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送簪(2 / 2)
她平靜點了點頭,回道:「是啊。」
然後收回視線望向河內。
遲白芷一陣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能繼續找個話題,他問道:「今天下午你們講了些什麼?」
白靈頭也不抬,視線依舊望著河內那數尾河魚,看它們在河內遊曳,回了句:「都是一些有的沒的。」
突然抬頭望向少年,饒有興致,「不如你早上在學堂裡說的那番話有些意思。」
遲白芷驀然一笑,眼神詢問能否坐在石凳上,白靈猶豫一二,還是輕輕點頭。
他捋了捋衣裳,緩緩坐了下去,開口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登不上台麵,隻是一些無心之言罷了。」
白靈嫣然一笑,「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遲白芷突然愣住,眼神望向身旁少女。
要是她也能笑一笑該多好。
白靈見少年片刻未語,隻是眼神望向自己,被瞧的有些臉紅,她佯裝微怒喊道:「餵!」
遲白芷陡然回過神,歉意一笑,「對不住對不住,想起了一些事。」
然後正色道:「我更喜歡你的那番見解。」
突然撓了撓頭,疑惑問道:「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人會突然生氣,我覺得你的這番話並沒有什麼不妥啊?」
白靈知道他說的「那人」,究竟是何人,當下眼神微微低下,猶豫片刻後,出聲說道:「可能我們的道理,在他們看來不算是道理吧,更像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
遲白芷啞然,覺著有些有道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失語片刻,白靈婉轉一笑,「謝謝你啊。」
遲白芷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他愣了愣神,「啊?」
白靈癟了癟嘴,沒好氣道:「沒什麼。」
然後站起身子,望著河道開口說道:「你就這麼把他丟在一邊?」
遲白芷跟著站起身子,快速轉頭望了眼身後,訕訕一笑,「你看到了?」
白靈歪了歪頭,望向遲白芷身後不遠處,「我又不傻,再說隻隔了數十米,眼神再不好都能看到吧?」
柳左頭朝二人處,手中卻是打著水漂,往往石頭一經扔出還來不及掠過水麵,便是快速沉了下去,見少女望向自己,柳左停止手中動作,將手中石子兒一把扔進水中,對著少女笑了笑。
白靈收回視線,突然疑問道:「那人究竟給你的是什麼?」
遲白芷拍了拍月匈口,然後輕輕拉出書籍,被布條細細包裹的簪子也隨著被一起拉出。
遲白芷一手拿書籍,一手捧玉簪。
將手中書籍遞到少女眼前,開口道:「我還沒看呢,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書。」
白靈也是毫不客氣,伸手接過書籍,定睛看去。
書籍質地古樸,但算不上破舊不堪,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意縈繞,書麵並未書寫書名。
白靈手指輕輕舞動,翻過一張張書頁,粗略看了看,最後啪的一聲合上,將書遞了回去,「一本記載了言行和遊歷的普通書籍罷了,應該出自哪個不知名的佚名所著。」
遲白芷哦了一聲,將書籍重新放入懷中,打算回去之後看一看,最好是上麵記載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遊歷,這才有趣,然後另一手小心捧起布條包裹,準備放入懷中。
白靈有些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遲白芷回道:「沒什麼,一根普通簪子。」
本來是打算說上一句「是朝叔送的」,但是想了想反正說了她也不知道,不如精簡一點。
聞言,白靈眼神更加好奇,「一根普通簪子而已,你還細細包了起來?」
她癟了癟嘴,覺得要麼是他說謊,根本不是簪子,要麼就是根本不想告訴她。
果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麵對少女的質疑目光,遲白芷啞然一笑,伸手打開包裹其上的布條,最後露出真容,一把遞到少女眼前,「你看,我沒騙你吧?」
白靈雙手環月匈,轉頭瞥向一邊不去看,片刻後拗不住好奇,還是望了過去。
一根圓潤的木簪靜靜躺在少年手中,頂端鏤空有些巧工,裡麵竟然還鑲嵌有一顆小白珠子。
少女眼神放光,緊緊盯住這枚木簪。
遲白芷突然將手中木簪收回,一手攥住,好像生怕少女給搶了去。
白靈冷哼一聲,不屑道:「誰稀罕!」
盡管嘴上如此,眼神卻還是不住偷偷瞥向緊握的手。
遲白芷好像被看破心思,臉色漲紅,猶豫片刻,想著究竟好不好,最後做出決定,想著大不了給朝叔說上一頓。
他重新攤開手掌,將木簪遞了過去,微微抬頭道:「你喜歡就送你了。」
白靈聞言,眼神深處劃過一抹欣喜,嘴上說著「那怎麼好意思」,但手腳卻是飛快拿過木簪,放在眼前細細觀賞。
伸手在腦後盤發片刻,最後將手中木簪插放其中。
她跨出一步,借著河水望了望,一臉滿意。
遲白芷嗬嗬一笑,瞥向身後。
柳左目瞪口呆,有些驚訝於兩人之間的融洽氣氛,伸出拳頭立了個大拇指,隨後想起了什麼,手勢慢慢朝下,隔著距離,張嘴啞聲道:「見色忘友。」
遲白芷苦笑一聲,雖然並未聽清楚柳左所言,但是從嘴型卻是看個明白,分明是那「見色忘友」四個大字,頓時有些鬱悶,想著事後如何才能封住他的嘴巴。
他望向站在河道旁的少女,少女原先一頭青絲披散在肩,現在卻是頭盤發絲,相比先前更加多了一絲嫣然意味。
看了片刻,試探性開口道:「要不要一起走走?」
白靈快速轉頭,笑道:「好啊。」
然後望向遲白芷背後,伸手輕輕一招。
柳左飛快起身,趕忙跑了過來,他興奮道:「喊我乾嘛?」
遲白芷錘了柳左背後一拳,笑著開口:「散步。」
然後與白靈對視一眼,皆是一笑,沿著河道散起步來。
身後柳左扌莫了扌莫後背,齜牙咧嘴,娘誒,還真疼。
隨後如影隨形跟在後邊,喊道:「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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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映在晉雲山上,就像披上了一層霞光衣裳,絢爛多彩,由上延伸至下,美妙不可言,借著晚霞灑落,山體增添了一絲風采。
還是老樣子。
陸左坐在涼茶鋪子,與一旁製涼茶的掌櫃漢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談,期間邊品茶邊看漢子勞作,偶爾拋出一兩個有關問題,掌櫃漢子也是立馬回答,氣氛融洽。
他伸手輕輕端起茶碗,在手中轉了轉,然後抿了一小口,對著後方緩緩開口:「怎麼?你家老爺是想讓你來敲打敲打我?」
語氣平穩緩和,好像根本不為擔心。
言下之意是,想要敲打我,也不該派你過來,至少得你老爺出馬吧?
按照老人吩咐,在老人消散留下那句「你去找那個姓陸的」之後,朝陽便是在酒坊後邊拉了個幫工老人,讓他先幫忙照看前邊,然後便徑直朝著山底腳下這座涼茶鋪子行來。
朝陽與掌櫃漢子打了個招呼,都是鎮內商販,大抵都是相熟的,然後便走到陸左跟前,一把拉過一條板凳坦然坐在上麵,掌櫃漢子也是個眼快的主兒,趕忙端了一碗涼茶過來。
朝陽手捧涼茶,自顧自喝了一小口,然後放回桌麵,他笑道:「敲打談不上,隻是我家老爺興許是有事兒,就隻能讓我這種小兵小將出馬了,還請諒解一二。」
陸左見朝陽語氣圓滑,但卻沒有一絲懼意,哈哈一笑道:「你倒是有那老家夥的幾分真傳。」
然後指了指自己臉頰,開口道:「一樣臉皮厚。」
朝陽啞然而笑,打了個哈哈,「哪裡哪裡。」
陸左好似不在意身旁人,隻是自顧自的把玩著茶碗,「此間禁製也隻是對於那些個小娃娃有著效果,對於你們這些此間主人卻是無妨,更何況那老家夥和我們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借助此間天地,說不定能夠隱隱壓我們一線,倒也無妨。」
話鋒一轉,問道:「既可以傳話交談,為何卻偏偏要讓你來?要是想借你來敲打敲打我,那他的如意算盤可就要落空了,要是是他本人我說不定還可以賣個麵子,但是你嘛」
男子緩緩搖了搖頭,神色正經道:「還不夠資格。」
朝陽不以為意,因為男子說的本就是實話,即使借助此間天地,但雙方實力差距依舊太過懸殊,而且撇開實力來說的話,雙份身份又實在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簡直雲泥之別,不足一提。
朝陽緩緩開口道:「這些事情我還沒有資格知曉,不過老爺在走前要我對你說一句話。」
陸左輕輕挑眉,不去在意這句話裡的「走前」兩字,基本猜了個大概,輕輕開口道:「說。」
朝陽微微思索一番,然後開口:「老爺說『你去找那個姓陸的,告訴他就說差不多就行了,不會再與他說第二次,讓他自己掂量掂量』。」
憨厚漢子攤了攤手,示意已經說完。
陸左沉思片刻,輕蔑道:「真是好大的分量呢!扯虎皮做大旗,那老家夥也是不害臊。」
臉色有些陰沉,在心間細細盤算一下得失後,他驀然笑道:「好。」
然後在空中輕輕一揮手,開口道:「回去告訴那老家夥,事不過三在我這兒行不通,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不要再有第二次,不然不管是不是扯虎皮做大旗,我都是要參與一下的。」
朝陽呼出一口氣,切身感受到此間天地禁製已被移除後,便開口道:「陸先生的話我會帶到的。」
然後拱手抱拳施了一禮後,踏著霞光返回小鎮。
陸左嗬嗬一笑,視線望向遠處。
風雨摧來,我陸左盡力了,接下來隻能看你們自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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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書院後方。
兩人正在手談。
簾姓少年伸手夾起一顆白子,落子在中央。
他笑道:「這陸左也是心大,竟然妄想扳一扳手腕,真是吃力不討好。」
對坐的佛袍老人嗬嗬一笑,緊隨其後落黑子,「本就大勢所趨,不過這陸先生實在是與他們關係匪淺啊。」
隨後問道:「簾語,你難道就沒有一絲絲的心動?假若聯手一番,倒也不是不能與之抗衡一二。」
少年將夾起的一顆白子重新放回,望著佛袍老人笑道:「苦玄,你可別誆我,先不說聯手能否抗衡一二,倒是你們,不也一樣嗎?」
老人輕輕敲擊棋盤,示意少年趕緊落子,「那就靜觀其變?」
少年重新落子,語態平和開口道:「可。」
老人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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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從石頭坊消失的老人,此刻已是出現在晉雲山頂。
他盤坐在山頂一方巨石上,巨石伸出山體之外,空中雲層浮動,好似仙境。
老人身形佝僂,但此刻配合漂浮的雲層,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意味。
坐在巨石之上,抬眼望了一眼天上,突兀笑了笑。
終是低頭了,也好,這趟渾水太深,明哲保身才是正路。
然後望向遠處,視線渾濁,在心扉間緩緩開口:「他們如何?」
語落,心扉間乍起一聲,聲音醇厚,悠然開口道:「任他們如何,此事也是勢在必行,不過在這之前可能有些麻煩,畢竟軟柿子也是能砸死人的。」
老人咂了咂嘴,開口道:「那些個老不死的要乾預了嗎。」
心扉間聲音再起,「我們隻需按照計劃行事即可,老家夥自然有人對付,最後生米煮成熟飯,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咽下這口氣。」
然後再度開口道:「答應你的事,事成之後自然會為你操辦,你且放心。」
老人點了下頭,沉聲道:「知道了。」
心扉間那個醇厚嗓音消散不見。
老人緩緩站起身子,轉頭步回山中,準備下山。
剛行幾步,突然一笑,扌莫了扌莫臉開口道:「到手的東西都推出去,說你傻呢還是憨呢?」
最後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不向外求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