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蠶(1 / 2)
靜謐的大殿內,充斥著她急切不安的聲音,其中的哀婉之意,足以叫人心神俱碎。
夫君,夫君。
這個稱呼雖早已藏在了心裡,卻還是她頭一回,光明正大的從口中喚出來。
他明明就是她的夫君啊,為什麼、為什麼她隻能同旁人一樣,喚他陛下呢?
「夫君。」她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這兩個字於顧禎來說,是極其陌生的。他隻在紙上見過、偶然聽旁人喚過,卻從未親身經歷過。
直至手背上突兀砸落幾滴滾燙時,顧禎才猛然回過了神,皺著眉頭側首看去,卻見她蓄在眼中、一直未曾流下的淚水,在此刻盡數淌了下來。
在北浮山未能得到任何回應,趙懿懿本已不敢再問了的,或許是酒水可壯膽,她逐漸生出勇氣,將剛才那個問題重復了一遍,滿懷著一腔期許仰起了頭。
其實她看起來很乖巧。
哪怕醉了酒,也未有過多的失態,隻是鍥而不舍的追問著一些話。在他看來,她如今的舉動,和耍小孩子脾氣沒什麼兩樣。
這句話,她從早上問到了現在。顧禎從不知道,自己這位皇後,還能有這般執拗的時候,執拗到他險些招架不住。
「朕不該叫你飲酒的。」良久,顧禎垂眸偏頭避開,忽而伸手撫了撫她的額發,淡聲道,「時辰不早了,醒酒湯都喝了,皇後還是早些歇下吧,明日還要回宮。」
他一如既往的柔和,就像世人所說的溫潤如玉,可落入趙懿懿耳中時,卻叫她心尖揪得更緊了。往日能帶給她安心的沉穩聲音,現在卻化作道道利刃刺向她。
多年來不敢問出口的問題,今日終於鼓足勇氣問了,卻沒能得到半點回應。
他連騙一騙她都不肯嗎?
哪怕他騙她,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的。
身子忍不住的輕輕顫抖,她竭力咬著唇瓣,不願叫自己的嗚咽聲泄露出來。
「快睡吧,朕明日有東西給你。」顧禎看著她試圖將自個蜷縮成一團,沉聲道了句。
顧禎起身走後,趙懿懿全身的力道也被抽得一乾二淨,毫無半點生氣地靠在榻上,直至宮娥準備好了熱水請她入浴,才逐漸恢復了些許。
她靠在浴桶邊緣,雲竹一麵往水中加著香露,一麵心疼道:「娘娘,您這又是何苦?」
醉酒後,趙懿懿的反應要比常人慢上半拍,不知過了多久,她將身子整個潛入了水裡:「你不懂。」
那年長安春光正好,比任何時候都要妍麗,雪白的梨花開滿枝頭,少年立在樹下朝著她微微一笑。
少年郎的笑啊,比那滿園子的梨花還要好看。
雖然他隻是問了個路,轉瞬闊步離開,也被她給牢牢記在了心底。
她默默地記了那麼多年,終歸是不甘心,想要得到那麼零星半點的回應。
可那個少年郎不喜歡她。
晨起後,雲竹正領著人整理屋子,見趙懿懿盯著自個那略有些紅腫的腳踝看,不由近前笑道:「娘娘快別看了,昨晚腫得還厲害些,陛下親自給上的藥,一會兒還得再上一次。」
「他上的藥?」趙懿懿仰著頭看雲竹,眼底仍有著酒醉後的紅血絲。
雲竹愣了愣,道:「昨兒娘娘去騎了馬回來,那扭傷處便又復發了,腫得老高一片。陛下臉色雖不大好,還是親自給娘娘上了藥呢。」
見她仍是一臉茫然之色,雲竹詫異道:「娘娘不記得了麼?」
趙懿懿與她對視了許久,或許隻是短短一瞬,也或許是長達一刻鍾。
用力掐了下指尖,她終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嗯,我不記得了。」
雲竹僅是有些驚詫和嘆息,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娘娘昨晚到底是醉了酒的人,大抵是記不得自個乾了什麼的。
在先農壇耽擱了三日,已到了回城之時,待宮侍們將行李收拾好,車架已然在外邊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