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教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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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風柔軟,她一雙翦瞳中更是映著柔軟的顏色。

顧禎滿腔的話語突然就堵在嗓子眼裡,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一顆心急遽的往下墜了下去。

喜歡,他似乎,喜歡上了懿懿。

這個驟然冒出來的念頭,叫他整個人僵在那兒,一陣從未有過的情緒竄了上來,再從心口處一直抵達指尖。

喜歡嗎?

應該是吧。

如若不然,他為何會不想再看她受委屈,為何在惱得不想再聽聞她的事時,又終究抵不過心中所想,趕去給她撐月要。

若不是喜歡,又怎會想對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倘若不在意,在聽到她讓自個離遠些時,又怎會難受。

已逃避多日,時至今日,他已然沒法子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看著箭袖下的那雙柔夷,顧禎眼前一陣的恍惚,是喜歡嗎?成親將近三年,他終於發覺,自個已喜歡上了皇後。

這個認知,叫他掌心驟然收緊,與那粗糙的韁繩摩擦,生疼生疼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顧禎死死地盯著她那雙手,拚了命的想要回想一二,卻絕望的發現,過往與皇後的那些記憶,他記不清了。

在他怔神間,趙懿懿趁機將手抽出,憑著記憶策馬向前,往遠處群山而去。

遠處山脈綿延,放眼望去一片蒼翠之色,延伸至天際瞧不見的地方,山月要上,似乎正有一簇梨花招展。

片刻後,棗紅駿馬開始小跑起來,步子十分穩健,她稍稍適應上一會兒,倒也沒有了先前的害怕,一直狂跳不止的心緒也緩和不少。

雖是帝後單獨出來跑馬,然二人身份貴重,少不得還得有幾個隨行之人。

燕王換好裝束,騎著匹玄色駿馬過來時,便見皇帝正凝著遠處青山發怔,溫聲道「臣弟還當皇兄已經出發,緊趕慢趕著過來,卻不想皇兄還未啟程。」他抬目朝周遭掃視一圈,不由笑了笑,「皇嫂這是先走一步了?」

話音甫落,顧禎的麵色愈發沉,握著韁繩的手背上青筋道道迸出,偏頭瞥了他一眼,輕斥道「多嘴。」

聲音裡夾了些冷,叫人莫名脖頸發涼。燕王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也不敢多問。

語罷,他猛地一夾馬腹,策馬馳向那遠處綿延的山脈。

這匹紫鬃駿馬伴他多年,稍稍感受到他的意圖後,甚至無需揮鞭,便已揚開四蹄絕塵而去。

那山瞧著就在跟前,然趙懿懿策馬行了一段路以後,分明覺著自個已跑出很遠,卻發覺那山離自個似乎沒什麼變化。

還是那麼的遠,遠到無法攀登。

太久未曾騎馬,行過這一段路以後,她便覺得有些累了,馬速漸漸的慢了下來,最後稍稍往後扯了下韁繩,改跑為走。

她今日穿的衣衫適合騎馬,便稍顯貼身,再被那曠野間的風一吹,衣衫緊緊貼在身上,便將身形完完整整勾勒了出來。

顧禎在後邊瞧著那道單薄身影,猶豫許久,到底沒敢上前去。

他心知,她這會子恐怕是不想見著自個的。

即便強行過去了,也不過得到她的虛與委蛇而已。

怕是又要不高興。

上一回帶她出來跑馬,她亦是不大會。那時是怎樣的情形,顧禎已然記不大清了,隻依稀記著,自個有些嫌棄,對她說話時的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彼時不屑一顧、甚至有些厭煩的事,如今,卻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她不肯要他了。

眼眶冒出幾分酸澀,風勢漸大,顧禎便就這麼不遠不近的跟著,馬蹄聲一前一後響起,混著林間幾聲鳥雀鳴叫,格外寂靜。

趙懿懿也知他就在身後不遠處,卻懶得回頭去看,隻自顧自地欣賞周遭景色,時而伸手摘朵花,別在鞍韉邊上。

就這麼慢騰騰的走了一會兒,她又覺得無聊,索性這會兒騎術拾撿回來不少,她又開始策馬跑了起來,跑著跑著,速度便愈來愈快,那山也離她越來越近了。

倆人一前一後登山以後,顧禎便離她近了許多,見她望著那山崖出神,溫聲說「翻過這座山脈,便可出洛陽了,另一邊直通洛渠,你若是想,過兩日朕可帶你從洛渠乘船回城中。」

趙懿懿回過頭看他,眼眸亮晶晶的「是嗎?」

顧禎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想要抓住些什麼,麵色立時沉了下來,眸子裡也稍稍染了幾分陰鷙。

「懿懿,別亂想了。」頓了頓,他視線瞥向山崖之下,淡聲道,「朕明日讓人將船隻準備好,隻是若要乘船,卻要繞至山陰方可。」

趙懿懿抿了抿唇瓣,想說些什麼,卻又盡數吞了回去。

以前總想著夫君能陪自個久些、再久些,如今卻覺得,跟他待在一塊都突然就興致全無,她調轉過馬頭道「妾身有些累了,陛下且自個走走罷,妾身先行告退。」

那如常綿軟的聲音,卻透著疏離與隔閡,似在無形中要與他拉開距離。

縱然知曉倆人如今越來越遠了,可他卻頹然地發覺,他似乎沒有任何挽回的法子,隻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看著她離自個越來越遠。

而他卻毫無辦法。

可她……本來就是他的妻子,倆人間,任何親密的事都做了,如若他待她好些、在她那日質問時解釋清楚,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她給了無數次機會,卻又被他無數次的親手推開。

顧禎在山上等了許久,直至侍從來報,皇後已然下山之時,方才也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回到先蠶壇後,他將韁繩隨手遞給馬夫,淡聲問「臨川可來了?」

吳茂忙回道「長公主已然到了,陛下放心,一路順暢得很。」

幾道午後的光打在他俊美的麵龐上,從那馬廄下的陰影中步出時,恍若神祗。顧禎看了眼吳茂,隻是輕哼了聲「叫她過來見朕。」

端著皇帝那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鷙,似乎對長公主毫不關心的模樣,吳茂心頭一個咯噔,總覺得事情不大妙。那他方才那句話,豈不是也不太對?

「皇兄。」剛一被侍從領過來,臨川急急忙忙地行過了禮,蹙著眉尖問「你怎的不等我就……」

顧禎側首看了她一眼,反問「朕不等你?」

臨川心跳停了瞬,她是有些怕皇帝的,便轉為了小聲抱怨「昨兒母後都交代過,今日親蠶,叫皇嫂帶著我一同來的,皇兄你怎的都不等我,就啟程了?」

「你讓朕等你?」顧禎似笑非笑。

臨川張了張口,想應一聲是,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讓她莫要說話。

顧禎垂目,凝著這個妹妹看了許久,沉聲道「你既要與皇後同去,合該是你等皇後才是!如何有皇後等你一個命婦的道理?」

他未提前說過要來先農壇的事,那臨川此番,便是打算叫皇後等她了。

想起懿懿那軟弱性子,必然是個不會回絕的,顧禎心口稍稍抽搐一下,眸光也愈發的冷。

臨川逐漸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兒,她溫聲道「皇兄,我是不慎起晚了,也不是故意如此的。」

顧禎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臨川眼瞳亮了亮,卻聽他又道「今日之事,先回你住處好好反省反省。既然你不在意這親蠶禮,那明日祭祀先蠶,你便也不必去了。」

「皇兄!」臨川麵色一變,臉上神情盡是愕然,下意識驚呼出聲。

並非所有命婦都有隨皇後親蠶資格,尋常得要五品以上命婦才能隨行,然這回是皇後頭一次親蠶,在京有品階的命婦們,能來的都來了。

無數雙眼睛看著。

自個都已然來了先蠶壇,下午還同眾人玩耍過,皇兄再叫她不必隨祭先蠶,這不是將她的臉麵給撕了個粉碎?

不但是撕了個粉碎,還順帶扔到地上踩了兩腳。

然顧禎已有些倦了,不欲再與她多說什麼話,隻是擺了擺手,淡聲道「你那字寫得不像樣子,朕也懶得叫你抄書,正好這先蠶壇絲線多,這幾日便跟著蠶婦學學織布罷。在這先蠶壇三日,至少給朕織出兩匹布來。」

臨川長這麼大,隻玩過一二回紡機,哪兒學過織布?她不可置信地喚「皇兄?」

他警告似地看了眼臨川「莫想著陽奉陰違。」

雖是陪著皇後親蠶,然顧禎仍是有不少政務要處理,奏疏也都盡數帶了過來。

晚間議事過後,他起身往延嘉殿去。

殿中燈光早已盡數熄滅,隻在廊下點了盞燈,散發出些許微弱的光亮。

未讓宮侍通秉,顧禎悄然進了內寢。榻前茜色帳幔垂落於地,隨著晚風輕輕地晃盪了幾下,顧禎眉眼間蘊出一片柔軟,朝那床榻走近了幾分。

「雲竹。」帳中人似是有所察覺,忽而低低地喚了一聲,「給我倒一盞茶水罷。」

雖出生不久便被立為太子,然顧禎並非被嬌慣大,在軍中時許多事也是親力親為。雖沒伺候過人,然倒茶水這種簡單的事,他自是會的。

來不及多想,他倒了一盞茶水闊步行至榻前,打起帳幔,一手執著茶盞,一手托著她的肩,將她扶起來些許。

身側那溫熱的氣息,還有那略顯高大的身形,叫趙懿懿猛地怔住,茫然的回過頭看去,才發覺那人不是雲竹,竟然是他。

趙懿懿有些心慌,下意識朝著床榻裡側縮了縮,察覺出她的害怕與抗拒,顧禎隻沉默著將茶水餵她喝了,略有些生硬地解釋「朕隻是過來看看你。」

趙懿懿眨了眨眼,勉強適應了殿中昏暗以後,輕聲道「夜色已深,陛下是該歇息了。」

「好。」他輕應了一聲,看著她將那一盞茶水飲盡,方才輕聲道,「臨川今日對你不敬,朕已然命她不必去明日祭祀,獨自在住處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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