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南梁的小貓狗,傅忱壓根不在乎她叫什麼。
他笑,由衷覺得諷刺而發出的嘲笑,小結巴天生就比別人憨傻愚笨,名字當成名號喊,懷樂兩個字的深意她知道麼。
沒權沒勢,為人欺辱娛樂,會值得樂?
懷裡揣著這樣的樂,無非是青天白日做大夢,清醒而麻痹的可憐蟲。
「」
傅忱問完了話,便歇了心思。
骨節分明的手指粘起來一塊飴糖,放到眼前仔細端詳。
他的長發如墨般披散在肩頭垂至月要間,長期的食不果腹,臉色顯得蒼白,眉眼像水墨畫染後的,寥寥幾筆,卻攝人心魂。
懷樂看呆了眼,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覺得他笑起來好看,她也跟著變得開心起來。
太監宮女能吃的飴糖,不是什麼稀罕用料做出來的精致甜點,摻合的糖水特別稀,寒冷天裡,也放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化完了。
這是她冬天掃雪照看白梨樹,獲得的酬勞。
傅忱眼裡滿是譏誚。
一包加起來值不上一文錢的糖。
這就是小結巴所有的價值。
或許說不準了,宣武帝寵愛的胡女美人發了難,小結巴的命會抵了進去賠那些白梨樹。
傅忱對於甜膩的東西向來沒有什麼胃口,他在西律當嫡長子的時候,惠沅皇後還在,對他極寵,什麼樣的好東西沒吃過,沒見過。
如今到了南梁,雖過得不如從前,他卻也不戚戚於小吃小食,不管什麼吃食,對他而言作用都是一樣的。
他隻會對權勢動容,有了權勢便什麼都有了,這些東西不過時權勢的附屬品,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散漫的餘光斜睨到旁邊的懷樂。
圓潤的杏眼停留在他的指尖。
她正眼巴巴看著他手裡的飴糖,滿心滿眼,清淺的雙瞳裡都寫著渴望的想要二字。
想到她剛剛藏寶一樣的抱在懷裡的模樣,她很想吃。
這東西對她來說是珍貴的,她想要的。
既然是想要的
傅忱唇邊淺淺勾起,怎麼能如願給她了呢?
他把飴糖塞進嘴裡,微不可察皺了一下眉頭,又很快舒展將不適隱抹去。三兩下就把帕子和油紙剝開的飴糖全吃了個淨光。
唯一剩的隻是化了的飴糖液,粘在油紙上。
旁邊的小結巴目不轉睛,艷紅的小嘴巴微張圓,看著他。
還想舔他吃剩的?
那種可憐兮兮的憨傻模樣,極大的取悅了傅忱的內心。
他最愛看別人求而不得,啜泣掙紮的模樣,這樣能夠滿足他暴戾而空虛的內心。
就好似初夜裡,懷樂越哭,他便用越大的勁。
哭吧,南梁的土地遲早都會變成一片哀鴻遍野的殘墟,用南梁皇帝的女兒起這個頭,最好不過。
他有意玩弄她,借此取樂泄憤,宣泄他對南梁的不滿和積壓的仇恨。
他把油紙殘存的糖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羸弱無害的臉上浮上一抹單純的無辜,他誆騙她。
「懷樂,還有嗎?太少了,我還是很餓。」
大概許久沒有人叫她的名字,或者聽她說話了,傅忱給予她的一點耐心,讓她既開心又愉悅。
以至於忘了她已經有三兩日沒有吃飯了。
膳房給她送飯的趟次越來越少,托盤裡的小食也漸漸不多。
懷樂之前都吃完了,剩餘好幾天都是餓著的,餓到頭昏眼花。
後來她終於知道把不多的吃食攢住留下來,分成一點一點的吃,不是特別餓的話,她不會伸手去觸扌莫她積攢的糧倉。
如今傅忱說餓了,懷樂看著不忍心。她總記得她的不是。
圓澄澄的眸子還在笑,豎起食指,「有有的。」
轉過背,小碎步跑到妝奩下,打開最裡側的暗格。
把她所有的食物全都拿了出來。
裡三層外三層包著的小酥餅,還有幾塊焉巴巴的桂圓乾,幾顆花生,紅棗,千層糕,炸米塊,沃柑。
因為包得太嚴實,小酥餅的邊沿碎掉了,千層糕也壓癟,失去了原有的精致好瞧。
她像獻寶一樣全都捧到傅忱的麵前。
傻裡傻氣的憨笑,合著她磕絆的話語,更加笨拙。
「給。」
即使聲線軟糯到令人微微一動,傅忱也壓抑不住心上的鄙夷和厭惡,他麵上不顯。
保持著微微一笑的表情,已經是對於她最大的動容,和這堆食物的尊重。
「都都給」
懷樂不知道他的名字,便說了,「你」
她想問的,沒找到時機開口,還是她說話太慢的緣故。
傅忱拿過她手裡所有的吃食,也不管這堆吃食藏了多久,有沒有壞掉,在這個慌亂的殿內,藏食物的角落有沒有被老鼠爬過。
他有潔症,此刻卻囫圇吃下了懷樂給他的所有食物。
他吃得很快,看起來很香。
小酥餅淡淡的香味蔓延在兩人之間,懷樂看著他咽了咽口水,手指扌莫上她平坦的小腹,她也沒吃。
如今咕嚕小聲叫起來了。
傅忱沒抬眼,兩人離得很近,這麼近的距離,懷樂肚子餓得咕咕叫,他自然聽見了。
嘴裡的東西本來沒有一絲味道。
卻因為咕嚕聲,讓他嚼出香甜的錯覺。
他塞下最後一塊桂圓乾,雙手一攤,「沒有了,你不會怪我沒有留給你吧。」
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負罪感。
他好像是在說,不是我不想留給你,而是你給我的東西太少了,壓根就不夠吃的。
甚至讓單純的懷樂品出一些自責的意思。
她如果有更多的吃食,他就不會不夠吃了。
懷樂想著,湊到傅忱的身邊。
她一挨上床沿,屁股都沒有坐上去,傅忱的眉頭立刻皺起來,那雙眼瞬時清清冷冷覷著她。
抗拒的意味非常明顯……
懷樂挨不上他,眼神閃過明顯的失落,又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她想著一定是沒吃飽,所以他才不想和她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