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按身份算,紀芙薇想當皇後,應該是肯定夠的。
她勛貴背景是許多姑娘比不上的,即使她已經是個寡婦了,但三公五侯到底還沒完全「咽氣」。
算著舊製,除了皇後,像是其他妃嬪,大部分都不會是出身高位的,就連許多皇後都是四五品官員之女,小門小戶的,不值一提,全看皇帝本人和皇帝的父母的意思。
不過舊有的低身份的那些,很容易就都殉葬了,不像是如今。
現在皇宮裡,東西太後並貴太妃,都是出身不低的。
「東西都要收起來了……」天冬遲疑地問蓮心姑姑道,「是不是都放進庫房,還是帶一些進宮去?」
蓮心姑姑也叫這突然的事情弄得有些焦灼。
陛下的態度並不明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和太後娘娘商量過。
蓮心姑姑不僅是乾清宮的人,本質上更是太後的人,是太後特地從身邊伺候的人裡撥給皇帝的,專門負責皇帝的生活。
旁的不說,蓮心姑姑卻覺得這樣的事情,太後娘娘不會很高興。
其他人興許會覺得這是陛下終於起了心思,了凡心的先兆,畢竟人都盼著皇帝能有自己的子嗣,總比再換一宗繼承來得方便,而且有了一,就能有二。
但蓮心姑姑打眼瞧著,不僅陛下的態度不太明朗,不知道會是個如何的打算,紀姑娘的態度其實也很模糊。
她原還以為紀姑娘提了想進宮,陛下答應,這就是有了新「發展」的意思,結果等她問清楚了狀況,蓮心姑姑都呆住了。
紀姑娘是奔著呆在陛下身邊,不圖其他,一定要說理由就是「報恩」,這麼個目的去的。
隻是陛下不同意她當個婢女,但也不想要她做個妃嬪,兩人甚至說好了「不會侍寢」這種事情。
蓮心姑姑當時就聽傻了。
尤其紀芙薇害羞地紅著臉說這些事情時,麵上一點委屈、不情願都沒有,反而很高興,甚至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她是隻想呆在他身邊,反而畏懼男女之事的。
這不活脫脫一個小姑娘嗎?!
根本沒懂那男女之情啊!
於是,蓮心姑姑再去試探他們三十多年不開竅的英明神武的陛下。
蕭晟煜的態度也奇怪,大概還沒忘記他想皈依佛門的想法,一心奔著成為至高「覺者」而去的理想依然還在,這紅塵是當真不值得他留戀——
他也不想破戒,也不想臨幸紀姑娘。
但要叫他放手,那似乎也不成。
陛下對紀姑娘是記掛的,也是真的不放心的。
眼下這瞧著仿佛玩鬧似的,看著兩個人的意思,那就是換個地方住,從照幽居改到皇宮去,這樣還能堵了天下人的嘴,省得叫他們多非議什麼。
若是改了念頭,就給紀姑娘換個名頭,譬如是皇女封號,或者是落定了妃嬪的身份去,眼下就還是這麼「住著」。
他們兩個是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蓮心姑姑卻直接傻了眼。
「我再去問問陛下吧。」蓮心姑姑實在是不放心。
其他人有些高興,有些納悶,但能回宮對大部分宮婢來說都是驚喜的事情,特別她們都覺得紀姑娘進皇宮是享受好日子去的。
蕭晟煜的院子依然很安靜,紀芙薇那邊在收拾,他這裡卻沒有。
手下人都知道他不太平靜,甚至心情還不怎麼好,故而作愈發輕巧,一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
並不簡單像是帶著喜愛之人回宮的模樣。
「陛下,您到底是怎麼想的?」
蓮心姑姑困惑,眾人心裡也打著鼓。
「奴婢鬥膽,多問一句,紀姑娘這事情,到底是個如何的章程?」
李順一個守在門口,不由也跟著提起了耳朵。
他也好奇很久了,這像又不像是是妃嬪進宮,尤其是陛下的態度,從未見如此難於琢磨的。
「叫她陪陪母後也行。」蕭晟煜道,「等過了一兩年,皇宮呆膩了,再出來住著。」
「紀姑娘是小孩子心性,可您……」蓮心姑姑沒有忍住,他怎麼能這麼陪著她胡鬧呢?姑娘的名節在這啊。
「你沒看出來她的不安嗎?」蕭晟煜緩聲道,「向家等給她留下的傷痕太深,朕卻醫不了她的心,太醫能治她身上的傷痕,卻拿她心頭的苦痛無可奈何……隻是她卻願意將一顆玲瓏心交給朕。
「先前與她說破已經是冒然,為個向二的事情就哭了許久,難受了幾個日夜……朕見不得她難受落淚,自然隻能順著她意思下去。」
蓮心愣了愣,這話倒是反駁不得了。
紀姑娘受了太多的傷,性子有時候有些左,甚至有時候顯得極端,但她不傷人,隻傷自己。
難得她鼓起勇氣,提起這麼「冒然」又「冒險」的事情,蕭晟煜實在是找不到理由拒絕。
正如她一直堅持的,她隻是想呆在他的身邊。
這樣能讓她安心。
蕭晟煜想讓她安心,想要讓她不再害怕,不會一次次地噩夢,不會像是風雨中的殘花一般,某一天就這樣將自己逼死。
他想渡她,也想救她,更喜歡看她微笑的模樣,而不是讓哀愁縈繞在她眉宇之間,好似永遠不得展顏,隻能受著捧心之苦。
在這樣想要「嗬護」的心情下,蕭晟煜想不出理由拒絕她。
現在一閉眼,他隻能回憶起她水色的眼眸淒楚地看著他的模樣,她滿心滿眼裡隻有他,難得提起一個堅定的要求,就立馬把自己放到了懸崖邊的位置上。
蕭晟煜隻覺得自己若是拒絕,那就是直接把她推了下去,那是要生生地逼死她。
「我若是拒絕,」他低垂了眼眸,「蓮心你該知道那樣的要求對一個害羞的小姑娘來說有多不容易……我若是拒絕,估計往後她便再不會和我提真心的要求了。」
「她隻會順著我的意,順著我給她的安排,順著其他所有人的想法……而她,就會走向鬱鬱終結的末路。」
蕭晟煜轉著手上的佛珠,這是他頭一次麵對的,實在想不出解法的困局。
一想到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小姑娘會失去所有的笑顏,讓愁苦沾染她的眉眼,就此永遠地閉上眼睛——
香消玉殞。
想到這個詞,他都覺得心顫。
「蓮心,你可有其他的解法?」
蓮心姑姑一愣。
這下,她大概明白了。
但是,固然紀姑娘懵懂,可陛下是不是也……
蓮心姑姑雖沒有和人談情說愛過,但見過許多愛而不得的癡情男女,也見識過不少怨侶苦熬日子。
陛下這麼一說,她反而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回去一路,她還在苦思冥想。
最後,她模模糊糊地認識到了一點:
紀姑娘對陛下太過特殊了一些,特殊到陛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點,但這個恨不能捧到手心裡的態度,根本不是無情啊!
那是有情之下,太過於珍重,卻又因為陛下自己給自己劃定的種種清規戒律,這才顯得他一味地在和自己別勁。
想到這裡,蓮心姑姑結實地鬆了口氣。
「這樣便好。」她心道,「剩下的便交給娘娘操心吧。」
天底下,若是陛下是最有智慧的男子,那生育了陛下的太後娘娘,也就是最聰明最有見識的老人家了。
這可是經歷多朝,前朝後宮皆能拿捏掌控的東太後娘娘,若她還處理不得,那恐怕是無人能開解這兩人了。
太後娘娘正愁無法與陛下「破冰」,以前有關兒媳的事情那是「碰不得」的,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姑姑怎麼這樣高興?」
「要回宮了,」蓮心姑姑道,「合該收拾利索些,到時候還得多看你們的呢。」
天冬一愣,這便明白了。
「紀姑娘可是要獨住一宮?」
「不一定。」蓮心姑姑小聲地透露道,「紀姑娘是進宮賀壽,小輩侍奉太後娘娘去的,興許也可能是住在慈寧宮。」
天冬嘴巴張了又合上,最後點點頭:「都聽姑姑的,奴婢不會多嘴的。」
蓮心姑姑是東太後的人,自然對慈寧宮也熟悉。
何況這是個不出錯的理由,對紀姑娘的聲名等也好,難怪蓮心姑姑心情好。
紀芙薇卻不知道這門官司,正小心地疊著又一方來自於陛下的手帕。
「這我要還嗎?」她問負責妝發衣裳的連翹。
「不用。」連翹笑道,「陛下定不會與姑娘計較這個的,若真想還,合該紀姑娘自己繡一方帕子送去。」
紀芙薇一頓,微紅了臉,慢慢地點了點頭,將此事記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