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1 / 2)
燕也然的表情很呆,介於茫然和驚惑之間,江棄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無數疑問。
他好像很矛盾,一方麵想說些什麼回應江棄,一方麵又覺得回應什麼都似乎不合時宜。
他們之間真的掉了個。
曾經燕也然對江棄說:我們在一起,前途光明。
是江棄不信。
如今江棄告訴燕也然:我愛你。
燕也然卻變得有些慌張。
這一刻的江棄,忽然就明白了十八歲的燕也然那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因為看到了對方的退卻,所以他必須更努力地往前一步。
在燕也然無措後退的時候,他要用最快的速度伸手抓住他。
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堅實,堅實到即便過了很久再見到彼此仍然心搏熱烈。但他們的關係也很生澀,因為有著漫長的行差踏錯。
江棄知道這個時候他要給燕也然絕對的愛,和絕對的安全感。
他想口勿他。
再告訴他,不要害怕,這些決心他有信心用一生去兌現。
於是他輕輕俯下身,要靠近燕也然。
唇還沒湊過去,房門突然傳來啪一聲。
緊隨其後的是破碎緊迫的腳步聲。
噠噠噠——
口勿在將要相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和燕也然的擁抱間突然強行擠進來一個人。
「哥哥——」
清脆委屈的聲音響起。
江棄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擠到了一旁,病床前是那個跳江的女孩兒正抱著燕也然。
江棄怔了一下,隨後沉下臉來,心裡不爽著伸出手,想要把她從燕也然的懷裡揪出來。
結果抬頭正好對上了燕也然討饒的目光。
江棄:「?」
他們不是正在聊一些很嚴肅的事嗎?真情告白的時候,突然冒出這麼個丫頭片子,不趕出去,還等她在這兒造反?
燕也然對著他做了個口型,說:她在哭。
江棄眼瞼微微收緊,目光冷淡,但手終究還是放下。
他已經了解了女孩兒的家庭氛圍,生長環境,以及昨晚自殺的前因後果。
說實話,作為江棄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其實很難理解旁人在決定結束生命的那一刻會有怎樣的委屈。
因為江棄這輩子,不會因為委屈而自我了斷。
但他試圖理解。
因為昨晚站在橋上企圖自我了斷的人,還有燕也然。
他可以不理解這世上所有的人,但他一定會明白燕也然。
所以他勻出了萬分之一對燕也然的心疼,給到這個女孩兒,破天荒的對一個並不熟識的人露出了他難得的同理心。
江棄微微抬著下巴,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情不願地伸出去,戳了戳趴在燕也然懷裡的女孩,神色帶著一些生疏的溫和:
「我已經安排了青少年心理教育專家和你父母進行座談交流,我想他們應該很快能學會怎麼和你溝通。」
江棄說這番話的初衷,是想要告訴女孩兒,不用擔心她父母對她進行責備,因為教育專家非常有經驗,一定能妥善傳授他們一些和孩子相處的方式。
等女孩兒放下心來,也就能從燕也然懷裡離開。
結果江棄話音未落,那丫頭哭得更大聲了,哇的一聲,邊哭邊喊:「你出去!」
江棄:「什麼?」
人是他救的,醫院是他送來的,vi室是他安排的,心理乾預和教育專家是他找的。
就算江棄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但他好歹幫了些忙。沒落得一句謝倒也罷了,現在竟然還要被趕出去?
可女孩兒顯然不能聽見江棄的內心,看他一動不動,乾脆轉過臉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江棄說:「我不要你找的什麼專家,我也不要和他們溝通。我誰都不要理,你出去!」
江棄並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多數時候情緒還算穩定。
但是說到底,他本來就不是要當誰的救命恩人。
他眼裡隻看得進燕也然一個人,他是救燕也然,順道救了小丫頭。
現在他能做的都做了,要和燕也然待一會兒,怎麼還輪得到一個外人來造反。
於是江棄黑下了臉。
他一不耐煩,燕也然就能很快發現。
一隻手越過女孩兒的肩,抓住了他的衣角。
於是江棄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隻下意識地抓住了燕也然的手,然後用目光詢問他怎麼了。
燕也然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管不管用,但還是小心試探著問:「我可以和她聊聊嗎?」
「……」
江棄很想問:聊什麼?你和她有什麼可聊?我們呢,我們還沒聊完。
可他本質並非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他當然知道這女孩兒剛經歷了自殺,內心正是動搖脆弱的時候。他不可能去說什麼刺激她的話。
更重要的是,燕也然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好像如果江棄不答應,那麼這個房間裡的三個人就要分成兩派。
一派是相依為命的兩隻孱弱病貓。
一派是拉著冰山黑臉的冷酷凶神。
這下江棄直接從救命恩人,變成壞蛋。
「知道了。」他最終隻能是嘆了聲氣,頗為無奈地對燕也然說,「有事要叫我。」
這話說出來,江棄也覺得多餘。
能有什麼事?
這女孩兒橫看豎看是個oga,細胳膊細腿兒,她既不能對燕也然造成威脅,也不可能在病房裡反了天。
但江棄隻是心裡不爽和燕也然的話未談到尾聲。
「好。」
燕也然好像知道他的不痛快,為了表示和他是「一派」的,所以對江棄眯了眯眼,像對著一頭炸毛的獸類順毛扌莫了扌莫,說,
「我很快就會叫你的。」
江棄心裡像被一根柔軟的羽毛掃了一下,癢癢的。
要不是那丫頭流著兩串眼淚兩溜鼻涕虛張聲勢地瞪著江棄,他很難忍住不湊過去親一親燕也然。
怎麼那麼乖呢。
門關上。
江棄在外麵站了會兒,不時將目光探去望了望。
他看到燕也然很認真地在聽女孩兒說話,不時抬手揉揉她的頭發。
剛才還跟炸了毛的小花貓似的朝他凶巴巴,在燕也然麵前立刻乖乖收起刺來。
燕也然對於安撫這樣的小孩兒好像很拿手,又或者他安撫任何人都很拿手——明明自己也是個脆弱易碎的人,卻在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麵前,表現出了一種柔韌的堅強。
江棄看著看著,就從剛才的不滿中脫離,心情異樣放鬆了下來。
或許燕也然需要這樣被打斷一下。
也好讓他知道,他並非自己所說的,什麼都做不好。
對於燕也然那些自輕的話,江棄感到心疼卻也失笑。
他猜燕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正渾身發亮,吸引著無數趨光的家夥朝他靠近。
因為守在門口無事做,江棄下意識地想去樓道抽根煙,但手扌莫到煙盒的時候又頓住,想起燕也然不愛他這樣。
於是他收回了手,重新靠在牆邊,把玩手裡的打火機消磨時間。
結果轉眼,一根煙遞到他眼前。
江棄垂著眼,沒接,也沒說話。然後聽到對方陪著笑臉說:「江先生,來一根兒?」
他撩起眼皮,看到是女孩兒的父親。
江棄抬手擋了一下,說:「不用。」
「那個……」男人悻悻收回煙,「實不相瞞,剛才,我跟苗苗聊過了,她……」
江棄聽他欲言又止,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愛管這些閒事,但有些好奇。不是已經叫了那麼多專業人士來幫他們,怎麼還是溝通不了?
於是他問:「怎麼聊的。」
「唉,江先生,我們去那邊?」男人請江棄往樓道去,知道女兒在病房裡,不想再刺激她。
可到了樓道,江棄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這才發現,已經站了個人。
是女孩兒的母親。
中年女人穿著一身乾練的西服,短發齊肩,攏在耳後。手指銜著一根煙,看到江棄走過來,先是抬手問了句:「介意嗎?」
看江棄沒沒什麼反應,她就又接著抽。
然後有些疲憊地伸出手來,跟江棄自我介紹了一下:「江總,你好,我是晨康科技的嚴平秋,你應該不知道我。我是新醫療器械項目的負責人,之前的技術是跟你們集團旗下——」
「平秋!」她丈夫一跺腳,打斷她。
「啊?」嚴平秋愣了一下,然後尷尬地收回手,說,「啊,不好意思,我習慣了。不好意思。」
她連說了兩聲不好意思,臉上是一種茫然無措的表情。
李崇對江棄說:「那個教育專家叫我們等到苗苗平靜了,就和她聊聊。剛才那會兒,苗苗從心理醫生那兒回來,我和她媽看她狀態還挺好的,就抓緊時間溝通了。結果她一句都聽不進去,而且非常抗拒和我們說話。」
「怎麼這麼急。」江棄問。
按理說,這種情況,至少要等孩子平靜幾天,再找合適時機溝通。
這兩口子卻跟趕鴨子上架似的,人剛醒,就急著要解決問題。
李崇沒了昨晚找人時那麼大的火氣,現在經歷了一夜風波,人也有些憔悴,聽到江棄的問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江總,你有所不知,我老婆她請假隻有半天時間。」
嚴平秋的工作地點在x城,平時很少有時間回來。這次是出了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才終於從工作中抽身,火急火燎請了假趕來。
到的時候,天剛擦亮,李苗苗還睡著,她就和李崇被叫去了專家那兒學習。
這麼說起來,相當於嚴平秋都還沒來得及抱著她女兒關心一下,就開始著手處理他們之間的教育問題了。
江棄雖然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但也顯然感覺到這當中的不對。可他還沒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就見嚴平秋突然掐了煙,然後蹲在了地上。
捂著臉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