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她在一旁看得還算明白,這麼多性情各異的貴女,有的宿茵茵忙的。她想要與各方都保持良好的關係,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安知人不是樂在其中呢?」辛夷道。
「也許吧。」紀芙薇點點頭,「不過她方才也算助了我,免了我的尷尬,不叫我的短處與為難暴露於人前,是她有心了。」
「……」天冬沒接話,不過今兒所有內容最後都會告知蓮心姑姑,到時候自有分曉。
若宿茵茵真是個好的,那幫了背後站著陛下的紀姑娘,她是少不得好處的。
與鄭羽璿相熟的就那麼些姑娘,玩得夠了,大家便坐在了屋子裡。算來算去,加上主人家的林五姑娘,再帶上新來的紀芙薇,剛好是十一位姑娘。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歲,最多不過五歲的來去。
叫人意外又不太意外的,最大的是宿茵茵,她可以算做十七歲了,正在議親當中。
前年,她原訂了門親事,但後來算了八字不夠相合便退親了——辛夷小聲告訴她這多半是兩家出了矛盾、親事出了問題、有了「內情」才退婚的委婉說法——宿茵茵在前年上燕京來,與鄭羽璿相識,去年才正式進入這個圈子,但如今已經很穩當了。
最小的是個十二歲的姑娘,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但辦事說話已經有幾分老成了,聽說在跟著母親學習管家當中。
紀芙薇是第二大的,僅次於宿茵茵,但她已經成婚,甚至都已經守寡了。
聽得她是紀家嫁去武國公府向家的那個向二夫人,眾人臉上皆有幾分古怪,但宿茵茵和鄭羽璿都說了她是長安公主吩咐介紹來的,大家於是都沒有表示什麼,看起來很熱切地叫她紀姑娘,似乎接納了她這個唯一「已成婚」的。
主人家的林五姑娘與鄭羽璿很熟悉,聊著聊著兩人又忍不住對頭了起來。
不過才從外頭玩夠了進屋,也不好再大動乾戈。
紀芙薇與才認識的兩個一起討論女紅的姑娘打吊牌,她玩得不太熟練,是剛剛才學會,但另兩個也是水平很一般的,三個都是「臭棋簍子」,一會你贏一點、一會我贏一點,算來算去是誰都沒有贏多少。
那頭,忽然鬧騰了起來。
「怎麼了?」
「鄭羽璿把她那盒宮裡賞的絨花輸給我了!」
「快快快,來讓我們瞧瞧!」
「這不分我們一二?」
「就是就是,林五你最大方了。」
「這明明是我的花!」鄭羽璿大為不滿,嚷嚷著。
「你都輸給我了。」林五姑娘大聲笑道,「可不許你賴皮!」
「可我就輸了一朵!」
紀芙薇頗有幾分疑惑,嘴上保持著淡笑,眉頭卻微微蹙著。
是旁邊姑娘放了牌,告訴她:
「鄭羽璿得了一盒宮裡太妃娘娘賞的絨花,一共十二枝,原是給她姐姐的,但她姐姐疼她,又看她格外喜歡,這才全給了她。」
「她與我們炫耀很久了,平時連碰都不讓我們碰。」
「這花……」紀芙薇遲疑了一下,「很稀罕?」
「主要是宮裡出來的。」另一姑娘回答,「我們這樣的姑娘,雖然是家裡嫡女,但哪個不是上頭有姐姐壓著,嫡女是一個圈子,庶女是一個圈子,長女宗婦們是一個圈子,我們這樣的又是一個圈子。」
「平常就是有好東西,也不會一盒子全賞給我們,給家裡最有出息的嫡長女才是。不過姐姐們行事周全又為人大方,不愛使小性兒,一般都會分給我們些,就算家裡妹妹多,一人至少也能得一二朵。」
「其實也不是頂頂貴重……隻是鄭羽璿炫耀太多次了,可不就是讓我們眼饞嘛。」
「原來如此。」紀芙薇點點頭。
她看向從始至終麵不改色的婢女,這都是宮裡出來的,她平常用的也至少是宮裡的物什,還不少是禦用的,蕭晟煜直接撥給她的,她幾乎要沒有了常規的概念了。
辛夷、連翹和天冬三人輪流守在她身邊,幫忙端茶遞水,更換茶點,親力親為。
眾人隻以為她是國公家的規矩多——雖然沒見過向家女如此,又或者是她身體不好,才離不了人照顧,沒有多問。
紀芙薇也已經習慣了這般照顧,有她們在,她還能多幾分底氣。
最後不知道是怎麼商量的,鄭羽璿突然表示要一人送一朵絨花,打頭就讓林五姑娘先挑。
「大氣。」
「羽璿可以的。」
「服你了、服你了。」
「最後我選。」鄭羽璿道,看著倒是真心相送,並沒有不情願的。
「往後我林五都得排你後麵了,」她笑嘻嘻地,「我挑一隻芍藥,這花絲做得也太漂亮了些。」
說罷,林五姑娘便簪上了花,以示喜愛。
「那我就拿一枝桂花,我最喜歡桂花了。」
「這個玉蘭漂亮,多謝羽璿了。」
……
漂亮的錦盒轉了一圈,最後送到了紀芙薇手上。
裡頭還剩三枝花,一枝是牡丹,似乎是為了避諱什麼,在場無一人選,一枝是海棠,方才旁邊姑娘已經提前小聲提醒過她,鄭羽璿最喜歡的就是海棠,而最後一枝——
是半枝蓮。
紀芙薇當下隻能強作笑意。
半枝蓮是好花,絨花做得也精致,唯獨它帶給她的都是不妙的回憶。
她心內嘆了一聲,甚至覺得這就是「宿命」,這才慢慢地伸手拿了起來,隻是沒有簪上,也未曾把玩,做樣子地看了一番,等鄭羽璿果然拿了那支海棠花後,她便直接將半枝蓮遞給了天冬。
「替我收好。」
旁邊姑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聽得天冬回答「奴婢一定好好收著」後,方收了眼神,也不奇怪了。
畢竟,像是宿茵茵,就是頭一回得到這禦賜的宮中絨花。
氣氛逐漸熱鬧起來,到處都是歡笑之聲。
紀芙薇坐在那裡,推辭體力不支,不再玩牌,隻看著兩個人聊天打牌。
此時,突然走進來一陌生男子。
整個屋子倏然一靜,所有人都緊張又震驚地看著他。
一身螺黛色織錦雲紋長衫,手上拿著把翠竹做扇骨的緙絲扇,扇麵白絹布上畫的是山水圖案,題詩取的是前朝有名的詩人和文人丞相在剛剛入仕時候所做的、借山水表明誌向的絕句。
此人做的是勛貴人人家裡讀書人男子的打扮,個子不高,身量也偏瘦弱,麵如冠玉,唇紅齒白,逋一出現便引得眾人震驚和小一陣慌亂。
紀芙薇還沒來得及隨同眾人一道震驚,就聽得辛夷很快辨認出了他一身的打扮,連詩文都給她小聲解釋了。
隨後,又有天冬極小聲地告訴她。
「紀姑娘,這是郡主。」
紀芙薇還沒來得及驚訝怎麼會有男子誤入閨閣小姑娘們的玩耍之處,是林家的宴會出了岔子還是如何,就被一聲「郡主」給震驚到了。
「是,那人月要間玉佩是鸞鳥。」
辛夷肯定道。
「如果奴婢所料不差,這應該是純佳郡主。」天冬附耳告知她,「是蘭陽郡王唯一的嫡女,去年請旨冊封了郡主。當時郡主隨蘭陽王夫婦進京來接受冊封,也去拜見了太後娘娘等人,奴婢才見著一眼。」
「蘭陽王是先帝肅宗的兄弟,本身並不算打眼,是逍遙王爺。蘭陽王夫婦感情極好,據說王妃當年生產壞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但王爺便是沒有嫡子也未動過旁的心思,即使當時宮裡內外提議過另娶王妃或是娶平妻,蘭陽王也沒有點頭。」
燕國自開國以來,已經延續了兩百多年,凡蕭氏子孫皆能得封爵位,世世代代享受。
但也因為這龐大的體量,在百多年以前便有了新規,說的便是藩王無子,便會國除。
基本上不會有過繼的情況,連皇位的傳承也大體遵循這個規矩。
哀宗暴斃時,沒有嫡子庶子,隻有一個女兒,和一個懷孕中的美人,但誰也不知道這美人能不能生出兒子來,生出來的也就是個還不一定能養住的小娃娃。
國不可一日無君。
當時在眾多挑選中,便一下尋著了如今的陛下蕭晟煜。
蕭晟煜本來是嫡子正統,當年他便該繼位的,隻是當時厲宗作為庶長子已經經營了多年,東太後譚氏也不願看到儲位相爭的局麵,親自安排把十一歲的親嫡子送去了大慈安寺。
此後便延續到了厲宗一支上,隻可惜福分太薄,本身統治得也非常糟糕,群臣、百姓皆有不滿。
厲宗唯一嫡子哀宗更是個渾人,暴斃了都沒有幾個人是真心為他哭的。
於是,這皇位才非常自然地,沒有任何兵變地,重新回到了蕭晟煜這嫡出一脈上。
「參見純佳郡主。」
慌亂了小一陣之後,還是得了信兒的林家長女趕過來,一見人就認出來了。
一群不安的女眷裡,唯獨紀芙薇瞧著是鎮定的。
得虧了幾個宮女連翻提醒她,不然她還真不一定能這麼平靜。
誰能想到蘭陽王夫婦的嫡女蕭純佳郡主會這麼大膽,一身男裝扮著文人,就這麼進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