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的夏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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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知道的是,在她最後一封回信裡,她對青木未說道:「我很想挑選成婚那日的婚紗。她們說婚禮是一個神聖的時刻,我想那應該是一件莊重的事情。」

青木未的回信,一如既往,禮貌的,認真的。

甚至是有些過於鄭重的。

他回復:「請千萬不要將它看作是一件莊重的事情。請把它看做是一件甜蜜的事情吧,森小姐。我正是如此看待它的。另,這一年的夏日,如果時間方便的話,我想帶著禮物去看望你和你的父親。我還沒有和父親提起過這件事,這尚且是我的秘密。我愚鈍地給你準備了禮物,而那個禮物或許不那麼符合青木家的禮節。我希望父親看到它不要過於生氣,因為它確實代表著我的心。」

再之後,絕症的消息,就像是瘟疫一樣,傳開了。

見過盛夏的蚊子布滿日暮的天空時的樣子嗎?

那就是森野夏的絕症被全城知曉的時候,流言傳遍的樣子。

為時整整一個月的手術結束後,整座花園醫院安靜著,那樣的深夜裡,幾乎麻痹的消毒水氣味裡,有那麼一個兩個小時的時間,隻剩下了森野夏一個人。

整整一個月半麻醉的手術,不能縫合月匈膛,必須等待手術徹底結束。

有的時候,森野夏一低頭,可以看到自己的心髒,在月匈膛的中央跳動著。

這是個好的征兆,鮮活的征兆。

那個時候,在漫長的開膛裡,森野夏不是沒有想過死。

但是,一些細小的事情留住了她。

想再看一眼一泓的笑容,那孩子長大之後就不愛笑了。

想再和父親下一局棋,他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科學家,贏他並不容易,可他有的時候會故意輸給自己。

想聽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有的時候,那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撒謊的聲音。

能把數字計算到千萬位的大腦,怎麼可能輸棋呢?

但是有的時候,森野夏會很喜歡這樣的聲音。

輕輕的,不露痕跡的,敗局。

還有那個信中,據說,不合禮節的禮物。

「請千萬不要將它看作是一件莊重的事情。請把它看做是一件甜蜜的事情吧,森小姐。我正是如此看待它的。」

就在那短短的獨處的幾個小時裡,一個陌生的人影站在陰影裡。

森野夏看不清他的臉。

是符合禮節的,鄭重的聲音:「請您答應解除婚約吧,求您了。」

一整個月的手術,森野夏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而這件事,竟是由她的未婚夫青木未親自上門,告訴她的。

「求您了。我知道這是一件殘酷的事情,這也是一件過分的事情。但是,求您了。」

在青木未最開始的來信中,他總是過於禮貌地,使用『您』來稱呼森野夏。

在森野夏的多次請求後,他才勉為其難,換成了『你』。

父親說,青木家族,守禮,重信,夫妻相敬如賓。你嫁給那個年輕人,他會像敬重自己的母親一樣敬重你,愛慕情人一樣愛慕你,並且像是對待自家的幼妹一樣,照顧你。

但是那個守禮,重信的人,此刻就站在醫院陰暗的陰影裡,對她說道:「求您了。我知道這是過分的請求,但是還是想來求您答應。我不應該如此膽怯,但是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您能明白嗎?森小姐,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安靜的醫院裡,渾身插滿透明管子的森野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可是她的人生,或許任何一天,就要結束了。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婚姻,不是嗎?

青木未說道:「我知道這是很委屈的事情,如果您要哭的話,我現在——」

然而,那個久經重病的女孩,遠比他想象中要堅強地多。

比他這一生中見過的任何女孩,都堅強得多。

在手術台上躺了一整個月的森野夏笑了起來:「父親說,青木家的子嗣,守禮,重信,但是有一點不好,就是太看重家族的榮耀了,有點傲慢得讓人討厭。」

「能讓青木少爺一連說了四次『求您了』,想必和我結婚,對您來說,一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吧?」

良久,暗影裡的人低下了頭,說道:「對不起。」

病床上的森野夏閉上了眼睛:「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和我結婚,就去自己爭取它吧。和我結婚的機會,也是你爭取來的。如今不想要了,不要求別人,自己去爭取吧。」

青木未問她:「森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請教您。或許實在是太過冒昧了,但是我還是想問:您不生氣嗎?」

森野夏平靜地說道:「青木少爺,有的事情發生在我們的生命裡,並非我們的意願。但是如果已經發生了,我建議還是去解決它,而不是憤怒或是抗拒,這並不會有任何的幫助。生命不該揮霍在這些無用的事情上。」

青木未:「您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樣。」

森野夏:「您讓我的想象很失望。」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青木未已經離開了。

後來聽人說,青木未忽然改了主意,不顧父母的反對,要繼續這一場婚姻。

然而那天暴脾氣的一泓啊,翹了學校的課,拿著槍,在青木家開了一條血路。

最後那臭脾氣的小孩,拿著槍指著青木未的頭,警告他,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森野夏的人生裡。

除了川一泓,沒有人知道青木未最後說了什麼。

像是一個秘密,和那個沒有送出的禮物一樣,就此消亡在了那一年的夏日裡。

森野夏唯一知道的,就是一泓跪了整整七個月的自醒室。

你的生命裡有沒有那麼一兩個你覺得就算是死也不想見到的人?

有的。

見森野夏不回答,似是低著頭在想什麼過去的事情,川一泓又問了一句:「夏,為什麼要允許青木未參加父親的葬禮?」

森野夏慢慢地說道:「一泓,你對我說過,人的一生,至少不應該恨一個人到如此地步。」

川一泓沉默了。

那是他用來勸森野夏的話。

即便是帶著槍闖入青木家的人是他自己。

森野夏又說道:「我覺得你說的很對。生命不該揮霍在這些無用的事情上。」

川一泓緩慢地,緩慢地把手裡的名單撕成了碎片。

布魯諾看著兩個人的反應,問道:「距離葬禮還有七個小時,我應該拒絕青木家的請求嗎?」

川一泓看著手裡的碎片,慢慢地說道:「聽夏的,讓他參加來。」

一錘定音。

布魯諾又說道:「繼任者的消息還沒有發布,小姐或許不該出席葬禮。」

川一泓抬起頭,看向森野夏,問道:「你想去嗎,夏?」

在這個過於決斷的弟弟麵前,森野夏總是寡言少語。

她點頭。

川一泓說道:「我會提前啟用zero,來保護她,照顧她。」

zero。

布魯諾隻在展列櫃中一瞥見過他。

那是一個昂貴到不可思議的秘密。

布魯諾說道:「先生,按照月牙城的規章,在繼任禮完成之前,任何超過一億價值的決定都要過問議會。」

說不清是對森野夏的保護,還是僅僅是這個少年人的意氣。

川一泓的身上,總是帶著那種一發不可收拾的孤注一擲。

川一泓滿不在乎地說道:「如果議會那群老家夥日後問起,你就把到時候的責任,全部都推到我的身上來吧。」

布魯諾看著川一泓的眼神,仿佛看著家中手裡拿著傳家寶,卻全然不知道這一切有多麼昂貴的孩童。

布魯諾清了清嗓子,加重了語氣,說道:「先生,zero的價值,超過百億。」

他鄭重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嚴肅地說道:「他是世界上最先進的仿生機器人,僅僅是運行他所需要耗費的資源的價值,可能就會上千萬。如果有任何的破損,那修復他的代價將會是不可想象的。」

川一泓轉過頭,年輕的麵孔,轉向了布魯諾。

明明是個孩子,那少年笑起來的時候偏生有幾分邪氣。

兩邊那兩顆略長的虎牙,笑起來像是野狼鋒利的牙齒,帶著幾分威脅似的。

可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啊,依舊純澈像個孩童。

他看著布魯諾,露出了笑容:「價值百億嗎?」

「可是夏的價值,可比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要高得多。」

「你想用百億來和我衡量夏的價值嗎?」

那個純澈如同孩子的微笑裡,帶著十足可怕的威脅。

就像那個秋天的早上,沒有人想得通,一個一貫那麼順從的孩子,會一個人揣著槍,跑去青木家,就這麼孤身開了一條路出來,去威脅那個至少比他高一頭的青木未。

終於,布魯諾服從下來。

他看向這位年輕的繼承人:「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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