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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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身邊火光照耀,頭頂雲層厚積,一絲淡泊的月光慘淡地照在整個林子裡。

我雙眼曾失明,整整五百年才得以恢復,卻造就了我更敏銳的耳力和嗅覺。

祥和的風從南邊吹來,時不時地有一簇雪從枝丫上掉落,大地安寧,唯有蛇小媚的聲音似在夢囈。

「三千年前,我占據一方,一心想修煉成仙,那時蘇禾已是妖皇。我心急修煉,竟然吐血暈了過去,醒來之時,我旁邊坐著一個渾身是傷但是麵目清麗的陌生女子。她問我為何急著修煉?我說我要成仙,去天庭!她說天庭有什麼好?我答可以長生不老,不會忍飢挨凍。她苦笑一聲『可天庭,沒有自由』。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麵色突然痛苦,在地上翻滾,最後搖頭說沒有名字。」

她沉了一會兒,繼續道:「後麵她成了蘇禾幕僚,助他統一整個妖界。一日妖仙交戰,她身負重傷來找我,我才知她後頸竟有一個雷印。再後來,天庭抓了蘇禾的未婚妻,蘇禾修建了通天塔,帶著群妖攻上了天界。

「據說,那一戰,仙界死傷過半,群妖眾亡,蘇禾被封印在鎮妖塔。這慘烈的一戰,卻換來了整個妖界近兩千年的安寧。」

周圍沉靜了片刻,我聽到蛇小媚在笑:「你知道什麼是墮仙嗎?從墜仙台跳下,承受九十九道雷擊,灰飛煙滅!活,得不到所愛,求不得所許。」

許久,再也沒有聲音,蛇小媚發出輕輕的鼾聲。

犀牛翻了一個身,震得梅枝顫抖,積雪簌簌地落下,有人走到我身邊,我合上眼,那人伸手將我麵上的雪拂開,然後在我身邊坐下。

我睜開眼,對上了那雙藍色的眼眸,宛如浩瀚星空最亮的繁星。

我與他靜默著,又一簇雪落下時,他才開口:「從今以後,你要走天涯,我陪你走,你要赴海角,我陪你赴。」

我看著他,如實說道:「我要去找千櫻。」

他目光不移:「我與你同去。」說完,他側身靠在我身邊,沉沉睡去。

天亮時,鬆鼠從火堆裡刨出昨晚放進去的野番薯,捧在手心,沁香伴著熱氣轉入心扉,暖得大家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

我咬了一口,頓覺得燙到了心窩,美味得難以言喻。

飯後,我們看到一條冰河由西往東,攀附在冰原之上,像一條白色的巨龍,

大家都跳到冰麵上,滑冰快速前行,風切割著臉,揚起我們的長發和破爛的衣衫。我突然想起五百年前,那日獨自駕著白翼離開南天門,那種恣意暢快,猶如現在,可我仍不覺得痛快,乾脆扯下一塊衣襟,綁住雙眼,然後沒有方向地狂奔。

一路狂奔,一路尖叫,一路跌倒,一路狂笑,身體每一個細胞都淋漓盡致地燃燒,然後與腳下大地融為一體,分不清你我。

最後,我們停在一處梅林深處,精疲力竭地倒下,喘著粗氣。

林間有風吹過,我忙問:「聽,什麼聲音?」

靠在我身邊的蛇小媚笑道:「自由的聲音。」

自由……我抬手緩緩扯開眼布,仰望著那天庭,突然覺得,我更喜歡這兒,這兒仿佛有我追求的東西。

龍七靠在一棵梅樹下,長發垂落在肩頭,如一幕藍色的瀑布。

手裡捧著海星,放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那低沉悠遠的聲音在滿樹銀花的梅林裡繚繞,頭頂陽光明媚,風聲平靜,我們個個穿著破爛,狼狽至極,可吃過紅薯,聽著曲子,卻又世事安好。

昨晚之後,我對過去雖然一片空白,然而,總覺心中清明了一片,明白我之所以害怕麵對龍七,因為他和他周圍的人知道我的過去。

而這些真正的過去,我隻有找到主人,才能更清楚地了解。

這片梅林另一邊是茫茫的森林,犀牛他們都打算在這兒定居,隻有小鬆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長安。

龍七、蛇小媚、小鬆鼠和我,繼續迎著風雪前進。

而我們過了梅林之後第四日,再度遇上了天界的追兵,我想,定是巡界仙君的死訊傳了回去。

我擔憂地看著梅林方向,龍七上前拉著我的手:「不用擔心,離開時,我用結界暫時隱去了他們的妖氣,所以,天庭的人隻會找到我們。」

來的是南海三君,有一年蟠桃聚會上我曾見過,那個時候,他們三個還誇我長得乖巧。

可是,不等我開口,那三君竟齊齊拿出法寶,對我們攻擊起來。

龍七真元恢復得神速,難怪小鬆鼠說他現在統領妖界,那三君竟被他幾招奪了法寶,落荒而逃。

蛇媚兒說龍七雖然厲害,天兵一撥又一撥到底不是辦法,於是,我們都變成人樣混入凡人之中,自封妖力借著人類的氣息掩蓋妖氣。

出了梅林邊緣,剛好遇到了一列商隊,那些凡人非常好心地將我們捎上,還給我們熱水和餅子吃。

我和小鬆鼠從未吃過餅子,險些給嗆出原形。

倒是蛇媚兒,坐在車裡麵,一直望著那趕車的漢子,不停地流著口水,兩眼放光。

那漢子時不時也回頭,羞紅著臉,看一眼蛇媚兒。

我突然想起林子裡那具男屍,忙把臉湊過去擋住她的視線,哪知她將我拽開,朝那男子舔了舔嘴唇,起身就要靠過去。

「姑媽,姑父真的會在前麵鎮子接我們?」

龍七的聲音冷不丁地傳來,蛇媚兒身子一僵,那小鬆鼠乾脆撲過去,抱著她的月要:「娘親,我也好想爹爹啊!」

我看到蛇媚兒雙腿打戰,整個臉都變黑了,就忙將餅子遞給她:「娘,你吃個餅。」

馬車簾子赫然垂落,蛇媚兒惱羞成怒,變成一條大青蛇,露出血紅的牙齒,朝我和龍七咆哮:「再敢喊我一聲姑媽娘親,我現在就把你們吃了!」

小鬆鼠嚇得撲我懷裡,我抱著他隻好躲在龍七身邊。

「大嫂子,你……沒事吧?」

趕車的大叔擔憂地問道。

「沒事,小孩子不聽話,我教訓教訓。」

蛇媚兒恢復了人樣,撩起簾子溫和地笑道,卻不忘回頭剮我們一眼。

於是我們真的在前麵鎮子下車了,沒有了馬車我們又路行,龍七嚴肅地警告蛇媚兒再惹事小心又被天界盯上。

可問題又來了,這蛇媚兒走路時屁股一拐一扭的,月要都快扭成麻花,走到哪兒就被人圍觀到哪兒,她還不時地朝那些男的噘噘嘴,眨眨眼,結果一大群人朝我們扔爛菜瓜果。

自幼主人教我不得浪費食物,剛開始我和小鬆鼠一路撿著走,結果後麵發現好多女人拿著扁擔火把朝我們沖來,嘴裡大喊:「打死狐狸精,燒死狐狸精!」

我們趕緊丟下東西就跑,哪知一個肥胖的男人趁機拉住龍七,還準備伸手扌莫他的臉:「小乞丐,不如跟著本大爺,讓你吃好的,住好的。」

我頓時大怒,撲過去將那胖子摔在地上,又見那群女人沖來,將龍七放在背上,奪路而逃。

可是沒有跑幾步,蛇媚兒就在後麵大喊:「年年,救命啊!」

我隻得將龍七放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跑回去,一手扛著蛇媚兒,一手撈著小鬆鼠沖出人群,結果後麵還是有淒慘的救命聲。

我將他們放在一起,看到那群女人竟然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遠處火光一片。

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披頭散發地被吊在木頭架子之上,她腳下放著一堆木柴,而周圍則圍滿了手拿火把的男男女女,不少人大聲喊:「燒死她,燒死她!」

女子抬起蒼白的臉,茫然地掃過人群似乎在尋找什麼,我恍然一驚,這女子竟是一隻白狐。

一個穿著黃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端著一盆血念念有詞地走到女子身前,將血一下潑到她身上。

「啊!」

那女子發出一聲慘叫,眼角滑過兩行血水,露出了白狐尾巴。

「竟真是狐妖……」

眾人大驚,嚇得紛紛後退一步,一個老太太沖進去,抓著女子又扯又打,大聲罵道:「你這妖精,我們老陳家這麼多年哪裡虧待過你,你竟然害我兒子……」

「娘……娘……」女子望著那老太哭道,「我沒有害過夫君,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我兒瘦骨嶙峋成這樣,不是你害的還是誰?!」

「陳老太,燒死她,你兒子就有救了!」

周圍怒吼聲猶如潮水,那黃袍人拿著一百八十顆沾血的釘子釘在女子手心裡!

「夫君……救救我……」

女子淒厲的呼喚一聲聲響起,哪怕是擠在人外,我都能聽到那鐵釘入骨的聲音。

我欲沖進去,卻被人一手拉住:「是她自己不想逃。」龍七阻止我,「她在等她的夫君。」

我隻得咬著牙不動,生生地看著一顆顆釘子打入她體內,每打入一顆,她便喊一聲夫君。

白翎對我說過,夫妻,便是結為伴侶相互喜歡的男女,就如將來的她和南羽,我和千櫻那樣。

可是,在她喊了一百七十聲時,小鎮路口,隻有淒涼的西風。

我掙脫開龍七,沖入火堆,打算將她從木架子上救下,然而她渾身是釘子,我隻有將那木樁從地裡麵拔出來連帶著一起抱走。

「你就改不了你多事的毛病!」

蛇媚兒狠狠地罵了我一通,卻還是親自動手,將白狐身上的釘子取下來:「那道士可真毒辣,若再下去十顆釘子,這狐妖內丹都損了。」

狐妖慢慢睜開眼,看著我們先是一怔,然後又掙紮著要起來。

「你要等的人,來了。」

蛇媚兒抱著手臂嘆了一口氣,不遠處,龍七走在前麵,小鬆鼠拽著一個男子跟在後麵。

哪知男子看到白狐,竟然嚇得跌在地上,口中大喊:「滾開,狐妖,滾開……」

白狐捂住心口,看著男子:「夫君,我這是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竟喊了道士來捉我。」

「因為……因為你是妖,我是人啊!」

白狐淒然一笑:「我們初認識時,你便知我是妖。你今日此舉,其實是我不能替你生下一子,所以,我不怪你。我隻這些年的情愛……你真的舍得割舍?」

「情愛?」地上男子露出輕蔑一笑,「我怎麼會愛上一個說不定一個翻臉就會吃我心的女人?那些愛,不過是出於對你的畏懼。」

白狐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男子,突然仰天一笑,最後眼露紅光竟撲向了男子,手指扣住他心口:「我倒真要挖出你的心來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我愛你十年,十年……竟然換不得你一點真情!」

男子任命地閉上雙眼,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懼色,白狐收回手,怒吼:「滾!」

男子一怔,爬起來,飛快地跑出了林子。

看著消失在暗夜裡的背影,白狐再也支持不住跪在地上,大口地吐血:「可是我愛了他十年啊……」

我扶著白狐,小心地擦去她的血:「什麼是愛?」

「愛是,為了他忘記自己是誰!」

我們都默契地帶上了重傷的白狐,平素愛抱怨的蛇媚兒這次也沒有吭聲,為了在凡間生存,大家商議一番,打算自力更生,組成了一個演藝團。

小鬆鼠拋鬆果,蛇媚兒演柔術,我便表演心口碎大石或者舉千金石,這樣掙了些小錢買了一輛馬車和一些舊衣服,剩下的錢便留著給白狐,買藥材治病。

我們也會遇到流氓,遭遇山賊,每當我單手舉起馬車後麵的千金石時,這些找事的人就會落荒而逃,根本不需要動用任何武力。倒是龍七,每次都會幫我捏捏胳膊,嘮嘮叨叨不準我心口碎大石,不準再乾這種氣力活,還背著蛇媚兒給我買雞屁股吃。

我竟從來不知道,雞屁股這麼好吃,哦,山雞,對不起!我吃的不是你屁股。

一路南行,越來越多的人在討論最近天象怪異,有人說,有妖精來犯,天庭派了好多天兵天將到處捉拿,甚至有人說,曾看到一頭踩著火飛行的怪獸,朝長安方向飛去。

我當時正在和蛇媚兒石頭剪刀布決斷新捉的那隻雞到底是烤著吃還是生吃,結果我輸了……看著那鮮血淋漓的生雞,我毫無胃口,也許是受了刺激,接下來幾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成日渾渾噩噩。

一日,我又在表演月匈口碎大石,忽聽到有人喊:「小姑娘,你從哪裡來啊,小小年紀竟有這般大的力氣?」

我放下千斤石頭,向人群鞠躬行禮,卻在彎月要的瞬間,瞥到一抹繡著藍色翎羽的衣襟。

南羽仙君?!

是的,隻有他才愛穿這個衣服,我沖出了人群,大聲地喊道:「南羽仙君?」

目光快速掃過人群,最後鎖定在前方行走的男子身上,我不及思索,快步跟上去,將他抓住。

「南羽仙君!」我一把將他緊緊抱住,開心地叫起來。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不及南羽十分之一的俊秀,眉目也沒有他那股驕傲。

「小姑娘……」那男子將我推開,「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麼仙君……」

我拽著他手不肯放,他雖然變了容貌,然而他身上那股氣息我卻如何也不會弄錯。

「你這姑娘怎麼回事?!」他一臉盛怒,掏出一塊銀子給我,厭惡地罵道,「快拿走,討錢也不是這樣的!死叫花子!」

說著,用力將我推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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