酬擱大廳,她乖巧聽話,不哭不鬧,特會看臉色,小小年紀,洗漱完全不要別人幫忙。

她會背口訣,講討好叔叔阿姨們的話,把大人喜歡的小孩模樣刻在皮骨,卻如何也獲得不了奶奶的喜歡。

她多不了幾口飯,花不了幾個錢,但放在溫家,就是膈應。

小學一年級,清淼又經歷了一次逃脫,差點再被送走。好在,溫澤探聽到情報,他媽一直在聯係人,好像是清淼當年的領養手續有問題,會來人把她送回去。

溫澤帶清淼逃進他的小提琴課堂,熬到了武逐月下班,險險逃過。

清淼已經清楚,隨她越來越大,記性越來越好,對世界的規則越來越清楚,奶奶把她送走的幾率就越低。

她甚至在一次聚餐中,天真明媚地報出110、家中地址以及電視台的電話。她說,「我要是走丟了,我就打這個電話。」

大人是很會裝蒜的,一點不露虛勢,爭相誇她機靈,以後肯定學習很好。

她升學二年級時,武逐月忍無可忍,在聚餐上提出了分家。

清淼推著清粵的玩具車,一言不發地陪她玩。隻要聚餐,她都低眉順眼,扮演陪小姐的丫鬟角色,饒是如此,也免不了被嫌棄。

因為家長暗裡授意,小孩都不會主動與她搭話,或給她好臉色。

隻有啥也不懂的妹妹會對她笑,粘著她,沒讓她尷尬成一縷穿身而過的遊魂。

身後突然爆發出碗筷摜地的破碎聲,隨之是死一般的寂靜。

身後的大人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清淼沒回頭,靜靜坐著,隻有清粵咯咯笑,不停摔吵鬧的搖搖球。

幾秒後,大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激烈很多,每個人都有話要講。有明裡反對暗裡同意,有明裡反對暗裡計較,有明裡反對暗裡要錢,反正分家可以,但要好處。沒想到武逐月一句話炸出這麼多嘴臉,老太太臉沉得深不可測。

清淼聽到一聲口哨,撿起清粵的搖搖球,遞給她,往二樓走去。

溫澤端了碗肉,坐在二樓的拐角,「給你搞的。」

清淼來前特意墊了一碗肚子,可聞到肉香還是沒忍住。她夾了一口,沉默咀嚼。

這是武逐月教她的,再要吃一樣東西,也要忍住張牙舞爪的德行,要吃得漂亮文雅。你要記得你的名字叫溫清淼,不是一個數字。

溫澤的說話聲完全被一樓人聲蓋住。清淼聽到了自己名字,麵無表情地又咽了塊肉。她說:「我難受。」

「啊?」他以為她又吃多了,「哪裡難受?要給你揉穴嗎?」他知道虎口那的一個穴位可以助消化。

指尖在手心掐出紅印,清淼卻完全沒有知覺。

她是個錯誤,錯誤就應該挨打,如果他們打她一頓就可以不計較,那多好。但他們不會動手的,除了奶奶動手的那一次,溫家人從不打她。他們隻會笑裡藏刀。

清淼抬起腳,在手背上碾了一腳。溫澤大驚,你這是在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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