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道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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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霎時靜了下來,不過片刻的工夫,殿內氣氛陡然一變,倆人的麵色亦是愈發的差。

恍惚察覺到有一冷厲目光凝著在身,趙懿懿先是頓了頓,隨即顫巍巍偏過頭。便見得那人的神色,已然轉為了鐵青,隨後與那雙冷峙的鳳目撞了個正著。

顧禎陰沉著一張臉,錮著懷中之人的手臂緩緩收攏,克製了許久,才未曾當場發作,隻是冷聲問:「皇後剛才說什麼?」

他大可,當她剛才是糊塗了,再給她一次機會。

隻一次,就這一次。

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趙懿懿何嘗不知,他肯定是聽清了,如此一問,隻是想叫自個想清楚了再答

——可她早就,想得一清二楚啊。

想得一清二楚,不要再喜歡他。想得一清二楚,要將對他的情絲從心頭抽出。

兩隻小犬而已,拂林犬在大楚風靡幾十年了,幼時祖母也曾養過一隻,她閒暇也曾逗弄。細犬更不必說,貴族青年都喜歡豢養一隻。即便真的養了,也不必她親自侍弄,自有宮人幫她。

為何不肯要呢?

因心中緊張,急於攀附住一樣東西,情急之間,趙懿懿竟是攥緊了他身前的衣襟。待重新穩住心神抬眸看他,聲音雖柔軟,卻是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妾身剛才已經說過了,因為,這兩隻小犬都是陛下送的,所以妾身才不想要。」

無論再怎麼問,她的答案也隻有這個。

因為是他送的,所以不肯要。

顧禎眸中逐漸有暗色聚積,漸呈出山雨欲來的趨勢,那一雙深邃的鳳目,似要將她吞噬其中。

「為何?」

他難得沒有動怒,眸中陰沉之色消散,淡聲問了一句。

與他對視一眼,趙懿懿才發覺,自個已將他那身龜甲紋的衣衫給攥出了數道褶皺,遂急忙鬆開了手,身子稍向後仰了仰:「因為,妾身現在不想要陛下送的東西。」

鬧矛盾了,便隨手一揮,給她送首飾、送小犬,意圖叫她安分些。

可這些東西,又有他幾分真心。

顧禎覺得這回答有些可笑:「隻因為是朕送的,所以你便不想要那兩隻小犬?」簡直荒謬!

然他的皇後卻是堅定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因為是陛下送的,所以不想要。」

因被他攬得太緊了些,趙懿懿逐漸覺得喘不過氣,便伸手推了推他,眉心顯而易見的蹙了起來。

顧禎非但未曾鬆開半分,那俊逸的五官更是陡然壓了下來,掐著她的月要說:「所以,朕先前著人送首飾過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你甚至不肯親自出麵?」

明知這個回答,可能會招致更猛烈的報復,也會徹底地激怒顧禎,趙懿懿還是輕輕頷首,柔聲說:「是啊,就因為是陛下送的,所以妾身本來就不想收,遑論親自出麵了。」

她仰臉笑著,唇角笑靨若隱若現,眼尾那一點美人痣似在勾人心魄。

顧禎難能平靜,隻是淡淡看了趙懿懿一眼,那眸中的冷肅卻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朕的心意,就是被你這般糟蹋麼?」

像是聽著了什麼極為好笑的事,趙懿懿先是笑了幾聲,可笑著笑著,眼睛便隨之紅了一圈。

「陛下問,妾身有沒有將你的心意放在眼裡。」她攥著裙擺,極力壓抑著聲音中的哭腔,不想叫自個再次哭出來,在他麵前丟人,「那妾身今日想問陛下一句。陛下,可曾將妾身的心意放在眼裡過?」

他這樣要求她,那他有過嗎?

憑什麼、憑什麼他分明不喜歡自己,她還要將他記掛在心上呢。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有時甚至要停頓許久,似是字字泣血,以此逼問。

顧禎眉心微蹙,冷聲道:「皇後莫要扯上旁的事,更何況,朕又是什麼時候,不將你的心意放在眼裡了?」

他目光沉靜,望著她的視線中甚至帶著些許的審視。

可就是在這樣的目光之下,趙懿懿忽而無比的羞惱與氣憤。

他總是這樣鎮定自若,總是這樣掌控一切的架勢,故而倆人爭執起來時,他永遠平靜、永遠淡然,像是她在無理取鬧。

月匈腔中滋生出一股意氣,趙懿懿望著他笑了笑,輕聲說:「妾身在家中時,很少去往庖廚,隻偶爾為祖父母做一兩樣點心,是後來嫁入東宮,妾身才開始鑽研這些。」

「那油鍋滾燙,胳膊也不知被濺傷多少回,甚至於,還有一次切菜,生生切開了肉。妾身在家中也曾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的,陛下可知,妾身學這些,都是為了陛下?」

顧禎喉結輕輕滾動了下,仍是凝著她未曾說話。

趙懿懿又道:「這些,妾身從未告知過陛下,便是不想叫陛下覺得心頭沉重。妾身送去的那些湯水、菜餚、點心,陛下有時嫌煩,或是不愛用,很多都分給了宮侍。」

她扯著他的衣袖問:「陛下,妾身說的對不對?」

未待顧禎答話,她又自顧自的往下說著:「妾身雖未曾提過,也未曾問過,可心裡頭卻一清二楚。」

顧禎閉了閉眼,他倒是從不知曉,皇後竟是如此細致入微。

「那麼。」趙懿懿道,「陛下說說,妾身的心意,又被陛下放在了哪兒?」

她什麼都知道,卻又裝作不知道,隻是不想說出來,叫倆人鬧得不虞罷了。

「隻是為了這個?」良久,顧禎問她。

趙懿懿笑了笑:「還有許多,陛下要聽嗎?」

顧禎目光漸漸失了神,一句話也沒說。

「陛下那日叫妾身過去研墨。」她稍稍停頓了片刻,眸光如水流淌,「猶記得剛成親時,妾身也是想給陛下研墨的,可陛下嫌妾身煩,叫妾身以後不必再去了。」

都是些小事,然小事集聚多了以後,便成了江海,成了能將她生生壓垮的稻草。

她好累好累呀,渾身都沒了力氣。

一點兒也不快樂。

垂目望著男人的大掌,趙懿懿仿佛又瞧見了,瞧見了那一晚她去了崇仁殿,挽了袖子拿過墨塊,想要替他研墨。

便是這隻大掌將墨塊奪了回去,柔聲對她說:「太子妃辛苦,隻是以後,不必再這樣麻煩了。」

她信了,信了他是真的體諒她辛苦,信了他是真的愛惜她。

顧禎擱置在她月要間的手輕輕摩挲兩下,啞著聲音問:「還有嗎?」

還有嗎。還有許多啊,兩年多的時光,倆人之間的點點滴滴、樁樁件件,又豈是這麼幾句話就能道盡的。

可她不想說了。

那些話,那些過往,每說一個字,便像是在將她的心重新剖開,不顧那淋漓流淌的鮮血,隻顧著將內裡的苦楚展現給人看。

剖開、再愈合,再剖開、再縫好,這樣無邊的痛,叫她不願再承受了。

「還有許多,可妾身累了。」趙懿懿淡聲道。

她累了,真的不想再說了。

顧禎隻覺得呼吸一窒,猛地握住了那隻纖細羸弱的手腕:「皇後便隻顧著自己,說到一半,便不想說了麼?」

趙懿懿不想說話,隻是頹喪地坐在那兒,仰臉看著窗外一枝梨花。

那年立在花枝下朝她笑的少年,終究是找不到了。一切,從一開始,其實就是錯的,是她在癡心妄想,妄想帝王也會有情意。

妄想著,隻要自個付出了真心,便能有回應。

「趙懿懿。」

顧禎又喚了她一聲。

再一次聽著他喚自個的名字,心中已無半點想法,隻是覺得心口難受得厲害,那陣絞痛感似要將她摧毀。

身子莫名的發冷,呼吸也帶了幾分輕顫。

顧禎覺得有些可笑,不禁問:「就為了這些小事,你能記掛到現在?」果然是個氣性大又記仇的,自個都忘了的事,她還記掛著。

趙懿懿偏過頭不肯答話,身子卻又被顧禎給強行板了回來。

「好了。」顧禎不悅地皺了皺眉,對她的不配合十分不滿,隨後聲音稍輕了些,「你既然不喜朕將吃食分給宮侍,那朕以後不給就是了。」

趙懿懿搖了搖頭:「陛下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已讓步至此,卻隻換得這樣一句話。

饒是克製了半晌的怒氣,顧禎在此時也有些惱了,斂去眉眼間的煩躁後,冷聲問:「朕如此,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趙懿懿掐著手心,迫使自個清醒些,慘然笑著說:「陛下以為,所有的心痛與難過,都不會留下半點印記麼?」

隻要他隨口安撫一句,甚至可能都沒走過心的一句話,便能好了嗎?

明媚春光透過軒窗,傾斜著灑在了屋中,灑在了她那張嬌艷若春陽的麵龐上。

杏仁眼、月棱眉、稍稍泛紅的鼻尖,都在訴說著自個的委屈。

眸中更是噙著尚未流出的淚珠。

蓄成了一汪春池。

「別鬧了。」顧禎突然覺得頭疼,他從來不知,乖巧了兩年的皇後,一旦鬧騰起來,會叫自己如此的頭疼。

還是說,是他從前太過忽視,根本沒注意到皇後的性子?

如此想著,顧禎頭一回軟下語氣,撫了撫她的發絲:「朕今日有些累了,別鬧了,不過是些小事罷了。你若不想朕將吃食分給宮侍,以後便不分了,你若想來紫宸殿替朕研墨,便過來罷。」

趙懿懿心頭陣陣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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