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1 / 2）
趙國與秦國的交戰已持續數年。作為合縱的重要一員，又因長平之戰元氣大傷，僅僅相隔一年的時間，趙國便再次被秦軍入境，圍攻國都邯鄲。
而今已是邯鄲之戰開啟的第三年，早前先有魏信陵君魏無忌竊符救趙，後有李談攜三千死士死守，逼退秦軍三十裡，暫且令邯鄲止了燃眉之急。
趙國等到楚、魏援軍，對秦軍的怨蓋過了懼。思及長平之戰被坑殺的四十萬軍，與為了守護邯鄲，先後犧牲的將士，新仇加舊恨，趙國全國上下激憤難解，趙□□決心殺死秦國質子異人（子楚）及其妻兒，卻被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質子逃脫，姬妾幼子皆不知所蹤。
……
邯鄲城外，日出東隅，野曠樹低，褐土包裹著綠芽，結了一層細霜。
鍾尋一路獵了許多林獸果腹，因為缺少合適的調料與廚具，隻能勉強弄熟，若論口感，簡直別提。
腸胃早已發出抗議，此刻見邯鄲臨近，他不由加快腳步。
實際上，鍾尋事先已料到邯鄲城不會那麼好進，甚至有可能因為戰事而封城，禁止進出。但他還是沒有想到，當走出樹林，靠近邯鄲，距離護城河還有二十裡的時候，自己就被迫停住腳步。
這個距離，隻能隱隱看見邯鄲城的外郭，而在茫茫視野中更加清晰的，是黑壓壓一片的戰車，與借著綠色灌木小心前行的步兵。
鍾尋立即找了處小山包藏匿身形。
作為從小就不受寵，被送到趙國為質後備受冷待，徒有秦王孫之名的透明人，原主沒有機會得見秦國軍與趙國軍的整備，無法從樣式辨認這支軍隊的身份。
依照進軍方向與行軍方式，這支軍隊很有可能是秦國的軍隊，可即便是秦國的軍隊，他也不能讓他們發現。
理由很簡單，一則，貿然靠近隻會被當成細作，行軍中途發現沒有穿秦軍的軍服的可疑之人，秦軍絕不會聽他的辯白，隻會立即發動攻擊，寧錯殺也不放過。
二則，秦國對他這個秦王孫的態度不明。安國君子嗣眾多，哪怕因為華陽夫人的美言，為他刻下玉符，但對於安國君和華陽夫人而言，他不過是比較適合的一個選擇。他這個預備嗣子，若是意外暴斃，或者烏龍地死在秦軍手下，安國君和華陽夫人也不會有半點悲痛，隻會感慨他的時命不濟，再重新選一個合適的嗣子。
總之，躲就對了。
鍾尋蜷著身，緊貼土包，仔細聆聽那一方向的動靜。不知潛伏多久，徹底聽不見行軍之聲，他才重新探頭。
入目之處，已經看不到任何人留下的痕跡。
趙國都城本就難進，如今又碰上兩國備戰，縱是一隻飛鳥經過邯鄲，也會被來自兩方的弓箭射成篩子。
至於繞道，從別城輾轉，似乎也不太可能。
趙國長城雖然沒有後來的萬裡長城巍峨，卻也如同一隻巨獸，將邊境團團包圍。
「在小說和電視劇裡，如果遇到這種情況，通常都會出現一個神奇的狗洞，為主角服務。」
鍾尋毫不留情地打破兔子的幻想：「你覺得可能嗎？」
「呃……」兔子的聲音弱了弱，「萬一呢？」
「若是真的如此，秦軍早通過那個洞潛入邯鄲，重創趙國，又何須在邯鄲城外膠著這麼久？」
兔子嘆了口氣，用後腿刨著泥土。
「這麼一說，豈不是死局，根本沒有辦法進入邯鄲嘛。」
「那可未必，這世上本就不存在絕對的死局。」
兔子做出洗耳恭聽之狀，鍾尋卻已不再理他，從懷中扌莫出一根半壁長的樹枝，插在土地上，借著陽光辨認時辰。
盡管知道日晷的存在，但每次看鍾尋無需憑借刻痕，隻用一根小棒棒就能精準辨時，他還是覺得十分神奇。
「現在該怎麼辦，等待嗎？」兔子蹭到小棍棍旁邊，「可是這裡已經出了叢林，樹木稀疏，人類活動痕跡深重，隻怕比山裡更難找到食材。」
要不為什麼古代戰士出軍都要準備好糧草呢，實在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根本沒法穩定地找到可食用的東西。
「所以我之前多留下了一些肉食。」鍾尋看著包囊——裡麵是烤熟放涼，除去血腥味的瘦肉——在一瞬間露出了有些牙疼的神色，「隻一兩天應該不會壞的太厲害，將就一下，湊合著過一過。」
如果不是時間不夠，又缺乏調味料，倒是可以做成臘肉，能保存得更久。
現在……罷了。
反正旁邊這個目前是兔子，吃草就夠了。
「就算省吃儉用，這東西也撐不到兩天呀。」兔子跑到挖好的小坑前，將之前刨好的坑再次填了回去，「可我看你一點都不著急，似乎早就想好了辦法……啊，有了，你是不是想翻牆進城？畢竟你的身手這麼好，大俠總是來去無蹤，連皇宮都能進入，區區一個城牆又算得了什麼？」
「……你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多了？」鍾尋再次打破它的幻想，「那種飛簷走壁的輕功怎麼可能存在？以這城郭的高度，想上去隻能用雲梯。而且城牆上的守衛也不是白領餉銀的，你上去一個，他用尖矛戳下來一個。」
「……所以你為什麼還能這麼淡定地在這裡反駁我啊餵，這不是路都堵死了嗎？」兔子的後腿再次開始刨土，刨出一個頭盔大小的小坑，自己跳了下去，安詳地躺在坑內。
「請幫我將土埋上，謝謝。我已經沒有辦法了，不如就讓我就此安眠，不要再麵臨這個殘酷的世界，這令人煩惱的是是非非，這令人頭疼，皇帝不急兔子急的任務者。」
鍾尋見他躺著安詳，開始捧起旁邊的碎土，往坑裡埋。
坑裡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