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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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惜收回了目光。

剛剛她沒看劉芒的臉,死人的表情沒什麼好看的,她隻是在觀察他肩膀上的那雙手。

那雙手很大,骨節也粗,手背上似乎有一些扭曲的傷痕,血管暴起,大概率是一個男人的手。

這個信息不知道有沒有用,她先記著了。

淩惜停止了思考,朝前麵兩個人看去,發現白玲和老大爺一直沒往後麵瞧,她這才恍然大悟。

哦,原來劉芒剛剛那番惡毒的話是隻對她說的,她還以為他是泛指,或者沒來得及說出「你們」這詞。

三個人做了同樣的事,隻有她被劉芒單拎出來下了個詛咒,淩惜卻並不覺得委屈。

這太正常了,是人就會雙標,對更好的人要求更高,對更壞的人要求更低,是人最常見的雙標之一。

老大爺一直是隔岸觀火的,沒有牽扯到他的利益,他基本不會對任何事發表意見;白玲更是從一開始就看不上新人,態度十分冷酷。

這兩個人別說是低調地賣新人,就是強硬地把新人推出去送死也不奇怪。

他們倆可以賣掉劉芒,但淩惜不行,因為淩惜是個小姑娘,是和劉芒同為食物鏈底層的新人,並且在之前從未展現過惡毒的一麵。

所以淩惜不能壞,不能賣人,否則便讓這個天真單蠢的黃毛有了被騙的感覺。

所以淩惜不覺得委屈。

她隻覺得奇妙。

賤人。

多麼熟悉的兩個字啊。

這個侮辱性極強的稱呼伴隨了淩惜的整個人生。

在淩惜誕生的那一天,她就聽到了這個稱呼,在她「死亡」的那一天,她聽到的還是這個稱呼。

賤人幾乎成了她的第二個名字了。

對劉芒的這聲賤人,淩惜沒什麼可反駁的,但對她生前挨的那千百遍「賤人」,她從來都沒有服過。

罵她賤人的都是誰呢?

淩惜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印象很深刻,有她的母親,她的第一個繼父,她第二個繼父帶來的便宜弟弟,還有淩西殺了第一個繼父、她代淩西「蹲橘子」時遇見的大姐頭。

淩惜不服,因為被這些人罵的時候,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反而是他們在傷害她。

她的母親總是一邊叫她去死一邊打她;她的繼父會在深夜溜進她的房間裡扌莫她;她的便宜弟弟動不動就要她跪下來讓他騎大馬;她那位暴脾氣的「橘友」揪著她的頭往牆上撞

這些本不該由她來承受,但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她淩惜,本就是淩西接受不了殘酷現實而產生的副人格,她是她的盾牌,是她的替身草人。

淩惜的作用就是陪著命途多舛的淩西,讓她能度過平靜的日子,並在她的生活出現了苦難和波折的時候,替她承受這些苦難和波折。

所以即便淩惜不服,還是罵罵咧咧地完成了使命。

可淩惜並不是工具,她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每次被罵賤人的時候,她心中的一個想法就越來越強烈。

她一直都是為淩西而活,聽從她的意願,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隻為自己活,隻考慮自己的意願,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死活。

在正常的人類三觀中,有一個很恰當的詞來形容這種心態,叫「自私」。

她一直平白無故地受著苦,挨著罵,明明沒做錯什麼,卻有一聲又一聲的賤人砸在她臉上,如果她能掌控這具身體,她一定要把這聲「賤人」給坐實了。

綜上,淩惜的目標是成為一個「自私的賤人」。

當淩惜醒來,發現自己出現在陌生的街道上,她在腦海中讀完地獄的來信,確認淩西這個人格徹底消亡、身體完全屬於自己的時候,她就知道,是時候實現她的目標了。

隻不過淩惜以為,她換了個全新的地方呆,行事一直都比較低調,應該會很晚才能被罵賤人,沒想到她開啟新生才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又聽到了這個稱呼。

賤人?

賤不賤人又如何,她是個活人就行了。

但淩惜還是很想說,別叫她賤人了,叫碧池吧。

比起賤人或者婊砸,淩惜更喜歡碧池這個稱呼,能讓人聯想到被微風吹皺的清澈湖水,動聽多了。

可是劉芒已經死了,死者為大,所以這一點跳過,淩惜在意的點變成了別的。

淩惜留著一頭黑亮柔順的披肩長發,她沒有劉海,抬手的時候,便自然地將散落在額頭兩側的碎發捋到了耳後。

她將聲音捏得帶了幾分恐懼,做作地開了口:「怎麼辦啊,劉芒不會真的變成鬼一直纏著我吧,他為什麼要詛咒我,我好害怕嗚嗚」

這一點淩惜不敢不擔心,這裡可是有鬼的地獄,恐怖版的「舉頭三尺有神明」,誰知道詛咒會不會生效?

白玲凶巴巴地喝道:「憋回去,不許哭!」

淩惜的嚶嚶嚶吟唱被打斷了。

鄭文彬捏了捏眉心,說道:「放心,地獄裡雖然有鬼,但我們玩家隻要一死就會被回收,不可能變成厲鬼,更別提什麼詛咒了,你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淩惜本來懷疑鄭文彬的話是不是搪塞她,但是男人提出了「回收」的概念。

這是一個對新人來說很陌生的詞,倒讓淩惜相信了這番話的真實性。

問題解決,她自然不會無故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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