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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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翊音慢慢抬起手, 握住了黎司君尚未徹底從自己唇邊拿開的手掌。他抬起頭,仰視著展現在眼前的景象,一時間震驚到失語。

人對建造的極限, 在哪裡?

當不去借助現代化技術和設備, 光憑著人力建設,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池翊音眼前的景象,給了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漫長台階的盡頭,寬廣的地下被生生挖出巨大的空間,石製雕花大門一直通頂到最高的盡頭, 其上雕刻著飛鳥走獸,凶獸嘶咆怒吼, 栩栩如生,仿佛鬼神真身纏繞。

當池翊音仰頭望去, 站在足足有五六米之高的沉重大門下, 也不由得心生渺小之感。

仿佛他們所有人,都不過是鬼神腳下的螻蟻,隨時可以被踩碎。

不僅是池翊音,就連猴子和教授都驚呆了。

「這……這, 大陰村,什麼時候有這東西了?」

教授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語:「當年,沒有, 絕對沒有這東西……」

猴子在目瞪口呆片刻之後,終於稍稍撿回了自己的理智,連忙飛奔過去,仗著自己現在體型小巧輕盈, 在大門的雕像上踩著凸起處來回蹦跳, 仔仔細細的看清每一筆雕刻的痕跡。

身為係統的習慣, 讓它第一時間確認這堪稱恐怖奇跡的建築的來源。

這要真的是完全靠著人力建造起來的,那都可以稱得上的世界奇跡之一了!

沒有現代化設備技術的支援,能夠生生挖出這麼一大片地下空間,還在沒有承重柱的情況下屹立不倒?

猴子覺得自己對人類的認知都要被刷新了。

而檢查的結果,也令它當場呆住。

大門和周圍的石壁上,那些雕像旁邊都還殘留著刀刻斧鑿過的痕跡,細小淩亂的劃痕沒有規律,足以證明這裡並不是任何一個係統依靠著輸入數據建模,或是在鬼神力量下憑空出現的。

而是真正的,由人力來完成。

「這怎麼可能!」

猴子不敢相信,連忙跑去向教授確認大陰村的情況。

在此之前,猴子雖然作為係統時知道池翊音的身份職業,但卻並沒有讀過池翊音每一本書,沒有將每一個字都準確無誤的記住。

它對大陰村隻有模糊的認知,但現在卻因為眼前的景象而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它自己真的記錯了,沒有搞清楚大陰村的事實。

大陰村一定有對外的通道,可以讓外麵的機械設備和工匠進來吧?

對吧對吧?

教授也很想點頭,但他看著猴子注視著自己快要哭出來的眼睛,還是很遺憾的緩緩搖了搖頭,嘆氣道:「如果你在大陰村看到任何東西,那一定……一定是大陰村自己的成果。」

「無論是奇跡還是死亡。」

「大陰村……是連一縷空氣都無法逃離的地方,有來無回。」

教授死亡後,在現實中的大陰村遊盪了幾十年,然後才在機緣巧合之下碰到了池翊音,僥幸逃離了那恐怖的村莊。

在漫長的時間中,絕望的鬼魂無助遊盪,日日夜夜不知疲憊,走過了村子裡每一個角落。

可以說,沒有任何比教授更熟悉這片山林和村子了。

但教授很確定——「在真正的大陰村裡,絕對沒有這個地方。」

教授回頭向池翊音篤定道:「一定是箱庭想要對你做什麼,才會出現這種變化。」

池翊音眉頭緊皺,回望教授半晌,才慢慢回身再次仰頭看向大門。

教授說的,也是他猜測之一。

池翊音同樣很確定,自己在現實中都看到了什麼,又將其加工處理後寫進了書中,書寫了哪些字句和情節。

和猴子不一

樣,絕佳的記憶力,讓他能夠輕鬆記得自己到底都寫過什麼,不會有所遺忘。

因此他很確定,在此之前,地宮從未出現過。

在任何的文字和畫麵中都沒有它的存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箱庭的變化,促使它拔地而起,成為大陰村「歷史」與「真實」的一部分。

記憶被扭曲。

池翊音甚至懷疑,如果他現在回到村子裡,隨意抓一個村民問有關地宮的事,對方一定會說,地宮就是他們大陰村的,一直都在這裡。

不過,教授隻知其一,並不知道世界意識和神明對立製衡的那一攤往事。

池翊音更傾向於,世界意識已經在逐漸滲透了整個箱庭,並且讓原本的故事跟著它的力量在慢慢變換,扭曲,最後變得麵目全非。

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那或許,不僅是箱庭內的地貌環境,甚至是他,黎司君,以及其他所有在箱庭裡的玩家,還有這些大陰村的村民們,都會逐漸遺忘真正的真實,反而去選擇世界意識強塞給他們的「真實」。

那就,徹底回不來了。

本來作為新神試煉場的箱庭,會淪為世界意識為所欲為的場地,成為它為了達到自私目的的工具。

世界意識的最終目的,池翊音從一開始就很清楚。

——它要確保自己能夠掌控世界,圈養人類,就像人類圈養豬狗,以此來確立自己可以永遠存在,讓人類變成餵養它的養分。

來源於漫長時間以來所有人類的潛意識,並沒有像人們天真想象的那般,成為人類善意的代表,庇護人類,也延續人類長久的繁衍生息。

相反,世界意識成為了被放大了無數倍,並且擁有恐怖力量的「惡」。

本應該被它所庇護和代表的人類,反而成為了囚徒,變成了世界意識與神明談判的籌碼。

十二年前,世界意識與黎司君談判,建立遊戲場,作為緩兵之計,延緩了世界毀滅的到來。

十二年後,世界意識終於在幾次係統的更迭之下,明白了遊戲場內的格局已經改變,墨守成規隻會導致敗落。

世界在改變,它的談判對象和規則,也要重新確立。

身為神明的黎司君,卻屢次因為池翊音而妥協甚至重傷,兩人之間你爭我奪,此消彼長的拉扯,讓占據主導地位的力量不斷輪轉。

黎司君壓製池翊音,池翊音也將刀送進了黎司君的月匈膛。

創造了世界,製定了一切規則的神明,竟然因為一個人類而受傷,神血肆意流淌滿身滿地,而神明仰著頭,在笑……

在娃娃咖啡館看到那一幕的瞬間,世界意識震驚。

隨即它明白,新的神……將會是池翊音。

那是唯一一個有資格殺死神明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在弒神之後,神明舍不得傷害的存在。

於是,世界意識調轉了目標,對準了池翊音。

唯一的問題是——窮追不舍的池旒。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最厭惡世界意識,那非池旒莫屬。

就連黎司君和池翊音,都要向後讓一讓位置。

那樣驕傲強大的池旒,在她的生命中,被她視作不可抹除的恥辱的,就是自己的「出生」。

她是世界意識的棋子,用來對付黎司君的武器,被利用,被操控,像個毫無尊嚴的工具。

池旒怎麼可能忍受?

所以,從她調查清楚了一切的真相之後,就一直在等著世界意識的出現,手裡握緊的刀,刀鋒指向的,從來都是世界意識。

在遊戲場開啟之後,世界意識再一次看到池旒的時候有多吃驚,沒有人知道。

但黎司君卻很清楚,池旒對世界意識的憤怒有多深。

以神明為見

證,池旒手中的刀捅向世界意識,成為既定的事實,重傷世界意識的同時,也割斷了操控自己的線。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自己對自己的主導權。沒有人能掌控她,就算是神或者世界意識,也沒有這個資格。

半神池旒,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世界意識的斬殺傷害。

也因為她的存在,世界意識不得不在遊戲場裡隱身,就算想要做什麼,也隻能通過應急管理係統,不敢輕易露麵,真身上場。

那不僅僅是因為世界意識的層級過高,更是因為世界意識唯恐被池旒找到自己的真實所在,一刀殺死它。

無腳鳥月匈針。

它最後落入了池翊音的手裡。

但月匈針下的刀刃,卻是沾染了神明的鮮血與世界意識的痛苦,早已經被淬煉到超越人類所能認知的極限。

更何況,它在池翊音的手裡,比在池旒手裡時更要發揚光大,凡是世界上存在的,就沒什麼它殺不死的。

即便是世界和神明。

世界意識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出現在池旒麵前,生死難說。

它也忌憚著無腳鳥月匈針,不敢隨意靠近池翊音。

事實也向世界意識證明,那確實是池旒乾得出來的事。

——為了獲得殺死黎司君的資格,池旒在箱庭裡和世界意識鬥得天塌地陷,最後逼得世界意識不得不打散了自己,才讓屬於自己的一小部分勉強逃脫。

池翊音雖然並不知道池旒那一方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從大陰村的變化中,看出來世界意識的畏懼。

那畏懼並不是對準他的。

所以,除了他之外,唯一一個還能讓世界意識忌憚至此的……

「看來,池旒在箱庭裡玩得很開心啊。」

池翊音輕輕挑眉,笑得意味深長:「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竟然把世界意識嚇到這個程度。」

「不想著如何正大光明的勝利,隻想著依靠改變規則鑽空子。」

池翊音輕蔑的「嘖」了一聲,對世界意識並沒有多少尊敬:「好的不學學壞的,人類的那點劣根性,全被它學了個十成十。」

「世界意識……?」

教授輕聲重復著這個詞,望著那兩扇巨大沉重的石門發呆。

猴子剛剛不僅是去看雕刻來自機器還是手工的,也大致估量了一下石門的數據,查看了那些雕刻的題材。

雖然它現在已經不是係統了,沒有龐大數據庫的支撐,但它再怎麼被池翊音調笑做猴子,也有著絕大多數人類一生都積攢不起來的龐大知識儲備,並且有著來自於機械特有的細致,並非人類可以比擬。

它在石門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回來後,就已經大致確定了石門的來歷。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類能做到的事。」

猴子那張臉上顯露出嚴肅的神色:「有什麼東西,改了大陰村內部的物理規則,讓這裡的人可以做到這種,在現實裡隻有大型機械設備才能完成的事。」

「換言之,這裡的所有人,以及鬼神的力量,都被加強了。」

猴子看向池翊音,小眼睛裡滿是擔憂:「石門上雕刻的不僅僅是黃鼠狼,幾乎所有邪神都被畫在了上麵……它並不是一個裝飾品,更像是教堂的聖水,是真正具有力量的東西。」

「你……能應付得來嗎?」

作為新神的考驗,箱庭本就艱難,要求池翊音打破自己的靈魂,化繭成蝶。

但在世界意識橫插一手之後,事態向著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方向飛馳,已經是脫韁的野馬,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會跑向哪裡。

對於池翊音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猴子長嘆一聲,揉了揉小猴臉,愁眉苦

臉的問:「真的有人是從一生下來就這麼倒黴的嗎?池翊音,你到底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怎麼什麼倒黴事都能讓你趕上?」

身為神明眷屬而一直被神明庇護,在遇到池翊音被壓製得死死的之前,做什麼都順風順水,統生唯一苦惱隻有「池姓一家子大魔王」的猴子,表示不能理解。

「該不會跟在你身邊之後,也會變得倒黴吧?」

「唔……」

池翊音仰頭沉思,眨了眨眼眸,一臉無辜的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

「鬼神的力量被加強的話。」

教授看向池翊音的眼神裡滿是擔憂:「當年我們離開大陰村,就已經那樣艱難了,現在卻要更難?那會到什麼程度?」

他不敢想。

教授看了眼石門,以及周圍尚且安全的環境,有些不忍心。

他心疼自己的學生:「這扇門也沒有那麼好推開,在真正進入門內,直麵神婆之前,你還有選擇的餘地。」

「小池,隻要你現在說你不想走下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老師吧,老師會幫你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教授勸道:「你和你愛人還年輕,不要因為一個大陰村,就毀掉了你的人生。」

如果教授眼前的得意門生,是除了池翊音之外的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一定會考慮教授的話,為此而動搖。

但是,正常人做不了鬼魂的學生,正常人也不可能帶著這位赫赫有名的民俗學教授,在死後還繼續自己的研究,並成為教授最視為驕傲且在乎的學生。

池翊音笑著向教授眨了眨眼眸,道:「老師,你不要看我現在站在這裡,但實際上,早在我進入遊戲場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死於我母親池旒手中的刀。」

教授怔愣。

他看著池翊音渾不在意的平靜說出這樣的話,慢了半拍,才重新回想起來,他的學生不僅僅已經不再是活人了……還是,神明的候選人。

又怎麼能以對待尋常人,無病無災平安一生的標準,來要求池翊音?

安穩對於池翊音來說,是囚籠,更是對他的侮辱和輕蔑。

教授眉眼間的焦灼慢慢舒展,他嘆了口氣,笑著道:「是我的錯,我差點忘了,你是多麼與眾不同的學生了。」

「好吧,那既然你決定了往前走,做老師的,就奉陪到底。」

教授一擼袖子,立刻氣勢洶洶的沖向石門,也和剛剛的猴子一樣,蹲在門邊仔仔細細的查看起來,試圖找出能夠證明目前大陰村狀態的線索。

池翊音愣了下:「老師……」

隨即,一股暖流湧入他的心間。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怪物。

和池旒一樣的怪物。

不會被人類社會接納,永遠學不會平庸的合群,放棄自己的思考,去向下附和大多數人的蠢笨,以此來獲得在群體中的位置和安全感。

隻要稍稍想一想那樣的場景,就足夠惡心到池翊音。

因此,他並沒有繼續探尋這種可能,也再沒有回頭看過。

他已經默認了自己會永遠孤獨的思考,向自己的靈魂以及世界的真相探索。

卻沒有意識到……其實,在與非人之物接觸交談中,他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認可,被他們視為親友的一份子,甚至是最熟悉的存在。

他們願意與他同行,無論終點是哪裡,又是生是死。

池翊音的眉眼慢慢緩和,帶上了笑意。

他低低的笑了出來。

是他疏忽了。

他本來已經平靜的接受了自己「倒黴」的命運,雖然並不在意,但事實卻是如此。但現在看……有這麼可愛的一群人陪在

他身邊,這才是他的幸運。

他並非孤身一人。

池翊音這樣想著,慢慢握緊了黎司君的手。

黎司君似有所覺,低頭看向池翊音,順勢一抬手,將他圈進了自己懷中。

在教授看不到的身後,黎司君低下頭,在池翊音發頂輕輕落下一口勿,帶著無限繾綣的溫柔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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