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2 / 2)
「吃。」
我愕然抬頭,對上他無波無瀾的眸子。
柒把我吃到一半的餅乾重新塞進我腕間,見我怔忡地看著他,歪歪頭,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吃別人口水。」他頓了下,看向我不能動的雙手,「我餵你?」
我:「……謝謝,不用。」
白感動了。
他沒什麼情緒地轉過頭,自顧自啃完最後一點餅乾,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莫名有點失望。
錯覺吧?
「肆死了。」
什麼?怎麼會是他?!
驚愕之下,我手一顫不小心讓餅乾掉在地上,柒撿起餅乾,吹掉灰,湊到我嘴邊。
大腦尚在混沌中的我下意識張開嘴,叼走柒手中的半塊餅乾,回過神來不住地睜大眼,食物半入口中,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柒彎起唇角,沒有解釋的意思,簡單通報完就站起身,月要間刀鞘與岩石碰撞出清脆聲響。
「咳咳,等等。」我忙摘下餅乾,卻發現喉嚨又乾又噎,咬開瓶蓋灌口水,「他在哪裡被淘汰?誰殺了他?什麼時候淘汰的?」
柒扭過頭,目光幽幽地落在瓶口,不著痕跡地移開眼。
「有時間關心死人,不如擔心下你自己。」
我「噌」地站起來。
雙手不能用,戰力削去大半,更何況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知覺。內力流到掌根就像遇上堵石,怎麼推也推不開,左右無路,止步不前。
這是經脈紊亂的典型症狀,內力反噬擾亂了脈絡,隻能靠時間磨,靠自己慢慢疏通。從醒來到現在,我試了不下於百種方法嘗試回路,每一種都石沉大海,看不見進展。
柒說得沒錯,與其關心肆,不如擔心擔心我自己。我這活著跟死了幾乎沒區別,更何況……
恐怕在聯盟眼裡,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既然是死人,暫且不要遇上為妙。
我抿抿唇,沖動過後很快冷靜下來,緩緩坐回原地,靠著岩壁屈起雙腿,將頭擱在膝蓋上。
眼睛埋進劉海陰影裡,藏起我眼底的落魄。
柒俯視著這樣的我,微不可查地皺起眉。
「你想去看他。」他用的肯定句式。
「對,他之前算是幫過我。不過我這樣子……算了,過幾天吧。」
「我帶你去。」
「?」
「起來。」
柒單膝碰地,另條腿蹲下,一隻胳膊搭在彎曲的膝蓋上,向我伸出一隻手。
很漂亮的一雙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微微有些長,卻也是好看的弧度。如果這雙手生在富家公子身上,一定會保養得當,可我眼前的這隻手,卻布滿薄厚不一的繭子,告昭出主人並不憐惜它的事實。
這是武者的手,穩當、堅定、有力。
我抬起眼,盯著他的眼睛,「你是在安慰我?」
「……」
柒一言不發,手有撤回去的趨勢。
「哎等等,我開玩笑的。」開不起玩笑的家夥!
我將手放進他手心裡,柒握著沒知覺的手把我拉起來。他用力過猛,幾乎是把我一整個提起來,即使手沒知覺我也想象到一陣幻痛。
墜崖的後遺症猶在,猛一下站起身沒保持住平衡,我膝蓋一軟往前沖倒,柒眼疾手快拽住我胳膊,避免了摔個狗啃泥的不幸。
「多謝。」我活動開下肢,做些小幅度復健運動。在此期間柒倚在洞口環抱手臂,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鬼知道我怎麼從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饒有興致」。
我想到一個問題:「說起來,你不是不樂意我關心肆嗎?怎麼又改主意帶我去了?」
「我沒說過。」柒逆著光睥我一眼,「是你自己想的。」
真的嗎?我狐疑地想,他之前的語氣分明是不高興。
算了,管他呢。某種意義上,我欠了肆人情。
柒帶著我走出山洞,迎麵撒下的陽光明媚燦爛,行走在蔥鬱林翳間,自然界的清新空氣與溫暖氣候讓我錯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好似我們參與的是一場旅行、一次人生難得的享受,而不是絞肉機一樣殘酷的大逃殺。
繼續走下去,我就能忘掉死去的同伴和對手,滌洗我雙手沾染的鮮血——我清楚地明白,這都是我的妄想。
撥開灌叢,眼前豁然開朗,綠蔭蔥蘢的空地上,一具棺材、一具屍體,安詳地在陽光裡酣眠。
不看月匈口猙獰的血洞,肆和睡著了沒有區別,蒼白的臉神情寧靜,睫毛點綴著暖融融的金輝,仿佛輕輕呼喚名字,他就能醒過來。
我放輕呼吸,踩著吮飽血液的泥土走到他身邊,生怕驚醒沉睡的守墓人。
柒跟在我旁邊,腳步無聲,不帶情緒地注視著肆。
我蹲下身,垂手點了下守墓人閉合的雙目,明明沒有知覺,指尖卻像燒起來一樣滾燙。
埋葬死者的守墓人死了。
又一個溫柔的靈魂寂滅了。
「你說這場大逃殺真的有意義嗎?」我喃喃道,也許是自言自語,也許想從柒嘴裡尋求答案。
當然是有意義的,對於我、對於刺客組織,意義大了去。
那對於這些本該有大好未來、卻被抓過來拚死拚活的無辜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