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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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也然很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醫生給他做檢查的時候,江棄一直守在病床旁。

被護士小心將他請開,江棄還恍惚了一下。

知道自己礙事了才點頭,退了一步,檢查完以後立刻又擠上去。

最後確定燕也然沒有大礙,叮囑一個小時後如果還沒醒來可以先換藥。江棄一直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有所放鬆。

離開前醫生問江棄需不需要也檢查一下,江棄沒有說話,隻垂著眼擺擺手,好像並沒有聽進去什麼。

門關上,他忽然脫力地癱坐而下。

地板未見得比他的體溫更冷,原本總是挺直的背脊忽然佝僂地靠在床頭櫃,棱角處的冷硬他也感覺不出來,整條胳膊垂落在身側,頭疲憊地深埋。

像整個人的靈魂被抽空。

可聞見一股藥水混雜著燕也然味道的空氣,江棄的神思又被喚回。

他從極度的疲憊中抬起眼,看向與他相距不足半米的燕也然。

脫離危險的燕也然正沉沉安睡,江棄卻陷入了自己的病危時刻。

他看了燕也然很久,忽然開了口,聲音啞得不像話:「你既然要找所有害過你的人算賬,怎麼不肯來找我。」

燕也然會去報復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露出藏在他溫柔之下的利齒,無論最後做到什麼地步,但他選擇去麵對。

可輪到江棄,他連恨也不肯。

明明江棄才該是罪魁禍首。

可燕也然在江棄麵前總是表現出一種柔軟的堅強,那雙眼睛,在任何時候都充滿著希望和光。

這樣乾淨純粹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誤以為他從來沒有哭過。

所以今天,江棄以為自己看到了更多一麵的燕也然。

他跟在他身後,為燕也然解決那些往日恩怨,收拾燕也然不擅長收拾的爛攤子時,他以為自己靠燕也然近了一些。

可其實根本不對。

燕也然要的不是這樣的發泄。

他和江棄這種有仇必報的性子截然不同,他不是那種別人給了他一拳他便要還回去一刀的人。他有他的堅持。

可從來沒有人教過燕也然怎麼去宣泄,他隻能誤以為暴力是最後的退路。沒有人聽過他的怨和恨,他隻有懵懂著,用粗糙的方式去安慰他自己。

可是做完這些,燕也然仍然千瘡百孔,他需要被彌補的瘡痍還在滲血。

因為撐不下去了,於是決定墜落。

江棄感到心髒被鈍刀淩遲,不見血的疼痛。

他抬起手,緩緩靠近燕也然,卻又停在他眉眼前,沒有觸碰,怕驚醒燕也然的安穩。

「他們說,你是為了救人才跳下去的……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一開始去那裡,並不是想要結束這一切。」

江棄想要找出一個證據,證明燕也然還沒有放棄他。

話音未落,他又忽然收回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但還是不太及時,眼淚從他來不及遮掩的角落滾下。

默了片刻,江棄再放下手時,又看不出哭過的跡象,隻是臉色慘淡痛苦,

「我們還沒有結束,我也不會讓一切結束。燕也然,你聽到了嗎?」

-

燕也然是第二天上午醒來的。

那時候江棄剛去洗了把臉,回來就看見一臉病態孱弱的燕也然沖著他笑。

又是那種毫無破綻的,卻又全是破綻的偽裝。

「你怎麼在這裡呀,是不是他們給你打電話了?我給你惹麻煩了嗎?」燕也然好像有些抱歉,撓了撓耳朵,抿著慘白的唇,說,「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就是這樣,一件事都做不好。」

江棄的眼瞼下意識地震顫收緊,把他眼底一種酸澀按捺。他原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又發現喉嚨發緊。

燕也然笑得越乖巧,江棄越覺得自己笨。

他為什麼沒有早點明白,燕也然的那副樂觀堅強,早就破綻百出。

江棄垂著眸,把眼中的猩紅藏住,走過去扌莫了扌莫燕也然的額頭,然後拿毛巾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換了藥,測了體溫,再給他倒上水。

燕也然安靜地等他做完這些,才開口,問說:「你知道昨晚那個女孩兒怎麼樣了嗎?」

「嗯。」江棄坐到床邊,伸手摟住燕也然,他感到燕也然的身體有一絲不明顯地發抖,於是輕輕撫扌莫他的背,又說,「我已經幫她安排了心理乾預,他的父母那邊也找人溝通了。」

「哦……」燕也然很輕地點頭,他大概有些反應遲鈍,但也不至於全無察覺。江棄出現在這裡,態度也有些不尋常。於是燕也然試探著,佯裝無事地問了句,

「是馮源找你了嗎?」

江棄頓了頓,

他的下意識又想像過去一樣,說出一些避讓的話來維係表麵的安穩,他和燕也然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

總以為在為對方著想,為氛圍察言觀色。

可兩個人的相處,並不是為了維持一種永遠不被打破的寧靜。

所以他很快就反駁了自己。

表麵的安穩沒有任何意義,燕也然想要知道的事情,倘若不說,就是又一次逼得他把情緒藏起來。

這次江棄沒有逃避他的問題。

告訴了燕也然一切。

今天一早馮源已經聯係了他的律師,不過這正合他意,江棄要連本帶利地和馮源算賬,從起初他在公司對燕也然的所作所為,到後來他繼續騷擾燕也然,甚至企圖威脅燕也然,每一筆都要算清楚。

趙覃的案子正在重審,這件事比較麻煩,下個月需要燕也然親自去一趟法院。但江棄會陪著燕也然,他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傷害燕也然。

燕家房子的手續這周就可以辦下來,隻需要等燕也然的簽字。不是燕家突然明事理,而是因為江棄沒有給他們留後路,無論這個房子他們還不還,燕家都要準備破產清算。

江棄把這些告訴燕也然。

事實上,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就好像預料到了什麼。

這些結果太輕描淡寫了,好像講的是某年某月的電視台裡不起眼的某則民生新聞。

可江棄明白,這些是燕也然的人生。

「所以,你都解決啦?」燕也然垂下了頭,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說,「真好啊,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得吃悶虧了呢。早知道你這麼厲害,我就早跟你說了……」

江棄很熟悉他的這種樣子。

燕也然習慣了這種逞強,他在任何時候都希望不給別人帶來負擔。

可這次江棄沒有順了他的意。

他一直看著燕也然,手握著他的肩膀,不讓他逃脫蜷縮。他要聽燕也然說一次真話,而不是在他麵前委曲求全。

「我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江棄問出口的時候,其實已經知道答案。

「沒有的。」燕也然連連搖頭,說,「我是真的希望看到他們惡有惡報,但是我沒有你那麼大的本事,所以你做得對,做得好。」

「你看著我說。」

燕也然閃躲了一下:「我有些困,我想睡覺……」

江棄偏不肯。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放任燕也然的退縮。

燕也然不肯抬頭看他,他便俯下身,彎了月要,努力地捉住燕也然失焦的目光。

看著一直逃避的燕也然,江棄隻能循循善誘地教他:

「從我們的過去和你的過去,每一件事細數過來,直到今天,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一次也沒有。就算你想要還擊,也依然有你的底線,你從來沒有做過需要逃避的事。你看看我,好嗎?」

江棄的手緩緩撫上燕也然的臉頰,他們慢慢對視,他說,「不要低頭,然然,你永遠不用在誰麵前低頭,尤其是我。」

或許是這樣追究到底的江棄太過強勢,讓燕也然終於進退失據,隻能麵對。

也或許,是燕也然逃了太久,再也沒有退路。

他在江棄的引導下,終於重新抬了眼。

可說出口的話卻仍然虛弱無力:「江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啊?」

江棄還沒來得及回答什麼,就看見那雙眼睛瞬間湧出淚來。

「我就是很笨吧。人家都是吃一塹長一智,可我吃了那麼多虧,還是學不會。你是不是也在心裡想,燕也然這個傻子,十年了還是沒變聰明。我永遠在原地踏步,什麼教訓都教不會我……可是江棄,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啊。」

江棄想要抱他,卻被燕也然的手輕輕抵住。

他隻能忍著心疼,告訴燕也然:「你不笨,然然,做不出傷害別人的事不代表你笨,你隻是很善良,也很勇敢。你什麼都懂,隻是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壞,你怎麼會笨呢?」

他伸出掌心,接住了燕也然不斷落下的眼淚。

可這話並沒有安慰到燕也然,他也沒能止住燕也然的哭泣。

燕也然的眼淚和他的情緒一樣,像是驟落的暴雨,在這一刻傾盆而起,再不能停。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所有人都在變好,隻有我還停在原地……我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塌糊塗。」

他起先是抓著江棄的手,後來又抓住江棄的衣服,越說越泣不成聲,眼淚掉得特別厲害,

「我沒有你那麼厲害,我也變不成很厲害的人。我可不可以就隻是,過回我以前的生活?我可以不當oga,我也不想要過多好多好的日子,你如果不要我,我會自己洗掉標記,我不會纏著你。我每天隻要有吃有喝有個住的地方就可以了,不可以嗎?這樣真的就不可以嗎?」

他哭起來,就再沒能停。

江棄知道他需要發泄,因此並不打斷他,但聽到燕也然說這樣的話時,他頓時感到心髒在劇烈的疼痛,每一個字都像是往他的心髒上抽了一鞭子。

「我沒有不要你。我怎麼敢不要你?」

江棄忍得渾身發疼,他終於不顧燕也然的推阻,將人抱進懷裡。

他或許早有感覺,但這一刻才真的明白。

燕也然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厲害的靠山,不是一個跟在他身後,替他收拾殘局的人。

燕也然隻是想要一個人陪在他身邊。

在他無助彷徨憤怒的時候,陪他麵對。在他站在江河奔騰的大橋上時,拉住他的手。

燕也然要得很少。

但江棄卻沒能給他那一份安心。

他們從來不是不給對方機會,而是不給自己機會。

「然然,你不需要拚命的做你不想做的改變。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永遠做你自己,十八歲也好,二十八歲也好,你不需要和誰比,哪怕是你自己。你一直是這樣狠不下心的人,可沒有誰規定人一定要變得狠心。你不肯恨任何人,那就不必去恨,你既然沒有辦法變成壞人,就永遠善良。」

「然然,所有你不肯做的壞事,我來幫你,你不願意狠下的心,我來替你。你不用自己麵對,我會永遠陪你,」

燕也然渾身都在發抖。

江棄說得太動人了,假使這是承諾,這世上沒有人不沉迷。即便這是謊言,燕也然也幾乎動容。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從江棄口中聽到這些,他很快陷入了意識的激烈沖撞中。

一個他很輕易被江棄動搖,想要投身於江棄的強勢與溫柔。

可另一個他在不斷警告自己:不要回頭,他不愛你。

燕也然最終選擇給自己一些體麵,於是一邊抹著那永遠擦不乾的眼淚,一邊說:「我要一個人活下去,必須要做那些改變。」

江棄失手將他摟的太緊,手臂因過於用力,勒得燕也然喘不上氣:「不可能,我會和你一起。」

「江棄,你為什麼不肯承認,你十八歲的時候接受我,是因為受不了我的糾纏,如今選擇留下我,也隻是因為同情或是責任。你把自己的餘生拿去愛你值得愛的人,不好嗎?」

他們之間原本是一個哭一個安慰,在這一刻,忽然調轉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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