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壁(1 / 2)
宋雲凝到東院的時候,院子裡一片混亂。
方才在路上,竹桃已經將大致的情況說了,王博剛下值回來,便有幾名錦衣衛沖進了學士府,要抓他問話。
「老爺,老爺!」
舅母吳氏哭著抓住王博的手,但王博的肩膀已經被兩名錦衣衛壓著,整個人被禁錮住,不能動彈。
王博的女兒王茜,也哭嚷起來:「我爹乃堂堂文淵閣大學士,他到底犯了什麼錯?你們為何非要這樣對他!」
王博的兒子王頌,不過十三四歲,此刻也牢牢抱著父親的胳膊,不讓他被帶走。
為首的錦衣衛名叫朱魁,生得五大三粗,一身緋紅的飛魚服,撐得滿滿當當,他麵無表情道:「王大人涉嫌貪汙,為掩蓋罪行,又企圖殺人滅口!苦主已經告到了皇上那裡,錦衣衛自然要來拿人!」
王茜一聽,頓時傻了眼:「父親,這是真的?」
王博怒瞪她一眼:「你胡說什麼!為父是被冤枉的!」
朱魁冷笑了聲,道:「冤不冤枉要進了詔獄再說!帶走!」
他一聲令下,另外兩名錦衣衛,便將王茜和王頌兩姐弟推開,不由分說,要將王博拖走。
「千戶大人且慢!」
朱魁疑惑回頭,卻看見一位年容姿絕艷的少女。
這少女生了雙妙麗的桃花目,秀眉因為著急而微微蹙起,她快步向朱魁走來,丁香色的繡花襦裙微微盪漾,美得讓人心驚。
朱魁眸色微眯,哂笑一聲:「喲,王大人府上居然還藏著此等美人?」
王博麵色微變,斥道:「阿凝,誰讓你出來的!?」
宋雲凝看了王博一眼,仍然走到朱魁麵前,行了一禮。
她不卑不亢道:「千戶大人方才說我舅父涉嫌貪汙、殺人,苦主是誰?可有證據?」
朱魁眸色頓了下,道:「這案子事關重大,豈是你一介女流能過問的?」
頓了頓,他又道:「至於證據嘛,審一審就有了!」
說話間,眼神不自覺地在宋雲凝麵上流連。
「一日沒有證據,那便不能定罪。」宋雲凝抬眸看他,沉聲道:「舅父兩袖清風,立身為正,錦衣衛明察秋毫,民女相信千戶大人,一定會還我舅父清白的。」
朱魁審視宋雲凝一瞬。
她這話便是拐著彎提醒自己,王博既然未被定罪,便仍然是朝廷命官,不可濫用私刑。
朱魁斂了嬉笑的神色,冷冷道:「錦衣衛一向辦事公允,不會冤枉任何人。」
宋雲凝淡笑:「那就多謝千戶大人了。」
朱魁一擺手,便叫人將王博帶走了。
王博沒有理會妻兒的哭喊聲,反而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宋雲凝,被押著離開了。
王茜見王博被帶走,便將怒火一股腦兒發到了宋雲凝身上。
「你既來了,為何不攔著他們,還讓他們將父親帶走!」
宋雲凝瞥她一眼,道:「表姐,錦衣衛是你我能攔得住的麼?」
王茜一聽,不說話了,又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吳氏本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聽到女兒哭泣,更是心煩,兒子王頌年紀還小,也幫不上忙,便隻得和宋雲凝商量。
「阿凝,你舅父突然就被抓走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吳氏一想到詔獄裡,那些慘絕人寰的逼供手段,便心亂如麻。
宋雲凝思忖片刻,道:「舅母,錦衣衛授命於皇上,辦事一向雷厲風行,他們如今隻抓了舅父,卻還沒有定罪,說明還需要時間查明案件,當務之急,便是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千萬不能讓他們給舅父安上不實的罪名。」
「不錯。」
吳氏雖然不喜宋雲凝,卻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吳氏道:「你舅父最是一向本分,怎麼可能去貪公家的銀子?說到殺人,就算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
宋雲凝點點頭,道:「舅母可認識舅父的同僚?興許,還能請他們幫忙打聽打聽消息。」
宋雲凝這話提醒了吳氏,吳氏忙道:「來人,拿筆墨來!我列個單子,咱們挨個去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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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入夜,寒風習習。
雲朝沒有宵禁一說,夜晚的長街之上,人頭攢動,絡繹不絕。
酒樓食肆門庭若市,鼎沸的人聲充斥了整條街道,街頭攤販也擺出了琳琅滿目的吃食,高聲叫賣。
然而,這熱鬧的煙火氣,卻與宋雲凝沒有半分關係。
她戴著兜帽,裹著一襲灰黑色披風,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無聲疾走。
侍女竹桃跟在她身旁,也小心翼翼地低著頭。
兩人混在人群裡,毫不起眼。
竹桃忍不住道:「小姐,咱們都跑了好幾位大人的府邸了,要麼就是病了,要麼就是不在,這不是存心避而不見麼?」
宋雲凝沉吟片刻,道:「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如今舅父身陷囹圄,他們怕與我們沾上乾係,也是人之常情。」
竹桃嘆了口氣:「舅老爺待人寬厚,那些人平日裡也沒有少登門,一出事,沒想到他們薄情至此……」
宋雲凝壓低聲音道:「我們今日出來,也不算全無收獲。」
雖然碰壁一天,但宋雲凝還是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弄清了一件事——
這次狀告舅父的,是平陽知府張榆林。
宋雲凝此前聽王博說過,平陽府去年乾旱,顆粒無收,民生困苦,十分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