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諾言（1 / 2）
靈鷲台，白雲似海，天天薄霧，遠處彩虹道道，千櫻在我耳邊道：「年年，我們成親吧。」
我抬頭望著千櫻，這張臉，如刀雕般深深刻在我腦海裡。
我睜開眼是他，閉上眼睛是他，看著他便覺得天地之間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從百丈高空躍下的瞬間，我方清楚，原來我愛他。
什麼是愛？白狐說愛就是，忘記自己是誰。
回到未央宮，一切都那麼熟悉，小白、小藍他們個個紅著眼睛將我圍住，一陣香氣飄來，我轉頭，看到南羽仙君端著一個青瓷碗朝我走來。
他看著我，並沒有說話，隻是將碗放在我身前，側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離開，我才敢抬起頭來，桌上是一盆鯽魚湯，上麵飄著蔥花，香氣四溢。
可我卻突然想起了紅綃。
我手指絞了絞衣角，然後抬起頭：「主人，什麼是護心丹？」
「護心丹是金麥仙君煉丹爐製的金丹，五百年方能煉出一粒，是以護住重傷之人的心脈和元神，助以康復。」
我愣了片刻，想起紅綃的哭泣，原是她妹妹受了重傷。
「那金麥仙君有幾粒金丹？」
「如今隻有一粒。」主人碧色眼瞳凝著我，「年年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有，沒有。」
我低下頭，主人盛了魚湯遞給我：「剛剛在靈鷲台你嚷著餓，趕緊喝了。」
「我以後都不吃魚了。」
「怎麼了？魚湯不是你最愛吃的嗎？」
我抬頭望著千櫻，咬了咬唇，鼓起勇氣：「主人，不要殺那些妖精好不好？他們並非想禍害人間，也並不是貪婪，他們隻是想離開混沌之界。那裡沒有風，沒有水，也沒有光……」
想及混沌之界那些日子，我渾身不由得發抖，餘下的話卻是吞在肚子裡。
我不敢問，是不是主人把混沌之界變成那樣，也不敢問關於我過去的記憶。
「好。」主人輕輕一笑，可我卻覺得那雙碧色的眼瞳，卻沒有一絲溫度，「吃了東西，洗漱一下，回頭辟邪帶你去織衣仙子那兒量身做衣服。」
「新衣服嗎？年年還有好多新衣服啊，不要浪費啦。」
想到在人界，別說穿新衣服，就是為了吃飯，我們每天都要辛苦地去賣藝。
主人一怔，嘆了一口氣：「笨丫頭啊，是你的嫁衣。」
見我沒有反應過來，他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道：「忘記了？我們要成親了？」
我坐在辟邪身上，剛出了未央宮，就碰到了百花仙子，她笑著朝我們行禮：「恭喜千櫻殿下和玉兔仙子。」
「多謝了。」
主人笑著開口，前方的百花仙子一愣，突地緋紅了臉，躬身離開。
我卻聽到旁邊侍女驚叫：「哇，剛才千櫻殿下說話了啊。」
我這才想起，過去五百年，主人極少離開未央宮，未央宮更是不允許其他人入內，哪怕是在靈鷲台路過的仙女俯身向主人行禮，他都是眼眸懶得抬一下。
辟邪停在了織衣仙子殿前，那小侍女一見我們，竟然尖叫著跑開。
啊呀，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難道說她們不認識我了，竟然嚇得跑了，我以前的衣服都是他們做的啊。
裡麵傳來人仰馬翻的聲音，那小宮女聲音隱約傳來：「啊啊……千櫻殿下……千櫻殿下也來了！」
許是量身需要很久，主人竟然帶了一本書，坐在織衣宮的花園中，哪知，他剛坐下，那些小宮女全都跑到院子裡，不但如此，成群結隊的仙女都跑了來，說找織衣仙子做衣服。
「仙子去了一趟白羽山，竟然瘦了啊。」織衣仙子拿著尺子量了量我的月要，「看樣子，還是我們天庭好。」
我輕輕嗯了一聲，看向窗外，剛好看到主人抬起頭向我看來。
四目相對，他眉眼一動，朝我明媚一笑，頓時，整個花園傳來女人陣陣驚訝和抽氣聲。
我也被他美麗的笑容驚得訥訥出神，身邊的織女仙子卻碰了碰我月要，用神秘的口氣問：「從白羽山回來之後，千櫻殿下突然說要娶你為妃，你們……是不是，那個了啊？」
「啊？什麼那個？」
織女仙子不停地眨著眼睛，我以為她眼裡進了沙子。
「哎！就是……」織衣仙子偷看了一眼主人，貼著我耳朵，「就是男女之事？」
「男女之事？」
見我茫然，織衣仙子乾脆說：「你們是不是睡了？」
「我一直和主人睡啊。」
我記得五百年前織衣好像就知道了吧。
「哎喲，」織女仙子漲紅著臉，伏在我耳邊，「就是，千櫻殿下有沒有脫你衣服，然後……」
我瞪大著眼睛聽完織女仙子說完：「為什麼主人要這麼做啊？」
「你們是夫妻啊，夫妻當然要做這個了，這樣是可以增進感情的，而且隻有這樣，你們才會有小寶寶啊。」
啊，我恍然大悟，原來主人吃我嘴巴不是因為餓了，而是為了和我增進感情。
而且，這種增進感情的東西還很神秘，隻能夫妻做！
這個時候，織女仙子突然將一本小書塞在我手裡：「你拿回去偷偷看，別讓殿下看見了。」
我抱著織女仙子：「仙子對我太好了。」
「以後你經常帶千櫻殿下來玩就行了。」
說著，又拿起卷尺開始給我量。
「咦，剛剛不是量過了嗎？」
「一生一次的嫁衣，當然得量仔細了。」織女仙子挑眉笑得十分詭異，「至少還要量十次。」
結果，落日西沉時，千櫻黑著臉沖了進來，將我拽回了未央宮。
接下來，整個未央宮開始忙碌了起來，因為每天都有好多仙家趕來送賀禮，小白天天忙著裝飾未央宮，南羽仙君也忙著接應仙家，似乎也沒有時間和我說話。
主人也好忙，時常晚上由辟邪帶著回來，而他也沒有再逼我讀書寫字，我成日隻能坐在未央宮的房頂上發呆。
這一天，到了晚上主人還沒有回來，我就蹲在房頂上空，看著南天門方向，突然頭頂明月皎皎，一個仙子穿著銀白衣服飛過，她手臂一揮，無數星星像銀沙一樣布滿了天空，將整個天庭照得明亮璀璨。
我愣在哪裡，卻突然想起那藍色長發的清美少年，想起主人帶我走時，他望著我的悲傷眼神。
未央宮一直有強大的結界保護，可此時，對我來說出行毫不費力，我悄然溜了出去，來到了金麥仙君的宮殿。
我以前經常來這裡，常常弄得雞飛狗跳，好在對這裡十分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丹藥房，然而整個丹藥房，密密麻麻全是格子，雖然我識得字了，可要從這麼些盒子裡找到護心丹，也有點困難。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嚇得趕緊屏息躲在了櫃子上方，接著進來了兩個小仙童。
「最近丹藥用得這麼厲害啊，護心丹現在隻剩下一顆了。」
「據說妖界可猖狂了，這會兒手裡還奪了好多天界的法寶，說要攻打天界，要喚醒蘇禾。」
「蘇禾真的會醒嗎？」
「通天塔都毀了，那些小妖妖力不夠，穿不過結界上不來南天門，自然沒法打開鎮妖塔喚醒蘇禾了。」
那小童頓了頓：「不過，最近好多仙君都受傷了，不久之前，巡遊混沌界的仙君被一隻兔妖打得魂飛魄散，好在千櫻殿下護住最後一縷魂魄，才得以讓他下世輪回，否則，三生三世都灰飛煙滅了。」
我趴在櫃子上，嚇得渾身發抖，心中卻已經明白他們口中的兔妖指的是我。
那仙君追著我們，甚至要將我們都收入葫蘆裡分解，我才錯手將他殺了。
「妖精太可惡了，都說妖精貪婪，妖界待得好好的，竟然還想來天庭。」
「貪婪是妖的本性。」
其中一個小童子，將護心丸放在中間的爐子裡，對旁邊的說：「你要看好了，這是昨天才出的護心丹，下一顆要五百年之後，最近和妖界打仗，金麥仙君十分憂心丹藥不夠用。」
「嗯。」小童子點點頭，待同伴走後，就拿出一本書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我趴在櫃子上，擔心被發現，隻得一動不動的。
在我快要睡著時，那小童子突然起身放下書，走了出去。
我一看，趕緊跳了下來。
青煙繚繞足有一人多高的丹藥爐就在麵前，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打開爐子，而走廊上又有腳步聲，雖然隔著遠，我心中一急，暗自運用妖力劈了下去。
爐子轟一聲裂開，護心丹滾落出來，我拾起就跑。
「誰！」
聽聞聲響，那個小童子趕緊跑了進來，我剛好與他撞個正著。
「你偷護心丹？」
他一把將我揪住：「你……」他嗅了一下鼻子，驚駭地看著我，「你有妖氣，你是妖精？」
「有妖精！」他忙鬆開我，一下跌在地上，又馬上反應過來，大喊了起來。
我抱著護心丹，大腦一片空白，如果他一喊，那整個天庭都知道我是妖精了。
「破！」
手心一道青光應聲而出，那小童子身體一僵，雙瞳瞪著我，然後整個人都倒下去了。
我也顧不得他怎樣，抱著盒子跑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不敢有絲毫停留，生怕留下一點氣息，讓他們找到我。
回到天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使用過妖力，星星說，一旦運用妖力，就會留下獨有的味道。
我嚇得趕緊逃跑，一路狂奔，路過蓮池台時，看到一個身著白色衣衫的人正坐在蓮台旁邊，藍色的頭發像海藻一樣落在肩頭。
「星星？」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卻又馬上閉口，因為，星星也是妖啊，他怎麼會在天庭？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人回頭望向我，藍色的雙眸乾淨得像雨後的天空。
我愣在那裡，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望了我很久，眼眸如混沌之界那些日子，溫柔似水，平靜無波，可唇邊的笑卻總像有千言萬語化成了一抹苦澀。
「星星。」
我想起可能有人從金麥殿追來，拉著他的手就一路狂奔，到了靈鷲台，嗅到周圍沒有生人氣息，我才鬆開他的手，可自己早就嚇得一身冷汗。
風從鎮妖塔方向出來，帶著一股陰氣，我不由得全身發抖，一抬頭正迎上他溫和的雙眼,內疚和羞愧莫名湧上心頭，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三界都在傳太子千櫻將要娶未央宮的玉兔仙子，我本以為是這是謠傳，直到今天早上他親自去龍宮找龍景退婚，我才得知原來都是真的。」
「龍景？退婚？」」
我驚訝地望著龍七，不明他話中之意。
「他沒告訴你？」星星驚訝地看著我，旋即苦澀一笑。
說到這裡，他目光落在西邊雲端，風聲中龍七的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站在他旁邊沒有答話，隻是像做錯了事情一樣低著頭。
「年年？你喜歡這天庭嗎？」
許久，龍七回頭，湛藍色的雙眸靜靜凝望著我，似乎要看進我心底。
我搖了搖頭：「不喜歡。」
我的確不喜歡這天庭，哪怕這裡景色再美，哪怕這裡空氣再好，哪怕這裡有再多美食，可是五百年來，我必須承認一件事，我不喜歡天庭。
「龍七，對不起。」我低下頭。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