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揭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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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嗚咽,桐影婆娑。

顧禎執箭矢的手猛然頓住,麵色沉了沉,不期然抬頭看向燕王。

對視良久,他問:「何意?」

倆人相識已久,顧禎清楚,他這副錯愕神情,並非隨口一問。

殿中靜謐一瞬,燕王方回道:「許是臣弟記岔了,還以為是皇兄同皇嫂定親後的賞花宴,竟不記著冬至宴的事。」

一道清脆聲響,那支箭矢拋出個完美的弧度,穩穩落在壺中,

這一聲,猶如敲擊在燕王心頭。

他微微垂了眼,從顧禎手中接過一支箭矢,緊隨其後向著不遠處的漆壺投去。

掛在了壺耳上。

顧禎眉眼沉沉地側首看他,忽而輕笑了聲,不鹹不淡道:「是麼?那你近來的記性,還真是不太好。」

他與皇後冬至宴上的事,洛陽人盡皆知,他不信顧祁會不知,又怎會記到後來的賞花宴上去。

窗外桐葉晃悠悠地飄盪下來,落在窗台上,顧禎又睨了燕王幾眼,終是收回視線。

心頭卻始終懷揣著幾分不安,惴惴的難受。

總覺得,似乎有些東西埋在深處,是他所不知道的。

仰在憑幾上閉目片刻,卻發覺什麼也想不起來,一團鬱氣聚積在心口,堵得難受。

箭矢一根一根投向漆壺,發出一聲又一聲輕響,偶有幾支偏差寸許,落在了地衣上,則是沉悶而細微。

直至那壺口滿滿當當裝著箭矢,一旁箭袋中也再無剩餘,他才緩緩別過頭問:「你從西郊大營回來,將臨川也一並帶回來了罷?」

燕王回道:「回皇兄話,已經帶回來了,暫且安置在車中,正等著皇兄吩咐呢。」

顧禎點了點頭,聲音淺淡:「先將她送去母後那,先將她放出來幾日,朕自有安排。」

燕王應了聲是。

臨離去前,他又回頭看了皇帝一眼,終是將欲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強作鎮定地往外走。

父皇兒女多,自然有玩得好的,也有玩得不好的。

他聽了生母的話,自幼跟在皇兄身邊,唯皇兄馬首是瞻。等後來,便養成了長久的習慣,皇兄在他心中,也一直是比肩父親的存在。

皇兄向來說一不二,而他也不敢違背半分。

他從未瞞過皇兄什麼,這是頭一遭,選擇將這個秘密藏了起來。

雖有些愧對皇兄,可他還是……不願說出口。

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不僅是皇兄第一次見她,也是他第一次見著她。

在趙氏祖宅之中,她也清楚記得,當初初見之時的場景。皇兄不知,那便是她根本沒打算告訴皇兄,既然她都不想說,那他就更不願說了。

那是他心中僅存的、唯一的、獨屬於他的記憶。

待燕王一走,顧禎便喚了吳茂過來,淡聲問他:「朕與皇後頭一遭見,你可還記著是何時?」

放在從前,他或許看不明白。

可等他自己明白什麼是喜歡後,要說顧祁沒那麼點隱晦的心思,他是不信的。

吳茂一下子給問懵了,先是怔了怔,隨即回道:「陛下,您同娘娘初見,不是在宮中冬至宴上麼?先帝還誇了陛下同娘娘投壺技藝精湛呢。」

人人都這麼說。

從未有過別的聲音。

不該是這樣的。

他所尋求的,並不是這個答案。

顧禎總覺得有些異樣,心頭湧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叫他莫名的心慌。

「罷了。」他揮了揮手,略有些疲憊起身,看著窗外重重日影,沉聲問:「皇後今日如何?」

吳茂道:「娘娘這幾日都帶著二姑娘玩,偶爾是在殿中彈琴。」他笑了笑,又道,「倒是昨日稀奇,竟出去了一回。」

倆人有幾人沒見過了。知她不想見著自己,他便不曾往前湊。

那日夜色如水,她淚痕染頰,哭得那般難受。可等第二日,便直接下了狠手,將趙維民從蘭若寺接回淮安侯府關著,又尋了幾個族老出麵,將徐氏母女二人送回了左家。

左家自是不肯要這倆人。

幾度推搡之下,左家乾脆將當年的事拎出來,告了徐氏通奸,至於奸夫是誰,倒是沒敢明說,卻也不需明說。

如今還在打著官司,她卻是一概不管,一副要避嫌的態度,隻由著兩家鬧去。

至此,顧禎便知曉,懿懿這一回是不打算手下留情,那顆心也愈發的冷硬。

凝著窗外零落的梨樹,他輕笑道:「她那倔性子,決定的事誰也改不了。去同洛陽尹說一聲,讓他秉公辦事,此事出結果以前,不必再報到朕這兒來了。」

吳茂倏地一驚。

洛陽尹之所以往陛下這兒報,隻因淮安侯為皇後之父,是屬八議之中的人,按常理該陛下過問後方可。

陛下此言,是壓根就不想管的意思。

這是打算,將淮安侯的罪名給坐實了,直接釘到他身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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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懿懿破天荒起了個早。

這些日子沒什麼事做,她已連著小半月睡到完全清醒,才慢騰騰的下榻梳洗、用膳、彈琴。

等一切都做完以後,才著手宮務。

處理的時日久了,她也漸漸開始得心應手,兼之不似從前憂心,處理得愈發快。

「娘娘。」梳妝時,雲竹從外邊闊步進來,行至她跟前行了一禮,斂眉道,「左家人勉強捏了鼻子認了,暫且將左姑娘接了回去,將徐氏遣送歸家了,如今還在府衙鬧著。」

趙懿懿輕勾唇角,淡笑道:「鬧吧,慢慢鬧。」

徐氏喪夫時,左家人也允她再嫁或歸家,並未過多苛責強求。

然徐氏家世尋常,舍不得左家富貴,便立誌為夫守節,不肯再嫁。

寡母帶一孤女,左家算得上厚道,沒打她前夫錢財的主意。她初初喪夫那些年,更是也沒少給照顧。

偏她一麵舍不得榮華,一麵又跟趙維民勾搭上,叫左家顏麵盡失,淪為了笑柄。

「他們忍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找著個機會,可不得可著勁兒鬧。」趙懿懿含笑取了一根碧玉簪,動作輕緩的簪在發髻之間,左右看了看,問雲竹,「好看嗎?」

雲竹點點頭,回道:「好看,這支簪子極襯娘娘。」

趙懿懿斜她一眼,輕哼道:「生了這樣一張嘴,成日怪會誆人的。」

雲竹掩唇笑道:「哪有,明明是娘娘好看,倒怪起了奴婢來。」

趙懿懿靠著憑幾,懶洋洋問她:「說吧,還有什麼事?」

「陛下,給世子恢復官職了。」雲竹低聲又道了一句。

趙懿懿動作微頓,手中拈著一朵珠花摩挲,指尖在淡黃色的花蕊上輕掃過,良久方道:「知道了。」

挽一個繁復發髻,所耗費的時間不少。

待梳妝罄,趙懿懿換了條石榴裙出來時,正看著趙端端在外邊踢毽子。

一群小宮女圍在邊上數數:「七十八、七十九……」

等一轉頭見著皇後的身影,霎時啞了聲,弓著身子行禮。

趙端端數著數踢到九十九以後,最後一下子踢得老高,繼而將毽子握在手中,轉頭朝趙懿懿笑:「阿姐,你起身啦?」

她招手將人喚了過來,拿帕子給她擦擦額上的汗,無奈道:「既然起來了,怎麼不先將朝食給用了?」

「我在等你嘛,又沒太久。」趙端端小聲說著,繼而上前了兩步。

趙端端想要抱著她撒嬌,趙懿懿卻後退了一步,將她給抵住,蹙眉道:「可別,我剛換上新裙子,你趕緊去梳洗梳洗,再過來用膳。」

被阿姐嫌棄了,趙端端撇撇嘴,輕哼一聲,緊緊握著毽子,隨宮娥下去更衣。

時辰不早,侍從已然將朝食呈了上來。趙懿懿早上用的少,兩小碗魚粥,並幾樣小菜,再有幾顆蜜煎橄欖,便是今晨的朝食。

趙端端換了身衣衫過來,用飯時不停地抬目偷覷,小心翼翼地模樣,叫人不禁莞爾。

「想說什麼?」趙懿懿放了食箸,淡聲問她。

被發現了,趙端端不禁紅了臉,隨後小聲問:「阿姐,我剛才聽雲竹姐姐說,左家去府衙告了父親通奸,已經拉扯了好幾日了?」

「嗯。」趙懿懿淡淡應了聲,聲音低沉,「倆人當初是無媒苟合,皆有家世,如若結案,該是和奸之罪。按大楚律例,和奸之人需徒一年半。」

趙端端悚然一驚,繼而小聲問:「阿姐,那父親會徒一年半嗎?」

趙懿懿唇角噙著一抹笑,一雙杏眸裡的神色卻是淡淡的:「那就要看左家的本事了。」

用過飯,趙懿懿照例去看做個斫的那張琴,看是否有需要添補或缺漏的地方。

半年過去,這一張琴已初具模樣。

上回在長安請教以後,她則更多了些心得。

趙端端玩心大,隨著她看了會兒便覺得無聊了,趙懿懿自是知曉,先故意逗了一會兒,方道:「今日天氣不錯,我讓蔓草帶你去海池邊玩,上次不是想乘舟去湖心亭?今日就去了吧。」

「真的嗎!」趙端端立刻就高興起來,繞著她連連問了好一會兒,得了肯定答復以後,才稍稍放下了心。

換了身漂亮的衣衫,又戴了些首飾,她便領著趙阿黃,同宮婢一道出了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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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午,趙懿懿剛處理好宮務,靠在榻上小憩,卻見著一碧羅裙小宮娥連滾帶爬進來,滿麵淚痕道:「娘娘、娘娘,二姑娘她……她掉海池裡去了!」

這小宮娥正是先前跟著趙端端出去的一個。

趙懿懿先是一愣,隨後勃然變色,起身問她:「什麼?」她又急行上前幾步,顫著聲問,「怎麼回事?好好兒的,人怎麼就掉到池子裡去了?」

小宮娥一邊抹著眼淚,一麵哽咽道:「二姑娘在池邊同臨川長公主起了爭執,相持不下,就一道掉了下去。」

趙懿懿麵色陡然轉陰,一手扶在門框上,倏然收緊,指骨一一凸顯出來。

心頭憋著一團火氣,尚未來得及多問,萬春殿便來了人,請她過去一趟。

「娘娘還是快些,長公主還昏迷著,太後娘娘有些等不及了。」那中年女官一板一眼地說著,麵容肅穆,略顯幾分沉凝。

然她緊跟著卻瞧見,往日裡對她禮遇有加的皇後娘娘,今日甚至沒給她個正眼,就這麼擦肩走過,徑直出了殿門。

女官張了張口,神色明顯一怔,咬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趙懿懿甫一到萬春殿,便聽得裡頭忙亂一團,無數宮娥進進出出,更有幾個太醫在外守著。

下了輿輦後,她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沖了進去,隨後便見著趙端端躺在外間一張矮榻上。身子濕噠噠的,隻蓋了一件薄毯,邊上置一熏籠。

宮侍們進進出出,自裡間往來。

守在趙端端榻邊的,唯有她帶著出門的幾個宮娥,正要替她更了那一身濕透的衣衫。

趙懿懿幾乎落下淚來。

她上前輕抱著趙端端,啞聲問宮娥:「就是這麼看著人的麼?」

「阿姐。」

耳畔突的傳來一聲輕喚,趙懿懿驟然低頭看去,卻見是趙端端攥了她的衣袖,一張小臉煞白地盯著她看。

雖心疼,她還是忍不住責罵幾句:「怎麼這般不長心!」

趙端端突然掙紮著爬起來,盼著趙懿懿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阿姐,她要推我下去,我就將她一起拉下去了。」

「你!」趙懿懿滿麵震驚地看著她。

趙端端嘀咕道:「誰叫她罵阿姐。」

「皇後可算是來了。」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傳來,太後著一身鬆煙色百迭裙,由女官扶著自內殿步出,麵沉如水地看著她,「瞧瞧你妹妹乾的好事!臨川不過說了她幾句,小孩子玩笑罷了,她竟敢將臨川推水裡去!」

趙懿懿靠坐在矮榻上,將趙端端攬在懷裡,這才抬目看向太後:「家妹一向乖巧,膽子小的很,怎會做出將人推入水中的事?再說秋日池水涼,家妹在水裡泡了那麼久,母後倘若要發落,也好歹等她將病養好。」

倆人同時掉水裡,宮人們肯定是先救臨川,才會去管她的。一想到自個妹妹在水中

被她不輕不重地堵了回來,太後先前因筵席上的事,雖對趙端端有幾分好感,此刻也是怒火中燒,好感盡去,隨即沉聲道:「皇後是覺著,你妹妹無錯?」

趙懿懿坦然看她:「母後說笑,小兒輩玩鬧,哪有什麼過錯不過錯的。若真是妾身妹妹推的,她何至於自個也掉水裡?」

太後氣結,一手指著她,氣得身子都顫了起來。

正要說話,趙端端卻驀地哭了起來,抱著趙懿懿月要身,嗚咽道:「阿姐我錯了,我不該提醒長公主小心池邊有青苔,這樣長公主就不會過去,也就不會掉下去了,阿姐……嗚嗚……」

「我也不該伸手拉長公主的,不然也不會叫人誤會了……太後娘娘,臣女錯了,請娘娘責罰。」

趙懿懿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旋即抬目看向太後,杏眸裡頭亦是映著幾分怒意。

太後心頭幾番起伏,突然聽得內室隱有有人喚阿娘,隻是狠狠瞪了一眼,趕忙折返了回去。

「阿娘,我好難受。」在外邊待了這麼久,臨川一張小臉都瘦得沒了肉,啜泣著伏在太後懷中,「就是她將我推下去的,阿娘,就是她。」

太後本就不是個心智堅定之人,見臨川發著熱,又語無倫次,便起了些疑心,拍著她身子哄了幾句。

臨川回宮數日,這還是頭一遭出萬春殿。

她早就看上了百獸園之前新生的一窩細犬,今日想起來,便過去討要。

誰知管百獸園的人不肯給,讓她先稟報陛下再說。

她早就被皇帝給整怕了,如何敢找,便鬱鬱不樂的離去,打算讓太後去給她弄一隻來。

誰知在海池邊上,就見著了逗弄細犬的趙端端。

再一問,就是她看上那一窩裡,最康健的一隻,當即怒上心頭,叫趙端端將犬給她。

趙端端不肯給,倆人起了爭執,她口不擇言地罵了幾句,連皇後也一並嘲諷了,誰知下一刻被猛地一推,整個身子朝後掉進了水中。

她雖然燒著,身上也難受,神誌卻清醒,扯著太後又道:「阿娘,就是她推我的。」

被她這麼一哭,太後又動搖起來,見臨川難受得蜷起身子,她霎時心如刀絞,交代過宮侍後,立時又起身出去了。

「來人,將二姑娘帶下去,好生審問審問!」太後沉聲吩咐一旁的宮侍。

趙懿懿卻將趙端端抱得愈發緊,轉頭去看太後:「便是審犯人,也該有根據,何況今日倆人都掉入池中,母後毫無證據,就要提審公侯之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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