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4)(1 / 2)
話一出口,李舒心知不妙,大大不妙。
他甚至不敢扭頭看欒秋,生怕自己的反應引來欒秋更多的懷疑。
「多謝、多謝,明夜堂卑鄙的人多了,這是好聽的話。」沈燈瞅中他分心的空隙,收劍出掌,笑著說。
李舒顧不得欒秋是否察覺自己身份,急急躲開。
才一閃身,欒秋竟然已經逼近。他雙目像是要吃人一樣緊緊地盯著李舒,試圖看破他偽裝之下的真容,手已經碰上李舒下頜。他手勁不小,在李舒臉上重重一扯,卻什麼也沒有扯下來。李舒正要格擋,月匈前忽然猛地被什麼一撞。
是巨石,是湍流,是世上一切能取他性命的殺招——但絕不能是欒秋的重掌。
李舒來不及驚訝。欒秋這一掌正打在他月匈前舊傷上,他被掌勢推出山崖。
四郎峰下麵,就是繞山而過的沈水。
「等等!」沈燈跑到崖邊時,那墜江的人影已經消失在滔滔江水之中。
眺望江水,沈燈扭頭看欒秋,忽然出手捏欒秋的臉。
「莫非你才是假的那個?」沈燈笑道,「你把他打落沈水,我們怎麼找人?」
「苦煉門惡徒,見即殺。」欒秋低聲道,「燈爺既然設下陷阱等待英則,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其他人?」
「若是告訴了你們,萬一英則就躲在你們幾個幫派之中,豈不是功虧一簣?」沈燈甩甩衣袖,捋著小胡子,「好重的一掌,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即便是燈爺你,受了我那一掌,也必定會內息紊亂,七竅流血。」欒秋答。
「好吧,那就算英則已經死了七八成。」沈燈笑道,「你來明夜堂是專程找我?有什麼事?」
欒秋這才想起自己此行所求,忙一五一十道出。
沈燈往回走了幾步,回頭問:「你把那人打落,你不去追他?」
「我一人怎麼可能搜尋這麼長的沈水?」欒秋說,「還請燈爺讓明夜堂幫幫忙。」
沈燈:「……他是誰?」
欒秋:「你說的,他是英則。」
沈燈哈哈大笑,起身踏過樹梢,返回江州城。欒秋緊跟在他後麵,回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山崖。
李舒落水後一直往下沉,他甚至來不及感到痛,求生的意誌讓他拚命劃動不靈便的手腳,往水麵掙紮。
水麵十分遙遠。
一個聲音在心裡說:你騙了欒秋,還騙那麼久,活該。
一個聲音說:他明明說過可以養你,他就算不說……總之他對你不一般,他怎麼能打你?!
李舒輕易地聽從了第二個聲音,憤怒讓他生出無窮力氣,終於突破水麵。他濕淋淋地爬到江邊淺灘,佝僂地站起,水淹沒他的小腿。
那個說話好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嗡嗡地嘀咕:他明明中意你,卻還打你這麼狠。
七霞碼頭的兩個水工扛著修船工具走過岸邊,看見一個男子站在水裡。
「那是……欒少俠?」水工喊了一聲,沒有回應。另一個匆忙拉著他走了:「別惹這些整日閒晃的江湖人!」
李舒懶得搭理這些人,他在江水裡借著月光看自己的臉。商歌的易容術十分厲害,在水裡泡了一遭還不見變形,水麵映出一張英俊的,帶著困惑的臉。
「……痛死我也。」李舒跪在淺水裡,捂著月匈口。他先是吐出幾口水,很快嘔出來的便是黑血。
痛感終於開始侵略他的身體。他走不動,也遊不了,擱淺的魚一般翻滾。
扯開月匈口衣裳,李舒隻看到自己月匈前那猙獰傷口。欒秋的這一掌表麵上沒有任何傷痕,卻讓他五髒俱焚,痛入骨髓。
那聲音還在說話,絮絮地,反復地:他中意你的。
李舒心想,不是,並沒有,他用那麼重的力氣打我,他恨不得殺我。
那聲音:他說山莊可以養你。他常在你麵前耳朵紅。
李舒心想也對,嘿嘿——但很快又被全身的劇痛喚醒,咬牙切齒:沒有!沒有!
想到還在山莊裡的商歌和白歡喜,李舒勉強振作。
這倆人都是跟著他來大瑀的,若是自己不趕回去帶他們走,隻怕都會死在欒秋手上。
想到這裡,李舒強行提氣,忍著疼痛一路狂奔。
翻過院牆時,他實在支撐不住,咚地栽倒在院子裡。
商歌先聽到聲音,出門一瞧,慌得提著李舒的雙腳把他拖回房子裡。
白歡喜搭脈:「他脈息好亂。」
商歌:「被明夜堂的人襲擊了?」
白歡喜和商歌練的都是「明王鏡」,隻是造詣不及李舒。他仔細分辨,很遲疑:「奇怪,他體內另有一股內勁,與『明王鏡』不大相似,但卻能彼此融合。」
不敢再耽誤,兩人立刻為李舒輸入真氣,他體內混亂內息緩緩平復,呼吸變得平緩。
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得先按照之前的計劃,洗去李舒臉上偽裝,灌下白歡喜喝剩的有毒藥湯,讓他躺在床上裝病。
一切停妥,正好聽見山莊外有馬蹄聲,隨即便是曲洱的喊聲:「大夫來了!」
欒秋帶著歸春堂的大夫回到浩意山莊,那大夫一路罵罵咧咧,看到曲渺渺和卓不煩後,咦了一聲,立刻落座把脈。
兩人都中了毒,但不是致命的毒。四郎峰周圍藥草眾多,這個那個混拌起來,不慎吃下,很容易出問題。「還有中毒的人嗎?」大夫問,「若是隻有兩個孩子,得好好問問他們在外頭吃過什麼。」
曲洱忽然想起:「李舒也病了。」
欒秋頓時看向曲洱,目光十分可怕:「李舒在山莊裡?」
「在呀。」曲洱帶著大夫往李舒的院子裡去,「他也跟渺渺差不多,不知吃了什麼,昏睡不醒,渾身發熱。」
欒秋又問:「你見到他了?一直都在?」
曲洱愈發迷惑:「當、當然。隻是他臉色極差,沒力氣跟我和師姐說話。」
說話間,三人推開那破落小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