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向和頤隻覺得自己麵子裡子都叫人踩在了腳底下,她又是素來好顏麵之人。
「郡主你誤會了,其實是這家茶館的說書的出言無狀,言多侮辱,身為賤民,私加揣測貴族……」
「賤民?」蕭純佳眉頭一挑,「有這回事嗎?」
「回稟郡主,這說書的姓徐,是一普通的落第秀才,是讀書人呢。」
掌櫃的可算有了說話的機會,雖說隻有舉人才能當官有特權,但秀才也能不跪知縣等七品及以下官員,免除徭役,不是那「平民」老百姓可比的,更不是個「賤民」。
當下,向和頤的臉色慘白,她怎麼能想到這嘴巴如此狠毒還隨意揣測上意的說書的居然是個讀書人,雖然是個沒前途,考到了四十多歲都不見起色的人。
話又說回來,沒有兩把刷子,哪裡敢在這個熱鬧街上的茶館裡當個說書的,又能得到一眾好評,還敢議論時事政治呢?
就在此時,徐說書的也走了出來。
他表明自己方才是被砸到的東西波及,儀容不整,待換下了浸了茶水的衣衫,又整理了容色,這就立馬出來向純佳郡主告罪,順便有條有理地說明了前後情況。
這一番,立馬就有了高下。
向和頤要是嘴皮子厲害,也不會一味靠著武力和粗鄙嘴快去和自己的妯娌們對陣了。
她素來不喜讀書,便是粗粗識得幾個大字,也把武官瞧不起瘦弱文人的脾氣習得了個大半,也就她那好色的夫君能勉強讓她正眼瞧瞧。
「這都是怎麼了?」
帶著衙役來的居然是順天府的府丞副使。
順天府一府尹、二府丞,府尹有自己的副手和師爺,其他地方可能還有主簿,但因為某些原因,順天府主簿一職因府丞存在已經空缺多年了。
每個府丞也有至少兩個府丞副使,往下再有各級小官吏、戶、禮、兵、刑、工的「六房書吏」,及至最低九品。餘下的則是名頭上的三班衙役,說是「三」其實是「四」,分別是皂班、快班、民壯、捕班。
蕭純佳自己都意外,她一個郡主居然能有這麼大麵子?
再定睛一瞧,把人招來的其中一個好像是紀芙薇身邊的某個不太起眼的護衛,隻是因為著裝過於統一,她多看了一眼就記著了。
「哦,錦衣衛啊。」她心想,「那沒什麼奇怪的了。」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蕭純佳覺得這事穩了,看似她仗郡主之勢扣帽子碾壓,其實向和頤估計到現在都沒想到她仗的是誰的勢,惹來這麼一大攤子爛局。
向和頤就這麼憋氣地走了,回頭還得苦惱事情該如何了結,一眾百姓都看著,又和之前馮家仗勢欺人,侮辱楊次輔嫡孫牽扯上,怕是百姓都要起民怨了,想來楊次輔家也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定能啃下一塊肉來。
「沒事,都解決了。」
蕭純佳上樓時候不忘安慰紀芙薇,還不忘高高興興把樓下的情況又念了一遍,感覺是相當過癮。
轉頭,她卻發現紀芙薇似乎不是很高興。
「怎麼了?」
紀芙薇雖然瞧著嬌柔,氣質脆弱朦朧,但內裡極有韌性,輕易不言放棄,與那姣好容顏中的那一分剛毅最為相稱。
自是妍皮不裹癡骨,最是內外相稱、表裡如一不過。
對自己不多的朋友,她自然是期盼著樣樣都好,自己做頭個支持的人。
「我原是想下來支持你的。」她道,「結果她們都不讓我出去。」
紀芙薇不高興地嘟了嘟嘴,抿唇指了指辛夷、天冬等人。
蕭純佳看了眼這群宮女,知曉她們背後還站這個全天下沒人惹得起主子,當熱不敢攛掇紀芙薇跟著她胡來。
「那使不得。」她忙道,「向和頤多凶啊,就和個瘋狗似的,萬一見著你就一味攀咬你怎麼辦?」
「可我好歹是她……名義上的娘家嫂子?」紀芙薇遲疑了。
「你看她像是會給人麵子的人嗎?」蕭純佳道,「我讓她給我行禮,她都不情不願的,你這樣溫柔好脾氣的人,可不就是要受她這種惡人欺負了?」
「是啊是啊。」辛夷等人連忙表示,「姑娘是上好的瓷器,遭不得那等老鼠的碰的!」
蕭純佳完全理解這群宮女們的擔憂,畢竟立場在這裡,若真出事皇帝首先罰她們。
若是紀芙薇一出去,就能得到向和頤完全的記恨,到時候她往向家一說嘴,向老夫人多少占著紀芙薇的婆婆這個長輩身份,事情這才會麻煩。
蕭純佳是不在怕的,公主天生高貴,郡主也不算差,但紀芙薇不同。
「除非你換個婆婆,」蕭純佳話糙理不糙,「否則你可不準去和向和頤做麵上對頭……是必要吃苦頭的。」
紀芙薇當下羞得臉都紅了,又氣又惱,撇過了臉去,就是不理她。
蕭純佳連忙笑嘻嘻地哄她,看她白玉般的瓷白肌膚褪去了紅色,重新帶上了幾分笑顏,她這才鬆了口氣。
另一邊,向和頤還沒回馮家,文國公這邊就已經得了消息。
文國公沒說話,但文國公夫人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
院子裡兩盆夾竹桃開得正好,碧翠的葉脈舒展著,濃密地簇擁烘托著白玉色的花朵,隻有花瓣在靠近花蕊最根部的一點兒地方,暈染了一點極其淺淡的粉色,最是芳香漂亮。
雖然夾竹桃有毒,但願意擺上做裝飾的人家也不是沒有,隻要多加注意就是。
「你把那孽障給我找來。」
她對世子夫人道。
當下,一眾兒媳婦都藏了笑意,麵上恭順地應是,不露分毫。
世子夫人更是親自去請了向和頤來。
向和頤正慪氣呢,還打算回一趟娘家找武國公撈人,雖會挨一頓數落,但總比到夫家看人臉色要好。
「你過來。」文國公夫人指了指。
向和頤一臉奇怪地上前。
文國公夫人養氣多年,卻在這一遭上終於沒忍住。
她當下一個巴掌上去,狠狠地甩了向和頤一個耳光。
向和頤當即想鬧,卻直接被文國公夫人早準備著的老嬤嬤們一把架住,直接壓著重重地跪在了石板地上。
「你這個不孝的孽障,我們馮家怎麼會娶了你這個攪家精!」
這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向和頤的臉上。
也將她為數不多的自尊心,狠狠地落在了泥土地裡。
「自己無能,管不住丈夫,成天大呼小叫,毫無高門媳婦該有的體麵和禮教!」她一字一句地罵著。
「我們馮家是遭了什麼孽,才會信你這個女人是個好的,我兒好端端的一個大家子,平時也不缺那一兩半錢的銀子,偏你這個女人屢次三番攪事情,逼得我兒被迫去那不入流的地方逛窯……」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見著個楊家的病秧子,就起了那些花花心思……也是那楊家的立身不正,好好一男子生得那般模樣,存心勾引……」
「還不都是你們慣出來的?」向和頤可不是會乖乖挨罵挨訓的人,受了一巴掌本就憋不住火,眼下更是惱怒非常。
「也不看看馮宇是個什麼東西,原還以為有點墨水,是個端方書生,卻……」她冷笑一聲,「好一個草包玩意,連張桌子都抬不起的玩意,肚子一坨肥還真就把自己當有『宰相肚』了。」
「成天到晚就知道流連青樓,我管著他錢財怎麼了?我本來就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自該管著!沒成想還去狎弄孌童,也不看看人是不是那招惹得起的!」
「好……好……」文國公夫人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一眾兒媳連忙去扶著,把人送回了屋子,卻見此時向和頤自己掙脫開來,站起了身,拍拍裙子,用帕子遮了臉頰,避開人準備回娘家告狀了。
「那不成。」世子夫人聽聞,微微一笑,「馮宇眼見是要不成了,這『明媒正娶』的夫人怎麼能跑呢?」
她笑道:「陛下仁慈,自是不允殉葬的,咱們家也不是那等刻薄的人,馮宇便是奪了捐官,剝成了白身,她這個當妻子的也該好好照顧著,若是人挨了頓打就此沒了,快和那楊家的孫子一個境地,那也不能忘了她去。」
「好歹馮宇也是為馮家和我夫君頂了所有的罪狀,」她道,「自是家裡的功臣,若是楊家心狠,非得要他償命……」
她抹了抹眼角,滿臉惋惜:「那也不能讓三公子孤家寡人地在地下不是?咱們家沒有和離的規矩的,自然是要請她好好守節,多替亡夫誦經燒紙。」
「大嫂說的正是呢。」
「是啊是啊。」
「婆母就是一時想差了去,都怪三嫂出言無狀,但未來可以慢慢教嘛。」
「正是這個道理。」世子夫人放下帕子道,「那你們與我一道與婆母稟明了去吧。」
現場一窒,隨即眾人笑起來,紛紛表示。
「應該的,應該的。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