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1 / 2)
宋雲凝扶著王氏從正廳出來。
竹桃滿眼擔憂地看著宋雲凝,道:「小姐,您當真要陪舅夫人去詔獄?」
宋雲凝微微頷首,低聲道:「不錯,隻有見到舅父,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學士府上下措手不及,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竹桃忍不住抱怨道:「平日有好事,舅夫人就沒有想起過小姐,如今要奔走求人了,卻讓小姐去拋頭露麵……」
王氏握住宋雲凝的手,道:「阿凝,別怪你舅母,她如今也是沒轍,王茜性子毛躁,幫不上忙,王頌又太小……」
王氏說著,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心中清楚,北鎮撫司的詔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吳氏需要人幫忙,卻舍不得拉上自己的女兒,便隻得叫上宋雲凝。
宋雲凝不以為意,道:「母親,舅父平日裡帶我們不薄,就算舅母不提,我也會想辦法救舅父出來的。」
在這亂世之中,王博是她們唯一的依靠。
且王氏這病,常年需要名貴藥材吊著,也經不起折騰和憂思,自昨日王博被捕,她擔心得一夜都沒睡,這會兒臉色蒼白如紙,讓人看著便忍不住擔憂。
王氏點了點頭,又囑咐道:「到時候去了北鎮撫司,你一切小心,若打探不到消息,就先回來,千萬別與他們沖突,知道嗎?」
宋雲凝笑了下:「母親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氏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三人徐徐向前走,卻見一個少年,站在月洞門附近,踟躇地看著她們。
宋雲凝一眼便看見了他,沖他招了招手:「阿頌。」
王頌是王博的幼子,如今才過十三歲,但個子已經躥得很高了。
他的性子隨了王博,一向沉默寡言。
王頌聽到宋雲凝叫他,猶疑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來。
「表姐。」
王頌看著宋雲凝,欲言又止。
宋雲凝對竹桃道:「這兒風大,你先送母親回去。」
竹桃點點頭,便扶著王氏離開了。
待她們走後,宋雲凝看向王頌,低聲道:「阿頌是不是想問舅父的事?」
王頌抿唇,點點頭。
「舅父雖然入了詔獄,但如今還沒有定罪,我們正在為舅父奔走。」
王頌沉吟片刻,道:「父親被抓走,母親煩心不已,我想幫忙……卻不知該做些什麼……」
王頌說著,頭微微垂下去。
他已經十三歲了,但母親和姐姐總是把他當成小孩子,什麼也不跟他說。
宋雲凝雖然是他的表姐,卻對他很好,時常給他做些好吃的。
宋雲凝抬眸,凝視王頌……她知道,王頌隻是想盡一份力。
宋雲凝道:「明日舅母與我要去詔獄,這府中便需要人來看顧,你能將這件事做好嗎?」
王頌聽了,鄭重點頭:「能!」
宋雲凝莞爾,道:「很好,表姐知道你有孝心,但你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專心讀書,不要外出。舅父的事,我會盡力而為,他一定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王頌得了宋雲凝的安慰,神情也放鬆了不少,便轉身離開了。
宋雲凝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也浮上一絲悵然。
學士府前路未卜,若舅父當真獲罪,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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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畏懼的詔獄,設在錦衣衛的北鎮撫司。
錦衣衛因為受皇帝直轄,與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比起來,有優先抓捕權。
若按規矩來說,官員犯了事,被錦衣衛拿下之後,會先送到詔獄審訊,等審訊出了結果,再交由三法司復核定罪。
要救王博,需得在審訊出結果之前動手,一旦審訊結果送到三法司,罪行等於是板上釘釘,無力回天了。
此刻,北鎮撫司門口,侍衛們個個佩刀而立,威風凜凜,讓人不敢靠近。
宋雲凝和吳氏,皆是第一次來北鎮撫司,她們在附近的巷子中等了一會兒,直到吳氏提前「打點」的人出來,吳氏才和宋雲凝走了過去。
來人名喚馬駟,是一名錦衣衛百戶,同吳氏的娘家還算沾親帶故。
吳氏顧不得寒暄,連忙開口:「馬大人,我家老爺如何了?」
馬駟壓低聲音道:「王夫人,不瞞您說,王大人一入詔獄,便被關入了重刑犯那一層……昨晚審了一夜。」
吳氏一聽,麵色白了白。
宋雲凝眉頭輕蹙,問道:「馬大人,我舅父被審訊之時,可有受刑?」
馬駟道:「這入了詔獄的人,就沒有不受刑的……且王大人的事非同小可,不然,朱大人也不會親自去捕。」
吳氏遞了個眼色給侍女紅杉,紅杉立即掏出一個荷包,陪著笑臉道:「馬大人,可否通融一下,帶我們進去看看?」
馬駟沒敢接,他麵露難色:「這……」
宋雲凝勸道:「馬大人,我舅父是被冤枉的,他還未定罪,便有轉圜的餘地。」
說罷,她便拿過紅杉手中荷包,直接塞進馬駟手中,笑道:「待舅父出來,他老人家也會記得您雪中送炭的!」
她們來之前便打聽過了,這詔獄雖嚴,但隻要肯花銀子,也未必不能進去。
沉甸甸的銀子落到了手裡,馬駟終於露出了笑意,道:「罷了,最多進去一刻鍾!」
三人頓時一喜。
緊接著,馬駟便帶著宋雲凝和吳氏,通過側門入了北鎮撫司。
詔獄就設在北鎮撫司一角,與尋常監獄不同的是,詔獄的牢房全部設在地下,隻有前後兩門。
前門生擒而入,至死從後門而出。
民間曾傳聞「寧見閻王,不進詔獄」,便是指這詔獄刑罰殘酷,又暗無天日,讓人生不如死。
宋雲凝隨著馬駟走到詔獄門口,便能感受到一股森然幽冷的氣息。
馬駟與獄卒熟識,簡單交代了幾句,又塞了一錠銀子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