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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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黑壓壓的,倪喃話落的瞬間,空氣都好像停止了流動。碎光從窗外落進來,也不知道迷了誰的眼睛。

有那麼幾秒的沉默裡,倪喃好似看到了時卿眼中的波瀾,是種被拆穿的窘迫,一晃而過。

少女的發絲垂落在時卿肩上,磨蹭到脖頸處,麻酥酥的癢。

這樣直白的發問,很難說該如何回答。時卿的嗓眼發澀,為他自己對倪喃全然失效的防備力而惱怒。

頭一回,被人牽著鼻子走。

忽而,一陣風吹進來,把倪喃從曖昧的恍惚裡生生扯出。寒風凍得她渾身哆嗦了下,倪喃扭頭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她本來也就帶著些玩笑的意味,方才冷不丁那句,或許是環境使然讓腦子也短路了。

短暫的清醒過後,倪喃往後退了退,準備從時卿身上下來。

然而剛邁出一條腿,手臂突然被人扯住,緊接著,倪喃被一股極大的力道往前拉,整個人又再一次撞回時卿的身上。

倪喃一隻手在他身前抵著,另一隻手撐在輪椅扶手上,鼻尖差點就與他的相碰。

呼吸比方才更近,倪喃甚至分不清那喘息聲是誰的。她沒有說話,目光沉靜得像汪水,沒有絲毫回避,卻讓人覺得疏遠。

耳畔任何細小的動靜都輕微可見,時卿的手臂從輪椅上曲了起來。倪喃並沒有看過去,但能感受到他的動作。

她穿著件純白色的毛衣,寬鬆款,不貼身。可時卿的手掠過他身側時,倪喃竟覺得他像在觸碰自己的皮膚一般癢。

相比起他的動作,時卿的表情過分冷靜了。他半斂著眼皮,不帶分毫笑意。

隨後,倪喃感覺手背上滑過一道涼意。握著扶手的手好像被電流擊中,手指都不由得圈緊。那隻手掌並沒有完全覆上來,與倪喃手背之間隔著些空隙,觸碰若有若無。

絲絲縷縷的涼意下,倪喃甚至能感受到他略帶薄繭的指腹。

從指尖而上撫過來,像是在描摹她的指骨。

有瞬間,倪喃覺得時卿想牽她。

荒謬絕倫的想法。

倪喃的瞳孔不受控製地輕晃了下,直起身子想往後退,然而時卿卻突然把手上移,按住了她的手腕。

「倪喃。」時卿嗓音喑啞,滿是克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別耍我。」

黑沉沉的屋子裡,時卿的目光卻極燙,快要把倪喃燒死了。

她按著指腹,想說些什麼,然而欲言又止,終是沒有開口。

此刻,掠過的一分一秒都顯得漫長。

時卿看著倪喃,目光慢慢重新黯淡下去。他伸手推了倪喃的肩膀,按下操作台上的控製器,輪椅靠背恢復原狀,倪喃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

兩人隔著段距離,時卿轉了身,撂下句話,「出去吧。」

見他要走,倪喃趕忙跟上去,直接攔到他身前,「等等。」

時卿抬起眼,看起來不耐煩到了極點,「又怎麼。」

倪喃拔腿跑向門口開了門,蹲下身端起那盤放在地上的餃子。她伸腿把房門一關,小跑到桌子旁邊放下。

「今天除夕。」倪喃把碗筷擺開,向時卿強調著日子。

然而時卿沒什麼反應,好像把倪喃的話當了耳旁風。

沒辦法,倪喃隻能開門見山,「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吃頓餃子。」

估計時卿是真的氣狠了,嘴巴像封住了一般,隻一言不發地盯著倪喃。

執拗在沉默中被一點點消磨,倪喃無聲呴了口氣,終是沒和他繼續僵持下去。

「時卿。」倪喃叫他的名字,語氣有意放軟,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我也沒吃。」

喉間好似被人掐住,拒絕的話到底是沒說出口。時卿看著倪喃那張臉,明知她又在故作姿態,卻還是禁不住動搖。

萬一這次她沒有說謊呢,萬一她這次說的是真的呢。

心髒像是擰了個死結,無止境地惹人心煩。

良久,時卿終於開了口。

「以後別爬窗。」

「摔死沒人管你。」

他的嗓音低沉,沒什麼浮動,平靜得不似人聲。

然而倪喃仍然聽懂了話裡的意思,她淺笑了下,情緒不分明,「行。」

一個裝和善,一個假慈悲,或許是另一種程度上的天造地設。

這份餃子吃得倒是安靜,倪喃分了兩份出來,然而時卿可能就吃下去了幾顆,反倒是倪喃津津有味。除了碗筷偶爾碰到的聲音,整個過程像是在演啞劇。

這樣看,倒像是時卿陪著倪喃吃東西一般。

餐具被倪喃收拾好放到一邊,她沒著急下樓。

外間有張灰色的沙發,前麵鋪著張地毯,桌子擺放在旁邊。倪喃抽了身下的椅子,往前走了幾步,抱著腿往地上一坐,身體靠著沙發腿。

隔斷內外的窗子是相連的,倪喃此時麵朝著窗戶,背對時卿。

她的身體纖瘦,窗子在她麵前顯得龐大。房間內雖然開了燈,卻是極暗,仍是讓人覺得黑壓壓的。月光透過玻璃落在她身側,環了層淡淡的霜。

時卿看向倪喃,夜色濃濃覆過來,她仍是明亮。

「還有兩分鍾。」倪喃微微仰頭看著窗外的月亮,聲音淡得像涼水,「再等一小會兒。」

時卿沒有打斷她,隻是沉默著凝視著她的背影,那吞下去的幾顆餃子不果腹,此刻胃裡空落落的。

隻見倪喃把手機打開了懸浮時鍾,秒數跳動得極快,飛速地往十二點竄。

再過幾十秒,糟糕透頂的舊年就要翻了篇兒,對於倪喃來說,或許是個值得等待的日子。

過分安靜的除夕夜,沒有炮竹聲響,沒有春晚囂鬧,也沒有家人團圓。喜氣洋洋的夜晚,別墅格格不入得恍如另一個世界。

倪喃沒什麼表情,目光空洞,失了焦點。她也不知道看向哪兒,仿佛隻是為了讓那雙眼睛保持睜著的狀態。

眼角乾澀得有些發痛,連落進眼眶裡的月光都覺得刺眼。

倪喃突然問了句,「你有什麼新年願望嗎。」

身後的人沉默著,並不回答她的話。

片刻,倪喃垂下眼,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有。」

時間嘀嗒消逝,手機熒幕上的數字彰顯著一排零的時候,時卿耳邊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鞭炮聲響,劈裡啪啦地喧囂著。

熱鬧聲中,還夾雜著倪喃輕飄飄一句話。

「我想離開棲塢,再也不回來。」

-

淩晨的時候,倪喃被胃部一陣磨人的抽縮痛醒。強烈的不適感從胃部開始蔓延,一陣嘔吐的沖動襲來,倪喃撩了被子翻身下床,光著腳沖進洗手間。

晚上吃的東西幾乎都被她吐了出來,倪喃扶在馬桶旁,胃酸幾乎都沖進嗓眼。

身上像被人拆分了一遍,倪喃強撐著漱了口,隨意擦了把臉便往出走。腿剛碰到床沿,便整個人癱倒在上麵。

她閉著眼睛,眉毛因為胃痛而擰起。身上有些冷,倪喃扯了被子蓋在自己身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往床側的光源處靠。

眼皮上落了層柔和的光,極淡,卻不完全黑。

晚上的那盤餃子多是生吞了下去,倪喃不太記得味道。隻知道很飽,身體裡的某一塊兒好似能被填滿一樣。

可如今這一吐,卻又變得空空盪盪。

晚上翻窗去主臥,與其說是為了時卿,倒不如說她是為了自己更多些。有人陪著,一起過除夕吃餃子,好像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存在的,是被需要的,是活生生的有體溫的人。

這麼一看,可能就沒那麼可憐了。

每當她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鳳頭巷的髒汙淩亂,還有那些不堪入耳的破口大罵。倪喃想,她可能是需要發泄的,隻是不巧的是,眼前的人是時卿罷了。

欲念的存在或許是卑劣的,出發點並不純粹,她和時卿都是。

倪喃可憐自己,更可憐遇上自己的時卿。目的不純是她,為非作歹是她,然而放縱了不想擔責的,也是她。

如果非要用一個一個詞形容自己,倪喃想,那可能就是自私自利吧。

-

正月裡最熱鬧的這幾天,倪喃都待在了別墅。她和時卿的話並不多,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上兩句。吳儷蓉被倪喃打發了回家去過年,這裡便隻有他們兩人。

家人團圓的日子,為什麼留在這兒消磨,時卿沒問。

很默契的,兩人都對除夕那晚的事閉口不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不過自從那晚過後,要說兩個人之間有了什麼變化,那便是倪喃會時不時跑上去陪時卿一起吃飯。她總是會把食物分成兩份,就坐在時卿旁邊,各吃各的。

雖然還是沒什麼話聊,但時卿沒趕人,或許是默許。

偶爾,倪喃會和他聊些莫名其妙的話題。

「今天的西蘭花是不是很鹹,不小心手抖了下,一大勺的量下去了。

委屈你將就將就,總不好新年沒幾天就浪費糧食。

春晚好難看,昨天看回放的時候簡直要睡著了。

最近怎麼這麼冷,得把暖氣再調高點。

昨天買了箱砂糖橘,又乾又澀,難吃死了,老板還好意思騙我說甜。

真想把他頭按進那堆破橘子裡,讓他嘗嘗到底甜不甜。

……」

聒噪,吵擾,張牙舞爪。

可又好像,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連時卿自己有時候都在想,倪喃到底能把自己的底線拉低到什麼程度,實在匪夷所思。

立春之後,連著幾日都是大晴天。溫度雖然不高,好在沒再下雨,冒出來的太陽光線照進花園裡,給頹靡了三個月的綠植蓋了層暖色。

隔著落地玻璃窗,時卿看向正在後院兒和灌木較真的倪喃,拿著把修枝剪刀,頂著個不知從哪兒搞來的編製草帽,生疏且粗魯地對著旁逸斜出的枝椏一頓猛剪。

盡管是在冬天,棲塢的植物也很少像寒冷的北方一般,葉子掉得光禿禿的。

於是,這便給倪喃很好地打造了作案現場。

很顯然,「受害人」已經經過了一番毒打。

而「凶手」倪喃,反倒對自己的作品沾沾自喜。

她今天穿著一件咖色的毛衣,寬鬆的版型,長度能遮到大腿。袖口被挽到手肘處,漏出一截纖細的手臂,在陽光下幾乎白得透明。

許是修剪得太過認真,倪喃並沒有發現窗後的時卿。

默默凝視了片刻,時卿皺了皺眉。眼前的少女看起來好似還不如那沉寂了一個冬天的灌木來得鮮活,她極瘦,懷裡那把極大的修枝剪或許都能輕易壓垮她。

明明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可時卿卻仍是覺得離她甚遠。

倪喃長了張很會唬人的臉,乾淨乖巧,生得純美。她總是帶著笑意,說話的時候,眼睛彎起,像兩個漂亮的月牙。

然而她眼底的冷淡卻會讓一切裝模作樣的東西瓦解,瞳孔失神,看什麼都帶著幾分厭棄。

也是,她隨時會走,就像那天她說的那樣,她遲早會離開棲塢,不帶任何留戀。

人對難以琢磨、難以靠近的東西,或許都有與生俱來的欲望。想要窺視,想要一探究竟。就算期待與現實背道而馳,也會不能自已。

而這樣的最後,往往都會產生難以估量的後果,且走且看,一切都是未知。

終於忙活完手中的東西,倪喃扯了帽子往旁邊一丟,兩隻手環抱在月匈前,朝自己的傑作點了點頭。不經意間,餘光中多了一人影出來。

倪喃抬頭,這才看到落地窗後的時卿。

「來得正好。」倪喃推開窗,用修枝剪指了指身側,笑著問,「好看嗎?」

聞言,時卿朝那已經修得沒幾根的灌木看了眼,冷冰冰來了句,「醜。」

直截了當的□□,倒也沒讓倪喃有多挫敗。她扭頭審視了一圈兒,淡淡哦了聲,然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是真沒救了,連我出馬都回天乏術。」

「……」

倪喃把修枝剪放工具箱,拎著它往屋內走。靠近電視機櫃旁的牆體上,有個內嵌的小倉庫,倪喃拉了門把東西往裡一丟,很乾脆地結束了她的創作。

天氣極好,剛過中午沒一會兒,太陽光越發明媚。光線齊刷刷掉落在木質地板上,泛著瑩潤的澤光。倪喃低頭看了眼手機,冷不丁道了句,「我得出去一趟。」

詢問的話就要脫口而出,時卿在最後關頭把它咽了回去。

隻見倪喃撈起擱在沙發上的外套,也沒看時卿,「晚餐我已經做好了,就放在餐廳的保溫罩裡。」她扶著玄關係鞋帶,外套的扣子還沒扣好便急著往外走,「如果我回來晚了,你就先吃,有事打電話。」

說完,倪喃很利索地出了門。

從剛才修剪園林到現在突然外出,整個過程用不了十分鍾的過渡。

想一出是一出,說走就走,難道還真當他時卿是個活死人不成。時卿莫名盯著她離開的玄關許久,一個想法在腦子裡滋生。

乾脆把她腿打斷算了,這樣是不是就跑不了了。

而此刻,雙腿岌岌可危那人正擠著地鐵,在某藍黃軟件上來回搜索著什麼。今天是她假期的最後一天,這條地鐵線直通大學城,周圍隨處可見提著大包小包返校的學生。

倪喃就站在左側車門的角落,地鐵到站進進出出,好幾次連帶著把她推了下去,她又硬生生擠了上來。

反復幾次,額頭上都出了汗。

悶熱的車廂裡,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暖烘烘的空氣中夾雜著香水、烤紅薯、煙味或者別的什麼味道,鼻子像被堵住了一般。

好在半個多小時後,總算到達了目的地。

倪喃順著導航,七拐八拐,穿過條擁擠的商業街,看到了她要找的地方,是一家評分很高的高端甜品店。

別墅的位置太偏,方圓幾裡也沒幾家看得過去的甜品店。倪喃選中的這家並不在配送範圍之內,沒辦法,她便隻能親自過來提。

香甜的氣息在倪喃踏入門口的那一刻便撲麵而來,乾淨的櫥窗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甜點,包裝盒都比倪喃從前見到的那些要精致的多。

身穿工作服的店員笑容親和地迎上來,「你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可以定做生日蛋糕嗎?」倪喃問。

「當然。」店員拿出了一本冊子遞給她,「您可以看看想要什麼樣子的。」

聞言,倪喃打開隨便翻了翻,沒幾下,對這一個簡單的款指了指,「就這個吧。」

「好的,請問您什麼時候要?」

「最快能什麼時候?」

「今天的訂單不多,但也不少,現在做,最快也要兩個小時。」店員麵上帶著些無奈,「您是這附近的學生嗎?不然您留個地址,到時候我讓店裡的配送員送過去。」

「沒關係,我等等吧。」店裡有幾張桌椅,倪喃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單手托著下巴玩手機,開始打發時間。

今天是時卿生日這事兒,倪喃也是昨天晚上才想起來。

當時虞穆爾正在和她講明天開學報到的事,順口提了一句,班上的文藝委員過生日,請全班出去唱歌,問倪喃來不來。

就這麼一句,給倪喃提了個醒。

太一般的蛋糕肯定入不了時卿的眼,或許還會被他嫌棄諷刺一番也說不準。誰讓她老板是個挑剔的呢,倪喃隻能受累來這兒跑一趟。

等得有些犯困的時候,門口進來了兩個女生。

都燙著極為成熟的大波浪,臉上妝容精致,從頭到腳的名牌。她們挽著手,低頭看著其中一人的手機,不知看到了什麼,臉上又是驚訝又是羨慕。

「這條裙子也太絕了,設計師是唐凝?」

「何止啊,你看年度盛典聞曼西那幾套出圈兒的造型,不都是唐凝的高定。」

「她什麼時候來國內開時裝秀,好想去!」

「估計也快了吧,她不是回國了嗎。」

百無聊賴的倪喃忽而被吸引住了注意力,莫名覺得唐凝這個名字耳熟。換做平常,撞到有人閒扯八卦,倪喃可能絲毫不會在意。

然而就是這樣的閒談,卻因為幾個惹她關注的字眼,而使每一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

隻見那兩個人拿著托盤和木夾,在櫥窗邊來回閒看著,聊天的話還沒停。

「你說她如果真的在國內開了秀,sense那位會去嗎?」

被問的那女生迷茫了瞬,很快,眼睛放亮,調笑道:「你不提,這陳年舊瓜我都快忘了!不是我說,你用腦子想想都知道他應該不會去吧。」

「那不一定。」女生挑了挑眉,「他沒出事兒那幾年,唐凝每場秀他都必到。這可是唐凝回國後第一場,搞不好會為愛闖天涯呢。」

「得了吧,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腦子不正常。他都幾年沒出現了,會在這一朝露麵?而且他們可從來沒公開過,你怎麼知道他倆就是真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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