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r市的夜裡總是降溫。
燕也然就趴在大橋的護欄上,雙手伸出去,能扌莫到翻湧的江水卷上來的風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隻覺得好像沒有了接下去要走的方向,因此就留在這這裡。
燕也然的報復手段十分稚嫩,他隻有滿腔的果敢,可是又不會耍心眼。
他找馮源,以為錄音能留下什麼把柄,可是卻失手傷了馮源,反倒給自己留下一個蓄意傷人的破綻。
他去找趙覃,想要為自己平反,可非但沒有見到人,反而得知了對方這些年仍然逍遙法外,過得十分得意。
他想放火燒了燕家,最終卻功敗垂成,潦草收手。燕家人住在他曾肖想過的家,仍然事事如意,闔家美滿。
燕也然很努力地嘗試了,可是他隻做到這樣的程度。
他以前就覺得自己挺沒勁的,什麼虧都吃,什麼麻煩都忍。大家說他性子好,那是因為他從來不找別人的事情。燕也然有一種很神奇的自我消解痛苦的本事。
可是燕家是把他人生毀掉的凶手,他怎麼還是下不去手。
殺人放火怎麼了?他都是個背著莫須有案底的人,大不了再進去坐一回牢。
可他怎麼還是做不到。
「我這種人還活著乾什麼——」
燕也然:「?」
他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喊聲,轉過頭發現是個穿著校服紮著高馬尾的女生,正撐著護欄往上爬。
邊爬邊哭著:「反正我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差一截,跟別人比不了,跟自己比也沒有什麼進步,我這種人活著乾什麼,我死了算了!」
燕也然站在原地沒動,看她爬。
好半天,那女孩兒腿還搭在上麵,起也起不來,下也下不去。
她尷尬地轉過頭看了燕也然一眼。
燕也然給她指了一個方向,說:「那裡好爬。」
女孩兒:「?」
他說的地方剛好是個接口,腳一踩就能跨過護欄。這東西十年前就有,現在也沒修繕。
「你怎麼這樣?」女孩兒收了腳,本來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聽到燕也然冷漠的話,她就更難過,「萬一我今天真的往下跳,你可就是幫凶了!」
燕也然淡淡瞥她一眼,沒說話。
真要跳,根本就不會跑到他旁邊來。離得這麼近,分明就是不敢跳,但是又想要發泄一下。
可燕也然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做這個好人。
他善事做得夠多了,他救人,誰救他?
「嗚哇——」
那女孩兒看他反應冷淡,一下就哭了起來,好像欺負她害她想要自殺的人就是燕也然,哭著就蹲了下去,抱著膝蓋,開始自言自語,也或者隻是單純地泄憤:
「為什麼一定要我做到啊,我就是考不了滿分,我就是不想學醫,我的極限就是現在這樣了,已經復讀兩次還要我繼續,再繼續一百次又有什麼意義……我就是沒有辦法滿足他們對我的期待,我做不到這些……我是個笨蛋,那我就不配活著了嗎?我考不到他們希望我考的分數,我就不配活著了嗎?」
她哭著哭著,又自己站了起來,
看燕也然壓根不理會她,她就又開始雄赳赳氣昂昂地繼續爬欄杆,邊爬邊哭訴著:
「所以人生也是一場考試,填錯答案了,就要被淘汰。那既然這樣,我就自己把自己淘汰掉——」
這次還真讓她爬了上去,整個人騎在了護欄上,風一吹,她把自己嚇了一跳,但沒有掉下來。
燕也然看了一眼,終究蹙著眉走了過去,他拉住她。
那雙通紅的眼睛轉過來望著燕也然,問:「乾嘛?」
燕也然說:「下來。」
「關你什麼事?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要了,你撒手!」
燕也然沒有鬆手,拽得很緊。
他想,如果換作過去的自己,大概是要講很多很多道理給她聽的。
比如人生不急於一時,所有風浪都會過去。
比如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現在所受的罪將來都會成為你寶貴的回憶。
但是燕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怎麼安慰別人。
但燕也然也不是什麼都不說,他問了她一句:「這世上沒有一個人一件事值得你留下嗎?」
「沒有!」女孩兒想也不想立刻反駁,可隨即又吸了吸鼻涕,好像有些猶豫,「可能……」
「我十年前,也想從這裡跳下去。」
燕也然說著,冗長地嘆了口氣,他覺得拿自己的過去來安慰別人是件特別蠢的事。找共鳴?博同情?分散注意?
或許他也隻是想要發泄一下。
「那時候我遇到了一些……」燕也然想了想措辭,說,
「很難的事。我也覺得撐不下去了,活不了了。每天隻要醒著就感到痛苦,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很害怕,因為不想麵對新的一天,感覺什麼都沒有希望了,還不如從這裡跳下去。」
「那為什麼沒跳?」說完女孩兒捂住了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問問……」
「我知道。」燕也然從抓著她的衣服,變成抓住了她的手,以確保她不會突然摔下去,又說,「因為還有放不下的人。」
「是家人嗎?」
燕也然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接著說:「我不會去比較你遇到的麻煩和我當年的問題比起來,誰比較嚴重,因為我知道,人撐不下去的時候,隻是走在路上摔一跤也會覺得活不下去。所以我攔住你,其實也不是想勸你活著。」
女孩兒愣了愣,下意識扒住護欄。
隨即聽到燕也然說:「情緒是一時的,這世上每天都有無數人產生過去死的念頭。我攔住你,是建議你先穩定情緒,發泄完當下的憤怒和難過以後,再好好想想,是真的沒有值得留下來的意義了嗎?如果真的沒有,再跳也不遲。」
「你的安慰好詭異……你不會把我推下去吧?」女孩兒顫了顫,往裡收了收腿,說「而且,誰情緒穩定的時候會想死啊。」
燕也然沒說話了。
兩個人這麼一上一下地僵持了一下,冷風吹得人心悸。
女孩兒想到了什麼,忽然哆嗦了一下,小聲問:「哥哥……所以你現在在這裡,是因為發泄完了情緒後,還是想死,對嗎?」
-
人的反骨生於不同時期。
像江棄那樣的人,天生就不順從任何事情。
在燕也然年少還習慣於逆來順受時,江棄就已經反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