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的夏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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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裡有沒有那麼一兩個你覺得就算是死也不想見到的人?

有的。

有人曾對森野夏說,人的一生中,至少不應該恨任何人到這一地步,因為生命本身要珍貴得多。

那一年的森野夏回答,她的生命並不值得許多。

至少那個時候,她是這麼認為的。

————————

「葬禮被安排在下午三點。」

站在病房裡的布魯諾聳然如同一座高聳的墓碑。

消毒水的氣味裡,他看到了什麼,對森野夏說道:「小姐,那束雛菊已經枯萎了,或許應該讓護工換一朵。」

森野夏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用滿是針痕的手,隨意地翻著薄薄幾頁紙。

「或許應該把我的葬禮也安排出來。」森野夏隨口說道。

「墓碑」沉默了。

良久,布魯諾先生才語氣沉重地說道:「您不應該這樣說自己。即便是玩笑話,這些話也太過分了,小姐。」

森野夏抬起頭,蒼白的麵龐上帶著一絲無聊,她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說道:「難道不是嗎?還是說布魯諾先生你,對我不值一提的生命抱有一絲希望呢?」

布魯諾鄭重地說道:「院長抱有很高的希望。」

森野夏把手中的文件翻完了。

她把手裡的文件一丟,抬頭看著病房的天花板。

有那麼一瞬間,布魯諾懷疑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淚痕,但是她很快就轉開了眼睛。

森野夏看著病房的角落,聲音冷淡地說道:「現在他死了。」

「沒人對我抱有希望了。」

兩個人之間有過一段短暫的沉默。

布魯諾先生嘆息了一聲:「您就這樣痛恨自己嗎?」

森野夏說道:「我二十一歲了,布魯諾先生。從我七歲開始,醫生們試圖告訴我『真相』。這個真相就是我的肝髒已經枯竭,我很快就會死去了。」

「有的時候病患對待醫生,會像是信徒對待神明,把他們說的一切話都奉以為真。」

「我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信徒,布魯諾先生。我虔誠地相信,我很快就會死去。二十一年了,我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個小小的病房,從來沒有看見過外麵的世界,從未呼吸過外麵的空氣,很難站起身,見過的人沒有超過二十個。我不孤獨,布魯諾,我很絕望。」

說到這裡,森野夏低頭笑了起來:「可是我不絕望我的絕症要害死我,我絕望的是,我怎麼還沒有死去啊。」

太漫長了,實在是太漫長了。

不是沒有畏懼過死亡。

尤其是在滿城傳言,為了讓她活下來,父親和死神做了交易的時候。

尤其是在做大手術,持續一個月開膛,等待著漫長的手術結束的時候。

她是那麼怕死,那麼,那麼怕死。

活下來吧,再看一眼一泓的笑容,或是再和父親下一局的棋。

不是要贏棋,隻是想聽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和偶爾,很偶爾的,沙漠的風吹過窗外時,微弱的聲音。

一些很微小很微小的事情在那個時候讓她掙紮著活了下來。

而現在,父親死去了。

他的葬禮,被安排在下午三點鍾。

沙漠裡最熱的時候,工作的人們最困的時候。

森野夏把手裡的名單交給了布魯諾,說道:「名單裡的人都可以出席。」

「以及,我也希望能夠參與葬禮。」

第一句話就已經足夠爆炸了。

第二句話,簡直徹底轟炸了這個安靜的病房。

就連一向是如同墓碑一般行走的布魯諾先生也很難維持鎮定,連忙說道:「您怎麼能離開病房呢?您現在的情況,如果發生任何意外,離開病房很可能會、會死!請您慎重考慮這個決定!」

森野夏平靜地說道:「所以我和你說,請把我的葬禮也一起安排了吧。如果發生任何意外的話。」

家族遺傳的絕症已經折磨了森野夏整整二十一年。

對於這樣與死神持續的,無盡頭的拉鋸戰,在父親亡故之後,森野夏幾乎已經放棄了。

至少,請至少,讓她去送別唯一的親人吧。

布魯諾先生說道:「您可能不了解現在的情況。現在城中有很多的傳言,傳言您將成為下一任的森家的繼任者,很多人反對於此,這個時候出麵對您十分不利。」

森野夏毫不在乎地說道:「森家的繼任者會是一泓,這是父親的決定,也是我的決定。你不是一直知道嗎?」

布魯諾先生說道:「繼任者的消息會在下午五點被公布!這之前您都是危險的!」

森野夏抬起頭,對著他笑道:「那太好了。」

「如果危險的是我,一泓就安全了。」

布魯諾先生說:「您可能不了解,現在很多傳言都說,是您的病耗空了月牙城。現在很多難民希望您死去,他們還給您起了一個外號,叫做——」

這時,病房的門忽然開了。

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如同沙漠裡的裂風一般刮進了病房,好不客氣地打斷了布魯諾先生的話:「對病重的人說這些,您還真是仁慈地很啊,布魯諾先生。」

進來的少年名叫川一泓,身穿白色鑲金的長袍,一雙明亮且有生機的眼睛,他是月牙城研究院長森田山的養子,也是森野夏的養弟。

森野夏知道,在一泓心裡,總是把她看做是那朵脆弱的雛菊。

需要保護的,脆弱的,時刻需要嗬護的。

森野夏說道:「一泓,我知道他們叫我什麼。他們叫我『豌豆公主』。」

毫不留情的流言,正用那個奢侈的童話,嘲諷著病房裡將死的人。

川一泓坐在病床前,似是保護她一般,橫在布魯諾先生與她之間,說道:「夏,你不應該聽那些話。」

和以及絕望的森野夏不同,一泓有一顆熱烈的心。

他是如此地富有朝氣,就像是大漠上新生的朝陽一樣,熱烈且純粹。

川一泓說道:「那些流民!根本就是自己不工作才會淪落到需要救濟的地步!他們就算是餓死都是活該,憑什麼來怪你?」

他一邊說,一邊呢喃自語,說道:「父親對他們就是太過仁慈。」

說到這裡,他注意到,拿在布魯諾手中的名單。

注意到他的視線,布魯諾本能地把手中的名單向身後藏了一下。

這個舉動立刻引起了川一泓的注意。

川一泓對著布魯諾伸出手,說道:「布魯諾先生,請把今天出席葬禮的名單給我看一下。」

森野夏見他要看名單,連忙說道:「我已經同意這份名單了,不用看了。」

川一泓看了一眼森野夏,良久,他依舊說道:「讓我看一下。」

「夏和父親一樣,有的時候會過於仁慈。」

僵持著,沉默著。

終於,布魯諾先生妥協了,把手中的名單遞給了川一泓。

川一泓打開名單,迅速瀏覽著參與者的姓名。

直到他的視線落在一個人的名字上。

川一泓咬緊了牙,輕聲說道:「那家夥就算死都不應該出現在父親麵前。」

注意到身邊森野夏的存在,他還是勉強放鬆了神色。

他盡可能用輕緩的態度看向森野夏,問道:「夏,為什麼允許青木未出現在葬禮上?」

森野夏,沉默著。

窗邊的雛菊已經枯萎了。

曾經有一個人對她說,在人的一生裡,至少不應該如此恨任何一個人。

說那句話的人,不就是一泓嗎?

你的生命裡有沒有那麼一兩個你覺得就算是死也不想見到的人?

有的。

十七歲那年,因為兩家的世交,青木未向素未謀麵的森野夏求婚。

十八歲那年,一場意外,全城都知道了森野夏的絕症。

那個被困於絕症的女孩啊,從來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

她對愛情的唯一幻想,就是收到了一位素未謀麵的追求者的書信。

一年來的書信往來,讓她錯誤的認為,這就是未來她的愛人。

可什麼是愛?

那時的森野夏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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