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發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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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仗速度隻有往常的一半,慢的出奇,自宮道緩緩駛過。

行至拐角處時,殿內忽而傳來了奏樂聲,細聽來,似乎是琵琶,曲聲夾雜著幽怨哀婉,如泣如訴。

顧禎闔目聽了片刻,麵上神情隱有些許變化,就在吳茂以為,陛下心意可能會有所轉圜,突然令人調轉回去時,他淡聲問:「皇後每日都在院子裡彈琵琶?」

這些,吳茂又怎會知曉,他訕訕地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賠著笑說:「娘娘許是,近來心中有些鬱結。」

「有何鬱結?」顧禎眉梢輕挑。

有何鬱結?吳茂麵色一僵,暗道這還用問嗎。

覷了眼皇帝的麵色後,他隨即訕笑兩聲,小心翼翼道:「娘娘恐怕,還是為著淮安侯府的事兒感傷呢。陛下若是記掛娘娘,不若奴婢入內,替陛下問候一聲?」

還是為著這事。

顧禎眉眼間掠過一絲燥意,在短暫的怔愣以後,淡聲道:「隨她去。」

誰記掛趙懿懿了?她這麼壞的脾氣,又愛鬧騰,性子又獨,總喜歡給他甩臉子置氣,這樣一點都不乖的人,他怎麼可能會記掛她。

卻又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頭疼欲裂。

顧禎心裡頭,難免也有些著惱。他是帝王,所言所行都無反悔的餘地,遑論此次與世家朝臣間的紛爭,更不該退縮一步。

他退一步,朝臣便會進兩步,唯有他反逼朝臣,眾人才會迫於帝王威懾不得不收斂鋒芒。

可她偏偏,要為此事跟他鬧脾氣。

罷了,倆人的時日還長得很,他還是,先解決好眼下的事再說。至於這些,便等日後再說吧。

懷揣著沉重的心思,他一路到了萬春殿。今日本是聽宮人言及太後抱恙,請了太醫過來診治,他才想著過來萬春殿探望一番。

「皇帝怎麼過來了?」太後的聲音裡略帶了些欣喜,忙命人上了茶水,又叫皇帝在她邊上坐下,「正好有些新茶,你嘗嘗味道如何。」

顧禎在下首坐了,溫聲道:「聽宮人說母後身子不好,還請了太醫,正巧今日無事,便過來探望一番。今日,母後可好些了?」

太後嗔怪道:「也不知哪個告訴你的,真是該打!」說著,她轉頭瞪了眼宮侍,「哀家都說了不許同皇帝說,你們偏就多嘴什麼呢?」

望著太後的舉動,顧禎但笑不語,隻等她訓完宮侍後方道:「宮人也是為了母後的身子,莫要過多苛責。」

殿中稍靜了片刻,想起宮裡頭近來的傳聞,太後心念微動,忍不住拿眼斜覷皇帝。

那皇後在閨中時就生得貌美,一張臉光是擺在那,就叫人覺著賞心悅目。她原先還以為,宮中這麼多年都沒給妃妾,是因著兒子那副魂魄早就被皇後給勾走了。

如今看來,卻不盡然。

她裝作不經意地嘆:「皇帝,你今年都二十有三了,旁人這個年紀,那孩子早都能跑能跳,哪像你現在……哀家如今年歲漸長,見著別人含飴弄孫,心裡頭何嘗不羨慕?」

顧禎端著茶盞的動作微頓,抬目看了太後一眼後,輕聲道:「母後不是總說,臨川性子野,都快看顧不過來了?」

太後麵色一僵,輕咳了兩聲:「這如何能一樣?何況臨川也快到了出閣的時候,母後哪能不想有幾個孫兒承歡膝下。」

「哀家在這兒乾著急,你同皇後兩個,怎就半點兒也不放在心上呢?」

顧禎飲了兩口茶水,視線緩緩挪向窗外,幾枝杏花被雨水打過,其上還沾染著清露,顫巍巍地墜在枝頭,從窗牖處延伸了進來。

孩子?

他出神的想著,皇後同他的孩子,大抵也會是生得一雙杏仁眼,皮膚白皙、身量高挑吧?

或許,還會彈琴、喜歡讀書、且寫的一手好字。

可下一刻,想起皇後那一副倔強的性子,將來的孩子恐怕也會這麼固執時,他又覺得頭疼。她這麼愛鬧騰,稍說上幾句便要生氣,生氣就會哭的性子,倘若孩子隨了她的脾氣可怎麼辦?

她倔成這樣就有夠自己受的了,若是再來一個這般的,該如何是好?

察覺到皇帝的心不在焉,太後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溫聲道:「隻是你們二人都成親這麼久,也沒個消息,依哀家看,尋……」

「好了。」堪堪從思緒中回過神,再一聽到孩子的事,顧禎突然覺得有些煩躁,眉眼亦是徹底地淡了下來,沉聲道,「母後。往後,莫要再提此事了。」

太後不由一怔:「皇帝?」

顧禎揉了揉眉心,淡聲道:「柔然在外虎視眈眈、父皇遺留的朝政問題也尚未解決,正值內憂外患之際,朕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處理政務上,並無空閒教導孩子。」

伸進窗牖中的那朵杏花終於落下,在案幾上滾動了幾圈,堪堪停了下來。

暉光照在男人清雋的眉眼上,在太後錯愕的神色中,他又道:「如母後所言,朕方才二十有三,正值盛年,且得位名正言順。要這孩子出來,有何用處?」

若是真有個脾氣像她的孩子,成日為點子小事鬧騰個沒完,可真是有夠他受的。還是晚些吧,等晚個幾年,朝堂局勢穩定了,待他有空了、能有閒心應付時再說。

「你父皇……」太後試圖辯駁一二。

先帝便是早早崩逝,以至於皇帝即位時不過冠年,以至於被朝臣欺壓。若是先帝再晚些才有皇帝,那皇帝便該是沖齡踐祚,更被那些個朝臣把玩在掌心中。

顧禎沉聲道:「父皇是迷信那些術士,被丹藥敗壞了身子,否則何至於不惑之年崩逝?朕素來不喜佛道,且身體康健,又如何會同父皇一樣?更何況……」他麵色倏地冷了下來,「父皇後來,不是也動過廢了朕的想法麼?」

太後徹底沒了話說,皇帝五歲起便獨自居於東宮,她後來又有了臨川,更沒多少閒暇關心長子,全憑著他自個跌跌撞撞長大了。

因此,母子二人之間,從未有多親近。

遑論交心。

這還是太後第一回,聽著他吐露這些話,驚詫之餘,又有些難以接受。可長子的脾氣她向來知曉,他決定了的事,從來沒有更改的餘地。

斟酌片刻,她到底沒再多說。

正逢臨川從外進來,想起一事後,太後趁機轉了話題:「你妹妹啊,竟也學會瞧那些少年郎了,前日還回來同哀家說,叫哀家給她選個駙馬。」

顧禎淡掃了眼臨川,心知太後想說些什麼,隻他一向不習慣兜圈子,便直接問道:「是何人?」

太後含笑拍了拍臨川的手,以眼神示意。

忸怩半晌後,臨川方道:「是河間侯世子。」

河間侯世子?

光是一個淮安侯世子的事,就叫皇後同他置氣到如今,若是再添一樁河間侯世子的事,隻怕是有他受的。以皇後對那趙二姑娘的寵愛,隻怕又要一邊哭,一邊在那鬧脾氣。

顧禎眉心微蹙,忽的想起了那日河間侯告假,要給世子納征的事,他臉色倏地便冷了下來,問:「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他對你也有意?」

被這樣一雙鷹隼般的眼眸盯著,臨川忍不住瑟縮了下,隨後小聲說:「沒有明說,可他看我時,眼裡頭分明也是有情意的。」

顧禎覺著荒唐又可笑,又飲了口茶水後,在對麵倆人的注視下嗤笑道:「那你可知,他已經有了未婚妻,年底便要成婚?」

臨川麵色陡然一變,太後也是驚道:「還有這回事?那可算了,這實在不是良配,還是換個人吧,聽話?」

「阿娘。」臨川癟了癟嘴,拉著太後的手說,「隻是訂了婚,又沒有成婚,叫他將婚約解除不就行了麼?」

太後耳根子軟,被她撒了一通嬌以後,又有些心疼,便下意識抬眸去看皇帝。卻正巧,觸及到一張鐵青的麵容。

「砰」的一聲。

茶盞被重重擱置在案上,顧禎冷著臉,拿絹帕擦了擦被濺到茶水的手指,冷笑道:「你死了這條心罷。」

臨川被他看得心髒狂跳不止。

她長這麼大,雖與兄長不怎麼親近,卻從未聽他以這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朕看你不但書沒讀多少,心眼子也跟著糟透了。」顧禎霍的站了起來,將帕子扔回桌案,「為著你這點私心,你叫朕為你得罪兩家人?還想叫朕在史冊上,平添一道罵名?」

氣氛陡然成了這樣,太後急忙想要打個圓場:「唉好了好了,皇帝,她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哀家一會教訓她就好。何況這也不算什麼太大的事,你是他親阿兄,唉,不成就不成,何必動這樣的怒呢?」

顧禎似笑非笑:「原來朕是兄長,先前朕還以為,膝下是多了兩個兒女。」

太後麵色一陣青一陣白,知曉皇帝是在提七皇子的舊事,更是尷尬不已。心知皇帝這是再一次言明,他不是臨川和七皇子的爹,自是不可能為了他們,親手毀了自己的名聲。

耳畔又倏地響起女兒的抽噎聲,叫她愈發的不知所措,抬首想要同皇帝再說上幾句,求一求情。

顧禎拂袖欲走,心裡頭怒氣難當,原以為這個妹妹隻是貪玩罷了,卻沒想著,她這心思倒是愈發的壞。

也不知是隨了誰。

再任由她這般下去,隻怕大楚皇室的名聲都要被她給敗完了。

思及此,他在轉過身時冷聲道:「你成日鬧著要伴讀,正好尋芳進宮了,便叫她好好陪著你,將那些個史冊典籍都看上一看!」

不顧身後的抽噎聲,他冷著張臉出了萬春殿,在儀仗再次經過椒房殿時,卻又聽著裡頭傳來幾道琵琶的聲音。

卻不如先前嫻熟動聽。

「什麼時辰了?」他淡聲問。

看了看天色,吳茂回道:「想來該是午時二刻。」

顧禎不禁冷哼了聲,道:「好好兒的,不去用膳,竟有工夫在這兒彈琵琶,朕看她就是閒的!」

吳茂麵頰輕輕抽動了下,在經過肅章門前時,他飛速揪過一個小宮人問:「皇後娘娘可用過午膳了?」

宮人嚇了一跳,滿臉的惶恐之色,點了點頭回:「用……用過了。」

得了消息,吳茂鬆開他,又奔回了帝王輿輦旁垂首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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