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喜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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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的惠風拂過,夾帶著幾分纏綿的意味。

強壓下心頭的些許不適,顧禎輕聲問她「可用過朝食了?」

都這個時辰,趙懿懿自是已經用過,便輕輕點了下頭,溫聲道「多謝陛下掛懷,用過了。」

她額前飄散著幾縷細碎發絲,隨那陣微風漾開,發髻上花釵上的金花也跟著輕顫幾下,眉心的那朵梨花,仿佛蘊滿了季春的暖意。

徐徐笑開時,那一雙杏眸足以勾人心魄。

卻又隱約,透著幾分疏離之色。

縱使不願意承認,他卻知曉,皇後這是想與他保持距離,想離他遠些。

喉間微微哽塞,似是想說些什麼,然半晌後,他隻是輕聲說「時辰不早了,既已用過朝食,那便啟程罷。」

趙懿懿道了聲好。

她今日所著是皇後親蠶所服的鞠衣,上月才將將趕製好,顧禎亦是頭一回見她穿。

本是莊嚴華貴的一身裝束,因眉心的那朵梨花,霎時化作一片溫柔。

聽著她輕聲細語應了聲好,綿軟柔和的聲音,叫顧禎心頭微熱,下意識伸了手過去「早些到先蠶壇,先歇上半日,朕可帶你去西郊跑一會馬。」

趙懿懿第一反應是想避開,手指都微微蜷了起來時,忽的想起是在人前。抿了抿唇瓣,她到底按捺住心中升起的那股子煩躁,僵在那兒,沒將手拿開,就這麼被他給結結實實握住了。

溫熱而略顯粗糲的手掌將她完全包裹住,試著掙了幾下,然那骨節分明的大掌看似未曾用力,卻將她牢牢禁錮著,半點也掙脫不得。

「多謝陛下。」她略顯不虞地道了聲謝,卻又道,「陛下還是自個去罷,妾身騎術不佳,又許久未騎過馬,便不去拖累陛下了。況且……妾身也不大想騎馬。」

不太想騎馬?

可上回,她怕自個忘了答應她去西郊跑馬的事,隱晦提醒了一次又一次。

分明該是喜歡的。

卻又說自個不喜歡。

觸及她那微擰的眉尖,顧禎頓了頓,鳳目漸漸沉了幾分,卻沒曾接話,隻是將手中力道卸去些許,將她一路送到了那厭翟車前。

侍從打開車門,趙懿懿便有些急切地掙脫開他,轉身登車。

及至上了車,急促地喘息幾息後,她閉目靠在隱囊上緩了片刻,才覺出從方才那陣壓抑感中抽離,心頭的不適感漸漸散去,身子霎時放鬆了下來。

她不想再與他無休無止地爭執下去了。

明明已下定決心,如他所言恪守本分,做好皇後的分內事、打點好宮中庶務。仍將他當做帝王那般恭敬,再不敢僭越半分,也不會去肖想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

可卻總覺得難受,隻覺得仿佛被一隻大掌攥住了心口,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拚了命的想要逃開。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偏偏,怎麼也逃不脫。

她知道自個是在逃避,是不敢再見著他,隻要一見著他,總會勾起過往的傷心事,叫她再度陷入那般近乎崩潰的情緒中。

雲竹緊跟在後邊上了車,見她麵色不佳,忍不住小聲說「今日起這麼早,娘娘可要歇上一會兒?先蠶壇離得遠,過去少不得要幾個時辰,等到了,奴婢再喚娘娘起身。」說著,她取出一張薄毯,蓋在了趙懿懿膝上。

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車廂內,顧禎才緩緩收回視線,朝後邊掃過一眼,蹙眉沉聲問「臨川呢?還沒過來?」

宮侍急得額上都冒出了汗,訥訥道「先前已往萬春殿催過一回,想必長公主就快來了。」

看了眼天色,顧禎眉宇間劃過一抹煩躁,淡聲道「不必管她,啟程罷。」此時出發,還能趕在午膳前到。

她身子本就不好,還是別折騰了。

宮侍心中一驚,想著太後娘娘那兒不好交代,然觸及帝王冷肅的眉眼時,便知曉皇帝已然下了決斷,容不得旁人置喙,遂不敢再多言。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臨川方才姍姍來遲,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慶殿,她一時間愣在那,以為是自個來早了,麵色便有些難看。

正要叱罵催她過來的宮人,卻有著青衣的內侍過來,回稟道「長公主,奴婢等已為公主備好車馬,請公主登車。」

臨川麵色愈發的難看,難以置信道「皇嫂她竟沒等我,就這麼走了?」

月匈前起伏幾下,她氣得想要去找太後告狀,那宮侍的話卻叫她霎時啞了火「是陛下命啟程的。」

臨川煩躁的甩了甩袖子,惱道「皇兄在哪兒?」

「陛下已同皇後娘娘一道趕往先蠶壇去了。」

臨川驀地瞪大了眼,皇後率命婦親蠶,皇兄去做什麼?

他……

突然間,臨川想起了皇兄上回親耕,亦是攜了皇後同去。

她有些費解,卻又覺得奇怪,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與她一直以來的認知,有些不一樣了。

「請公主登車。」那宮侍又請了一次。

晨曦揮灑在殿前漢白玉石階上,鋪出一片隱隱流淌的金色,那恢弘繁復的丹陛紋路若隱若現,襯得其上的五爪龍紋栩栩如生。

臨川自個惱了片刻,憤然拂袖,一骨碌鑽上了那宮侍替自個準備的車馬。

上了車後,她仍是有些著惱,氣咻咻地抓著手裡頭的帕子,一腔怒火卻又無處發泄。

行至中途,趙懿懿自睡夢中悠然轉醒,突然有些不舒服。

車中光線昏暗,且沉悶壓抑,又兼已然出了洛陽城,哪怕行的是官道,路麵也總是不太平坦的,馬車很是顛簸。

胃中翻湧的難受,她忍不住彎月要嘔了起來。

雲竹唬了一跳,欲要喚那車夫停車,卻被趙懿懿給製止了「罷了,還是快些趕到先蠶壇為好,今日出發本就不算早,莫再鬧出多的事端。」

「娘娘。」雲竹有些捉急,她知娘娘是怕耽擱了行程,也怕在這途中做那拖累,忍不住想要再勸幾句。

在觸及皇後那輕輕擺動的手時,她將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

卻是湊巧,車架正好停下歇息。

那顛簸感一停,趙懿懿便覺得身子好受多了,卻還是覺著難受。上次乘車,還是兩月前,隨他去往先農壇的時候。

路邊已設好帷幔,圈出一塊地方供皇後休憩,顧禎以為她是睡著了,或是不想下來,然等他打開車門朝外望去時,卻見得趙懿懿撫著心口靠在車壁上,麵容竟顯出幾分淩亂與狼狽。

他勃然色變,略有些心慌地問「怎麼回事?」

「娘娘坐車久了,身子有些不舒服。」雲竹恭聲回了一句。

顧禎伸手去探她額頭,又見她麵上未有任何發熱跡象,才漸漸放下了心。

趙懿懿不想被他觸碰,待反應過來後偏頭欲躲開,卻被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顧禎忽而伸臂,將她整個人撈了出來,看著她那張芙蓉麵上的幾分慘白,他忍不住低斥「既是不舒服,怎的不告訴朕?」

「妾身沒什麼大礙,隻是稍稍有些不適罷了。」她抿了抿唇瓣,側首避開他的視線,輕聲說了一句。

幾縷發絲從髻上脫落,淩亂的散在她臉上,便是偏過去的側臉,也能瞧出是失了血色的。

這般,也能叫沒什麼大礙?

「簡直胡鬧!」顧禎有些惱了,氣得臉色發青,冷下聲音道「便是不告訴朕,怎的不叫太醫過來?你就這麼不拿自個身子當回事?」

趙懿懿有些煩悶,勉強耐下性子,溫聲道「多謝陛下關心,妾身確實沒什麼大礙,隻是方才乘車久了,略有些難受罷了,這會子好多了。」

顧禎冷著臉,徑直將她抱到了帷幔裡頭,而後又著人去喚隨行的太醫過來。

那隨行太醫是被侍衛揪過來的,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戰戰兢兢給皇後把過脈,久久不敢說話。

「皇後可有大礙?」見他半晌不曾說話,顧禎蹙眉,有些不悅地說了句。

太醫被他看得心尖一顫,身子也跟著抖了抖,旋即恭聲道「臣觀皇後娘娘的脈象,是略微有些虛弱的。」

剛病過一場,能不虛弱麼?

顧禎淡聲吩咐了幾句,那太醫便又道「想來,娘娘隻是有些不舒服罷了,陛下放心,娘娘歇上一會便夠了。」

「真是歇上一會便能好?」顧禎看著她有些發白的麵龐,仍舊有些憂心。

太醫道了聲是,顧禎凝著他看了半晌,最終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去了。

「怎麼不與朕說?」他問。

趙懿懿正在用杏脯,想要將那殘留的不適給壓下去,聞言怔了怔,低聲道「妾身不過是乘車久了,略有些不適應,何須如此大動乾戈,還稟到陛下那兒去。」

顧禎麵上閃過一抹無奈,輕聲道「此次親蠶禮,本便是你舉辦的,這些儀仗也是為護衛簇擁你去。你自個不舒服了,不必這麼瞻前顧後的。」

察覺出她眸中的疏離之色,他將將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心頭劃過些許澀然。

良久,他隻是輕聲說「懿懿,你我是夫妻,你有什麼不舒服的,不要憋在心裡頭,大可告訴朕的。」

告訴他?告訴他做什麼呢?

趙懿懿有些煩,卻仍是按捺下去,垂首應「妾身知曉了。」

她這般的乖順,他該高興才是的。

可顧禎心頭卻浮起了些惱怒,且沒來由的覺著心煩意亂。

倆人是結發夫妻,本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卻因他一手促成,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心口忽的覺著難受至極,壓著那陣澀意,顧禎輕聲道「母後今日已將人送回去了,你若不喜歡,往後便不會再叫她進宮來了。」

趙懿懿眼睫顫了顫。

送回去嗎?何姑娘在椒房殿外那麼一跪,她的名聲便跟著她的膝蓋一道落了下去。有些東西若想毀掉,實在是太過容易了。

何況……何姑娘她不喜歡,送回去了,那以後的王姑娘、李姑娘、陳姑娘,她若是不喜歡呢?

她不可能喜歡的。

哪怕她已不再對他心動,然身為皇後,她也不可能喜歡後宮的妃嬪,永遠也不可能喜歡。

縱然不喜歡,那又如何?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然開口時,她卻隻是扯著唇角笑了兩聲,道「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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