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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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倪喃就是那種極好養活的人,她不挑,有什麼吃什麼,能填飽肚子就行。

換做從前,她可能會直接跳過晚飯這個環節,少一頓對她來說像是家常便飯。如今還有人給自己留飯,比先前那些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迅速吃完麵,倪喃連湯底都喝得乾乾淨淨。

收拾了碗筷上樓,臨進房間的門前,倪喃又看了眼樓上那間臥室。這麼多天以來,倪喃對自己的定位有了個清楚的認知,形同虛設的看門木偶。

或許連看門都算不上。

仔細算下來,她甚至不需要做什麼,就能得到一筆足夠豐厚的工資。

比起她從前乾的那些體力活,倪喃突然覺得很沒有底氣。

太容易占據的位置,也最容易被其他人所取代,因為並不是非你不可。

倪喃無聲嘆了口,輕輕帶上了門。進浴室洗了個澡,倪喃身上的疲憊感稍解。小腿肚的地方有些酸痛,走兩步路都累。

盡管如此,她還是下樓去接了杯熱水,然後拿著幾粒膠囊敲響了主臥的門。

知道時卿寡言,倪喃也不多問,兩下叩動之後,便推門進去。

臥室露出幾縷微弱的光,倪喃喚了聲,「時先生?」

等待她的是長久的靜默,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倪喃甚至忍不住去想,這時先生不僅腿腳不好,難道耳朵也不太好使?

「我進去了。」倪喃先說了聲才越過隔斷往裡間走。

然而,房間內空無一人。

倪喃在原地站了幾秒,突然想到什麼,放下手裡的東西向門外去。

別墅一共四層,最上麵是閣樓,時卿住的三層空間寬闊,還有一處露天的陽台。

有風呼呼地從樓層一側傳來,刮蹭過皮膚,寒冷從衣袖褲腳竄入。倪喃忍不住打了冷顫,手臂上冒起層雞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走向吹來風的地方。

推拉的透明玻璃門敞開著,晚風灌了進來,窗簾的下擺不受控製地四散。

倪喃輕聲靠近,在玻璃門前停住。

夜色像張網,勒絞住咽喉,捂塞鼻息,遮蒙雙眼,感官在烏沉裡遺失。星月分布,給夜色紮了缺口,人才得以喘息的機會。

清透的月光掉在地上,風吹雲亂月卻不散,積水空明,藻荇交橫。

今晚是個十足十的好天氣,倪喃看著男人的背影,突然覺得他還挺會享受,大半夜居然有心思跑這兒來賞月。

時卿坐在輪椅上,背影靜默冷淡,讓人聯想到泡在潭中的寒玉。他就那樣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這樣的賞月方法,不生病才怪。

倪喃沒進去,她折回房間,拿了條毯子出來。

在寒風中待了太久,四肢都變得僵硬。以至於身上多了東西,時卿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肩膀上一沉,隨後被溫暖罩住,絨毯把風擋了大半。

倪喃繞到他身前,彎月要把毯子交疊在一起。下意識抬眼,倪喃和時卿的視線撞上,生冷又漠然的瞳孔,仿佛在睥睨一堆白骨。

好歹也算是半個花前月下,卻不是羅曼史的開場,詭異得更像是殺手交接。

這一次,倪喃聞到了時卿身上淡淡的雪鬆氣,乾燥辛涼,如同混雜著薄荷葉碾碎了冰雪。

倪喃垂下眼,退了幾分距離,「剛下了雨,挺冷的。」

冷不丁一句話,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末了,她扭身回了房間,再在天台出現的時候,手裡多了膠囊和熱水。

倪喃走到時卿身邊,突然蹲了下來,一隻手微微搭著輪椅,抬起頭看著時卿,「時先生,你以後要去哪兒,提前告訴我一聲行嗎?」

「要是丟了你,我罪過可就大了。」

明明是商量關切的語氣,偏生一言一行都照本宣科。

倪喃把帶過來的東西遞到他手邊,意思不言而喻,然而時卿卻隻是盯著她看。

眼前的少女麵容姣好,她半仰著頭,卻絲毫沒有下位者的窘迫。

長久的凝視後,時卿笑了聲,沒帶什麼溫度,

見此,倪喃並沒有開口,她在等著時卿的下文。

他問,「你這樣裝模作樣給誰看。」

男人冷磁的嗓音裡夾雜著風聲,輕飄飄掠過倪喃耳邊。

聽了這話,倪喃也不惱。她無聲笑了笑,歪頭看他,順著他的話回答,「還能給誰看,給你看唄。」

依舊是那輕軟的語調,乖順柔和地說著虛偽逢迎的話。

倪喃深知自己在時卿麵前玩不了什麼把戲,乾脆就把戲在人眼皮子底下做到底,既然拿了錢總得好好辦事不是。

默了會兒,時卿的眼神從倪喃身上離開,重新平視著前方,目光渙散。他掀了身上的毯子,右手掌心朝上。

倪喃低頭,頓了下,把膠囊放在他掌心。待他將其放入口中,又迅速遞上了杯水。整個過程迅速流暢,好像隻用了幾秒的功夫。

水溫剛好,不冷也不燙人。倪喃接過杯子的時候,掌心是熱的。她側了側身子,順勢幫時卿整理好身上的毯子,這才站起身來。

兩人沒什麼話,更不會閒聊。

緊接著,時卿聽到倪喃拉開玻璃門的聲音,動靜清淺。

某種程度上,時卿也說不清自己的想法。或許是日子太枯燥,所以想著有個樂子也挺好。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時卿開始喜歡時不時來這裡坐一會兒,經常一坐就是大半宿。倒也不覺得冷,這樣的安寧能讓他感到平靜。

別墅的四周都是修剪得利落漂亮的園林,從陽台望過去,能俯瞰整片風景。

今晚還不錯,有月亮。

夜深人靜,時卿終於打算回房間。他按了操作台上的控製器,一轉身,卻愣在原地。

倪喃裹著件厚厚的外套,直接蹲坐在陽台角落,身下有個竹藤編的墊子,應該是方才從樓下拿上來的。

她的臉縮在衣領處,露出的鼻尖和耳朵被凍得通紅。手上不閒著,打發時間般摳弄著坐墊的藤條,不小心被刮弄到指腹,還疼得皺起眉毛來。

聽著動靜,倪喃抬起頭,困倦的眸光在看到時卿的瞬間清醒了下。

「賞完月啦?」倪喃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把藤墊往邊上一踢,然後走到輪椅背後握著扶手,「那就回去睡覺吧,困死了。」

最後一句話音量很低,更像是對自己的低語。沒有抱怨之氣,隻是平淡地陳述事實。

還沒等倪喃使力,輪椅便自己向前滑動,突然失去支撐,倪喃差點撲了個空。她看著時卿愈行愈遠的背影,差點就氣笑了。

就時卿這樣的臭脾氣,哪個倒大黴的能受得住。

最離譜的是,他坐個輪椅怎麼還能跑那麼快!!

雖暗暗生著悶氣,倪喃卻是快速跟了上去。她在時卿進入房間的最後一刻沖到了他眼前,一隻手推著門,擋住了時卿關門的動作。

「有事?」時卿聲音冷沉,眉宇間盡是不耐煩,若不是有那把輪椅牽製,好似下一刻就會拎著倪喃的衣領把她丟出去。

「一個問題,問完就走。」

門被兩人抵著,頗有股劍拔弩張的味道。

片刻,倪喃感到門板的力道鬆了些,時卿雖沒說話,但總歸是表現出了允許的意思。

這是倪喃今晚回來時才想到的問題,雖說可能有點逾越,但她無論怎麼想,都覺得這是個必須要說明白的事。

兩個人一站一坐,時卿縱然高大,卻還是有些差距。

下意識的,倪喃彎下月要,雙手撐在膝蓋上,盡量與時卿平視著。這樣的距離要比方才近得多,少女的五官放大,幾乎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翹的睫毛。

在沒人注意得到的地方,時卿指間輕輕緊了下。

「沒別的意思,真就問點東西。」她的眼睛緊鎖著時卿,問得清晰又一本正經。

這麼多天,倪喃罕見地一臉嚴肅,似是在斟酌用詞。她低頭看了眼時卿的雙腿,穿著家居褲,腳上是雙拖鞋。衣料寬鬆,仍然遮不住修長。

倪喃的腦袋垂著,時卿看不清她的眼神,隻覺得被她目光掃過的地方燙得厲害。這樣的「打量」,到底還是讓他感覺不舒服和厭惡。

就在時卿打算關門時,倪喃又開了口,「時先生,你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叫我一聲。」

頓了頓,倪喃似是下定了決心。

「洗澡這事兒雖然尷尬了點,但如果你需要,倒也不是不可以。」

……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了肥肥的二合一!

注:「積水空明,藻荇交橫」出自蘇軾《記承天寺夜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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