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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李曉香張嘴,啊嗚一口含入嘴裡,腮幫鼓鼓地嚼了起來。
美不顛兒啊,雞肉燉得入口即化,十分入味。
楚溪的臉上仍舊掛著笑,心裡卻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漸起漫天沙塵可惜無人知曉。
柳熙之的筷子上明明沾著他自己的口水好不好!男女授受不清,呆子你不明白嗎?
一旁的路嫂看著他們那樣兒,打趣道:「哎喲,這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
李曉香與柳熙之看向對方,頓時兩人的耳朵都紅了。
路嫂捂著嘴笑了。
楚溪卻笑不出來。
不會好不容易搞定了金三順,又殺出個柳熙之吧。
金三順本就有些心術不正,給他下套子,楚溪是完全沒壓力。
可是柳熙之可不一樣,正經八百的好人。
而且以李明義身為讀書人的想法,女兒與柳熙之又有感情基礎,柳家又是醫道世家,門當戶對啊。
也許比起金三順,柳熙之才是大麻煩。
「咦,怎麼覺著有股醋味呢?」
路嫂忽然開口道。
楚溪微微一頓。
「今日的飯菜好似沒有放醋啊!」
李曉香站起身來嗅了嗅,「路嫂,你是不是醋壇子忘記封起來了?」
「哎呀!是啊!」
路嫂放下碗筷去了灶房。
楚溪再一看盤子,半隻雞進了李曉香的肚子。
柳熙之怕她夾不起來,陸陸續續給她添了好幾塊肉,吃得李曉香是又省心又開心。
用了飯菜,李曉香幫著路嫂收拾了碗筷,回到內堂就看見楚溪正與柳大夫繼續前幾日的棋局。
聽見李曉香的腳步聲,楚溪微微抬起頭來。
微微一笑,似有深意。
李曉香隻覺得這家夥每次笑起來都像是在勾人,真想上前拎著他的衣領狠狠大罵。
你是賣笑的嗎?
每天笑什麼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笑成這樣,每日八成在銅鏡前練習上百次吧?
李曉香回到藥鋪,就看見櫃麵上擺著一隻木盒。
「師兄,這是什麼?」
柳熙之從藥材堆裡抬起頭來答道:「這是楚公子的仆從逢順送來的,說是你在孟家窯訂下的陶器。
已經燒製好了,擔心你一個姑娘家大老遠去取不方便,於是楚公子就讓逢順替你取了送到藥坊裡來。」
竟然燒好了?
李曉香迫不及待將木盒拆開,發覺所有的部分都在裡麵。
她將它們按照實驗配置組裝起來,發覺所有接合就似被細細計算過一般恰到好處。
這是她萬萬沒有想過的事情。
楚溪曾經讓陶窯的工匠燒製了三套。
但李曉香知道,在燒製的過程中,陶胚會發生變化,不可能保持與泥胚時一模一樣的形態。
能燒製到蒸餾、冷卻、收集瓶都連結得如此精密,必然經歷了無數次的試驗。
李曉香甚至懷疑,孟家窯在這幾日隻怕燒製了成百套的陶器,才得了這一件。
那得砸下多少銀子啊?
雖然楚家富可敵國,楚溪也說過真心與她結交。
可這樣下血本,李曉香心中不安啊!
李曉香從來不知道與高富帥結交是這麼讓人感到壓力沉重的事情。
晌午過後,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問診的百姓,柳大夫隻得停了與楚溪的對弈。
楚溪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到藥櫃前,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
正在幫著柳熙之稱量草藥的李曉香抬起頭來。
「楚公子。」
楚溪臉上並沒有露出之前那種愜意悠然的笑容,反而淡著聲問:「怎麼不試試那套陶器好不好使。
若是不好使,楚某便將其退回孟家窯。」
李曉香其實也很想試一試,她看向柳熙之,對方正十分專注地向來抓藥的百姓講解服藥的方法。
「楚公子,稍待片刻。
等抓藥的百姓們離去,我取些廣藿香來試一試。」
聽她這麼說,楚溪終於恢復了幾分笑意,「若是李姑娘抽不出空閒,讓楚某試一試可好?」
李曉香想了想,這套陶器隻怕都是楚溪用銀兩砸出來的。
他要說試,自己還能攔著不成?
於是李曉香從藥鋪裡找出廣藿香,細細向楚溪道明如何蒸餾廣藿香精油的過程。
楚溪頻頻點頭,李曉香知道他十分聰穎,哪怕他理解不了,區區廣藿香楚溪也是敗得起的。
逢順幫著楚溪將那套陶器帶到藥坊後院。
楚溪離開之後,李曉香與柳熙之忙得不可開交。
足足一個半時辰過去,李曉香終於得了片刻空閒。
她想到楚溪自從去了藥坊後院就再沒出現過了。
這家夥該不是一個不小心將後院給燒著了吧?
李曉香趕到了後院,這才發覺楚溪與逢順將蒸餾精油用的陶器架在了桌子上,做了一隻簡易的酒精燈加熱蒸餾瓶。
李曉香本還擔心這家夥是以炭火加熱,沒想到他竟然想到了用酒!
到底是因為他見多識廣,腦子轉得快,還是因為巧合?
此時的楚溪正撐著腦袋坐在桌邊,時不時擠弄羊皮製成的水袋,水袋裡的水順著羊腸因為擠壓的力量流入連結蒸餾罐與收集罐的管中,冷卻了的蒸汽流入收集罐。
從這個角度,她能清楚地看見楚溪高挺如山巒的鼻骨,俊逸的眉眼仿佛在紙上渲染開的水墨,抬眼時竟然延伸出難以言喻的情懷。
她一定是著了魔,不然怎會覺得這家夥不止有皮相還有內涵?
「李姑娘,你且來看看,這是你要的東西嗎?」
楚溪以茶杯蓋滅了火,將收集罐推到了李曉香的麵前。
李曉香拿著罐子晃了晃便可粗略估計出精油的厚度。
這至少比在家中用陶鍋蒸餾出來的精油多了三分之一!
廣藿香的出油率本就不低,這套陶器提高的是回收蒸汽中精油的概率。
李曉香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她知道就用這套陶器一定能蒸餾出檀香木碎末中的精油。
此刻她隻想抱起這套陶器趕回家中。
「多謝楚公子。」
李曉香看著楚溪,收斂了心神。
她知道這套陶器來之不易,也知道自己欠了楚溪極大的人情。
在楚溪這裡,錢銀從來不是問題,花費的心思才是最為難得。
「謝什麼。
楚某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李姑娘,沒有任何一家香脂鋪子是用你這種法子來收集花草中的精華的,你就不怕楚某將你這套法子告訴其他人嗎?」
「楚公子說了便說了。
不同花草藥材有不同提煉精油的方法。
楚公子就是將這廣藿香的提煉法說了出去,別人也不知道其他香料要如何備製。
更何況,我相信楚公子不會說出去。」
楚溪低著頭笑出聲來,直截了當地點破了李曉香的心思,「你不是相信我不會說出去。
你是知道,我不屑與外人道。
你覺得我替你燒製出這套陶器,隻是好奇你如何製出凝脂罷了,而非真心幫你。」
李曉香心中略哽。
有些時候就算我們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也不能隨意說出口呀!留點麵子好不好!
楚溪仰起頭,光線落入他的眼中,仿佛頃刻間催生出無數欲飛的羽翼。
「這是楚某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會幫你。
在楚某看來,你有著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沒有的想法。
楚某敬佩你的想法,願意成為你的助力。
楚某這一生已經注定不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隻願姑娘得以天高海闊。」
李曉香怔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以為在這個地方不可能有人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世上有足夠月匈懷來希望女人的成功的男人……不是絕種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路嫂來喚李曉香了。
原來是她的父兄已經在藥坊外等她了。
楚溪默默將已經蒸餾好的精油倒入陶罐,封好罐口,聲音平靜地說:「如何從水中取出廣藿香的精油,在下暫時無法。
想必姑娘對此十分熟悉,楚某就將它交給姑娘了。」
說完,楚溪便帶著逢順離去了。
李曉香的心忽然空落了起來,她下意識伸手拽住了楚溪的衣袖。
楚溪停下了腳步,側過頭望向李曉香。
李曉香趕緊撇開自己的目光。
「多謝。」
這一次的「多謝」不是因為禮儀,而是她從內心深處謝謝他。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李曉香不確定楚溪是不是所謂的「知己」,但他與這裡大多數的男人,比如說她的父親李明義,她的表叔金三順等,都不一樣。
楚溪隻是嘆了口氣,便離去了。
跨出藥坊的門,楚溪便看見站立在門外的李氏父子。
李明義一眼便能看出教書先生的氣質。
從衣著以及神情,楚溪感覺李明義應當是個極看中禮法且十分內斂之人。
這樣的人品性是無可挑剔的,但卻未必合群。
楚溪心道,李明義多年無法中舉並非他沒有才華,隻怕是情商不夠。
無論官場還是商場,最要緊的不是滿腹經綸,而是從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