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雪不會無緣無故融化成水,唯一的解釋隻有拾叄的能力跟水有關,換句話說,來自雲夢鄉的她修習與水相關的功法。
陰雲沉甸甸地壓在空中,形成一層厚重灰布遮住太陽,恰到好處地讓眼睛免受雪光折磨。白雪皚皚的山頂幾乎沒有植物,窮極目力才能望見遠處懸崖峭壁邊橫生的鬆柏。
如此開闊的地界,除了環境惡劣點,不施為一種景觀。
「拾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嗎?」陸搓搓手臂的雞皮疙瘩,除開氣溫原因,他不喜歡沒有陰影覆蓋的開闊地方,不利於實力發揮。
話音剛落沒多久,視野邊緣撞進一抹鮮亮的紅,我們注意力隨之吸引去,白發白衣的劍客如同雪原中最乾淨的一捧新雪,頸間飛揚的梅紅則是天地間僅有的艷色。
白發劍客視線一瞥,輕飄飄地掃過我們六人,手指搭在月要側劍柄上,劍鞘係著的玉佩隨著步伐輕微晃動。
目光掃過我的麵具時,她仿佛看到不可思議的東西,眼中驀然迸發恨焰,清冷的臉上露出堪稱猙獰的表情。眨眼間人影一晃,下一秒劍客閃現到我身前,衣袍獵獵白劍高舉,迎麵就將劈下!
錚——
陸反應極快,一劍一匕首架在我麵前互不相讓,作為漩渦中心,我眼睛都沒眨一下,通過白兔麵具鏤空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拾。
白發劍客身軀微微顫抖,極力忍耐情緒,字句克製地從牙縫裡擠出來,落在人耳裡猶如地獄裡爬出來一般毛骨悚然。
「麵具……你和兔是什麼關係?」短短一句話耗費了她所有理智,拾爆發出一陣大力重重壓下陸,居然將天字輩第六暫時壓製住。她歇斯裡地地朝我吼道:「他是你的誰?!」
啊。
我抬手扌莫上麵具,莫名其妙很想笑。
原諒我在如此嚴肅的場合下不合時宜地胡思亂想,能將這樣高冷美麗的高山劍客逼至失態,天壹哥,真不愧是你,大渣男。
我把一剎那不著調的想法甩出腦海,拾很明顯是天壹的仇人,而且是被破大防的仇人,光看到副麵具就暴怒到失去理智,大抵是家破人亡之類的大仇。
和五歲的我多麼相似啊。
「等等,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伍分開陸和拾,拾死死盯著兔臉麵具,月匈口劇烈起伏,但還是分出眼神給他,「壹的麵具是從空投物資裡撿來的,和兔沒有關係。」
陸瞥了眼伍,古怪地笑起來。
霜天劍客的憤怒戛然而止,「這樣麼?抱……」
事情本應該以「對不起,誤會你了——沒關係,我原諒你」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對話為結束語,可我不知怎麼一陣腦抽,不客氣地打斷拾。
「你沒說錯。」我摘下麵具,露出自己的臉孔,「我是他的妹妹。」
我忽然明白那股不明不白的沖動自何而來了,從天壹教我拾起匕首那天起,我就放下仇恨,把他視作親人。
天壹啊,你可把我害慘了。人都死了,還欠下一屁股債讓我償還,這不是存心在我麵前刷存在感呢?
我本以為她會說「早知道之前就該殺了你」,可女劍客比我想象中愛憎分明得多,她握劍的手鬆了又緊,深深地看著我——眼神裡茫然與仇恨混雜,猶豫占了多數——最終放下長劍,努力平復心情跟我聊起來。
「他在哪?」
「死了。」
「誰殺的?」
我微笑著戴上麵具,借此掩蓋眼底的某些情緒。
「我殺的。」
不知誰倒吸一口涼氣,拾猛地舉起劍對準我鼻尖,伍為此差點拔刀,好在劍客理智尚存,紅著眼咬牙切齒瞪我半晌,恨恨地朝無人處揮出一劍。
那可真是漂亮的一劍,裹挾著跌宕起伏的情緒,將愛恨情仇注入其中,揮出的瞬間仿佛漫天飄雪,每片雪花都是一滴淚。
月牙形的劍氣蔓延到很遠很遠,在雪麵上留下深寒入骨的冰痕,一眼望不見盡頭。劍客表情很平靜,劍氣卻如綿延的恨,既深又遠。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自稱他的妹妹。」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殺死他。
道理我當然明白,但事實無可爭辯。於是我沉默地凝望她,沒有為天壹爭辯,也沒有詢問仇名。
拾不再看我,轉頭問伍:「你們找我做什麼?」
伍說出來意,拾麵無波瀾地聽著,聽完後點點頭,指著我說:「讓我和她切磋一番,我再考慮加入。」
伍皺起眉,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走上前去的身影堵回喉嚨,所有未出口的話語化為一句關切。
「注意安全。」
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