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假正經(1 / 2)
因為皇帝的到來,海池邊一片寂寂無聲。
燕王笑著上前兩步,問他:「皇兄怎的過來了?」
顧禎抬目瞥他一眼,聲音淡淡:「朕聽皇後說此處在投壺,過來看看。」
眾人停了言語動作,俯身立在一旁行禮,待那帝王在上首落了座,道了聲起後,才敢小心翼翼抬起頭,隱晦地投去一眼。
皇帝本就生得俊美昳麗,便是在這一群翩躚倜儻的世家子弟之中,也是叫人難忘項背的存在。僅是著了身尋常圓領袍,倒也叫他襯得與眾不同起來。
「臣弟幾人也是恰巧路過,許久沒玩這個,有些手癢。」燕王跟著他到了林子邊,麵上閃過一絲古怪。明明剛才路過時,就知道這兒在玩投壺,怎的又變成了聽皇後說的。
心裡想著,他卻沒問出來。
顧禎曲指在桌案上輕敲了幾下,淡聲問他:「可結束了?你投得如何?」
「還沒呢,第二局都還沒完,又有新加進來的人。」燕王笑回了一句,抬目朝場中看了看,臉上突的浮現赧然之色,「臣弟……許久未碰這個,有些手生,十支箭矢隻投中了八支。」
話音未落,他便見皇帝冷然看著他。
顧禎容色淡淡,嗤笑道:「你許久未曾投壺,難道連騎射也荒廢了?那朕命你去西郊大營,還真是白去了一趟。」
射藝為投壺之基石,會投壺的不一定會射箭,然能在射藝上有一番成就的,投壺此等小把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燕王心頭一梗,將他神色看了個分明。
雖未明說,然那雙眸子裡,卻是明明白白寫著廢物。
嫌棄之意不能再明確了。
「是臣弟大意了。」他道。
顧禎仍是那副冷沉麵容,忽而吩咐道:「取箭來。」
燕王神色微凝,一時間竟是怔在了那。
漸漸地,整片鬆林都靜了下來,唯餘那幾道簌簌風聲,並枝葉交疊顫動的聲音。
眾人皆以為,皇帝真是聽了皇後的話,過來看一眼熱鬧,沒很當回事。卻沒想到,皇帝竟要親自參與。
「陛下也要投壺麼?」一人自錦墊上起身而笑,恭聲道,「今日人多,又要分個勝負出來,遂較平日裡的玩法復雜了些,局數也多了些。」
顧禎微一頷首,聲音淺淡:「無礙,就按著你們的玩法來。」
場中之人麵麵相覷一陣,心中都知道,皇帝之所以能這般淡然以對,是因為有底氣。那底氣,便是他無論是騎射抑或投壺,無一不精通。
看著宮侍們拿了一整袋箭過來,擺在皇帝手邊,又另取了一隻漆壺設在丈餘遠處,燕王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他不住地去瞅皇帝,卻見皇帝神色如常,仍是清冷如玉。
即便二人相對上,也無絲毫變化。
好似先前說那些話的人,不是他一般。
燕王心裡頭憋得慌,到底還是提醒了句:「皇兄,今日要求雖繁瑣,卻也沒難成這樣。」
那隻漆壺放得比別人稍遠些,壺口也比別的小,原是漆壺不夠拿上來湊數的,皇帝竟主動點了這個。
顧禎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淡笑道:「無妨,朕嫌麻煩,就這樣吧。」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何意,卻見皇帝手腕一動,箭矢已然從他指尖脫離,伴隨著「哐當」一聲,穩穩落入了漆壺正中。
手起箭落,不過瞬息。
羽箭末端甚至還在壺中輕顫著。
隨著年歲漸長,皇帝已許久未在人前投壺過,然隻今次一回,便足以令眾人知曉,皇帝於此道上的才能不減當年。
一支、兩支、三支……
十支羽箭盡數入壺,無一例外,是一局毫無爭議可言的全壺。
燕王仍有些怔怔,倒是一旁薑嘉言反應過來,若是隻玩一局,場上能得全壺之人,少說也有十來個。
陛下此舉,無疑是同眾人拉開了距離。
有人恭維道:「陛下技藝精湛,倒是叫臣等自慚形穢,一會兒怕是束手束腳,都不敢投了。」
顧禎始終是淡淡的,未見著惱,也不見任何喜色。
他今日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那塊玉佩。
懿懿不知道……或許知道,隻是不在意,那塊雲鶴玉佩,是他今年送她的生辰禮。
在長安時,專程打聽了她從前常去的首飾鋪子,找鋪中匠人定做的一塊。
第二場,便增加到了二十支箭矢,卻可尋一人襄助,襄助之人所投不得超過十支。眾人大多是互相幫著,畢竟一次投二十支太過費力,分攤以後心神也能稍稍紓解。
場上半數人已玩過了第二局,顧禎坐在邊上看了會兒,倒也很快看會了。
「陛下可想好請誰了?」薑嘉言在一旁壓低聲音問著。
燕王回過頭看了看,以他對皇兄的了解,他隻怕壓根不會請人。即便有人上趕著,恐怕也入不了他的眼。
眾人心中都有些隱秘期盼,望著皇帝的視線中,夾雜了幾許憧憬之意。
恰如燕王所料,顧禎隻是搖了搖頭,淡聲道:「不必,朕一人即可。」
皇帝已然拒絕,眾人便不好再說些什麼,隻是手中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朝皇帝的方向看去。
一支、兩支……十八支、十九支。
每一支箭矢,都毫無例外地落入壺中,直至皇帝執起最後一支箭矢,眾人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顧禎麵色微凝,抬目看著不遠處的彩繪漆壺,餘光卻瞥見前方鬆林邊上,突然轉出一道月白色身影。
行動媞媞,窈窕生姿。
他心跳驀地漏了半拍,往前擲箭矢時的手也跟著輕輕一顫,破空聲一晃而過,伴隨著清脆聲響,那箭矢竟是精準紮在了壺口邊上。
下一瞬,又晃悠悠地落入了壺中。
眾人懸著的心放下,被捏出了汗的掌心也是稍稍一鬆,正待恭賀,卻見皇帝驟然起身,朝著鬆林外而去。
視線隨之移動些許,便落在了緩步行來的皇後身上。
先前眾人皆斂聲屏氣看著皇帝,竟無人注意到,皇後悄無聲息的來了。
「這兒風大,怎麼過來了?」顧禎皺著眉頭,將她上下打量過後,見她身上外衣厚實,還鑲了一層毛邊,才放下了心。
趙懿懿說:「端端非要妾身過來看她投壺。」
「是嗎?」顧禎不鹹不淡道了一聲,又看了趙端端一眼。
趙端端被他這一眼看得頭皮發麻,心髒怦怦跳著,拉著趙懿懿的手也不由自主緊了些。
手心被拽得有些疼,趙懿懿惱道:「你少嚇她。」
顧禎麵上閃過些許笑意,無奈道:「朕何時嚇她了?」說著,便自若牽起那柔弱無骨的纖手,朝林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