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玫瑰莊園(8)(2 / 2)
「謝啟。」遊宣看向他,沖他勾了下手,「別吃了,來幫忙。」
謝啟哦了聲。
再度抬眼時,他已經成了原本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剛剛的那種病態。
「怎麼了?」謝啟從他身邊探了個頭過去。
遊宣沖著書架子揚了下下巴:「去幫我從裡麵找一本紅皮的書,名字應該叫《將與敵》,我正忙著看這邊的東西,那本書就交給你了。」
謝啟極小幅度的皺了下眉,眼底帶著極其明顯的懷疑。
《將與敵》是他曾經看過的一本書。
他抿了下有些乾澀的唇,看向遊宣,目光隱約有著幾分晦暗不明。
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遊宣當時是不是在鏡子裡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謝啟在鏡子裡放了太多太多有關於自己的事情,很容易造成有人誤打誤撞下觸碰到那個開關,他所隱藏的一切就會盡數展現在那些人麵前。
「你……」謝啟小聲問:「你知道這本書?」
遊宣垂眸看著手中的資料:「當時不知道在哪掃到過,總感覺挺有趣的,就想著找找看看。」
謝啟沒接話。
挺有趣的?
胡說八道。
打死謝啟都不相信有人單單書通過一個書名就能覺得這書很有趣,明明是本無聊到極點的
屋內逐漸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薇薇安敏銳的察覺到了謝啟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麼會不對勁,隻能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惹得對方生氣。
謝啟在感受到那隱晦的目光足足兩分鍾後,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一個眼刀掛過去,把薇薇安嚇得縮回了脖子。
一整個會客廳搜索下來,第一個任務進度仍舊停留在50%。
遊宣放下手裡的文件,輕揉了下眉間,想要稍微放鬆下。
他在這裡了解到了不少關於那個優雅的東方少年的故事。
對方的身份正如他猜測的那樣,是被領養來的孩子,在某些附近居民寄給伯爵的祝賀信件中可以看出來,薩麥爾出現後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伯爵的親生兒子對待,紛紛發來賀詞來討好伯爵,隻是為了在伯爵手中的地皮裡有資格爭奪一塊作為自己的私有財產。
那段時間的伯爵極其輝煌,遊宣看到了一張幾乎模糊不清的圖片。
年幼的薩麥爾站在家庭正中間,正板著臉麵對著台階下所有人的朝拜,而伯爵親生的兒子則不遠不近的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滿是憎惡。
很明顯,從那個時候開始,那所謂的哥哥就對薩麥爾懷恨在心了。
遊宣闔了下眼,這一下午了解了太多故事,讓他一時間有些緩不過神來。
直到晚餐開始的鈴聲在大廳內響起。
那也就意味著,他們是時候回到臥室,來想辦法麵對那尚未蘇醒的十一尊雕塑了。
「走吧。」
遊宣放下手中那小盒子,將其規規矩矩的擺在主位上。
雖然不知道盒子裡裝的究竟是誰,但他值得被尊敬。
遊宣闔了下眼,沖著那盒子稍稍彎了下月要。
薇薇安看到他這樣的動作,總感覺自己也得跟著學,趕緊有模有樣的朝著那小盒子行了個正統的皇室禮儀,尊敬的十足。
謝啟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並不明白這樣的動作有什麼意義,人都已經死了,再怎麼做都是看不到的,頂多就隻能算是給自己個心理安慰罷了……
但謝啟卻注意到了,遊宣會為了一個甚至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人彎下月要。
他很喜歡這一點。
「走吧。」遊宣緩聲道,「也該出去了。」
薇薇安明顯疲憊的厲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是強撐著打了個哈欠,跟著遊宣走了出去。
一片光明的會客廳中,金發少年正散漫的支著手靠在牆麵上。
他看向不遠處的那張合影,畫麵中那三人的臉越發驚恐,甚至就連放在腿上的手都無法維持原裝,而是紛紛顫抖著舉起,護住自己的心髒,那模樣滑稽的有些可笑。
謝啟輕勾了下唇角。
「怕什麼,我又不能殺你們第二次,隻不過是因為你們過於貪婪,才導致自己的靈魂被困在這狹小的地方罷了。」
他那張好看的唇上帶了些張揚的笑意。
「對了,好心提醒你們一句,剛剛那個黑發男人是我護著的,你們要是膽敢對他做出什麼……」謝啟刻意停頓了下,「就別怪我把你們的靈魂揪出來,讓你們感受下什麼叫做真正的殘忍了。」
畫麵中的男人似乎對他說的話有些慍怒,嘴巴張開,像是在怒斥般。
旁邊的那身穿華貴長裙的婦人伸手拉住自己丈夫的手腕,那睜開的眼珠輕顫了幾下,黑色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滴落在畫框外。
這明明是所有人看去都會覺得十分詭異的一幕,謝啟卻像是沒反應般,連個視線都不屑於留給他們,直接抬手關掉了燈。
屋內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那道燦金色的身影消失在屋內,同樣帶走了最後一片光明。
謝啟下去的時候,就發現遊宣正靠在二樓平台等他。
「怎麼這麼慢?」遊宣看向他。
謝啟笑了下,臉上的笑容滿是少年氣:「水果太好吃了,沒忍住。」
遊宣意料之中的挑了下眉。
——
相比起樓上那邊的順利來說,霧滿這裡簡直亂的一塌糊塗。
沒了何元武的幫助,霧滿完全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晃,將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線索,急得她想罵人。
偏偏這個時候莊明還在旁邊搗亂。
莊明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在屋子裡待久後覺得悶得不行,於是跑出門外的玫瑰園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麼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當他費盡心思摘了滿滿一捧玫瑰花拿進來的時候,就邀功般遞到了霧滿麵前。
「怎麼樣,好看吧?」莊明嘻嘻一笑。
霧滿哪裡來的時間和他玩這種幼稚的小孩子過家家遊戲,直接一抬手,滿天花瓣在頃刻間飄散在半空中。
「你玩夠了沒!」霧滿怒斥,「不知道現在該乾什麼是嗎?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用我教你?」
莊明被她罵的一愣一愣的,有些遲疑的哦了聲,抬手就打算把這些玫瑰花丟在角落裡。
但花還沒來得及丟出去,他就感受到了脖頸處那片冰涼的呼吸。
那呼吸極其輕微,距離很近,如同耳語般的細小聲音傳來。
「她不要……你……可以……給我……」
莊明回頭看去。
入目的便是張碩大的慘白人臉。
和鏡中人不同的是,這人是有實體的,皮膚慘白的猶如紙張般,甚至能明顯的看到皮膚上那詭異的脈絡,五官的位置被人用不知名絲線縫合了起來,透著些許的詭異。
莊明甚至不知道這東西的到底是依靠什麼發聲的,直到他下意識的叫身邊的霧滿,無人應答時,他才轉過頭去。
原本金碧輝煌的大廳不知道為什麼驟然失去了色彩,像是畫麵中所有的顏色都被汲取般,成了十分詭異的黑白畫。
而原本就站在他兩步遠位置的霧滿也消失不見了。
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頃刻間安靜了下來,整座豪華的古堡中隻剩下他……
以及前麵的這個鬼。
——
與此同時,遊宣也經歷了同樣的情況。
他像是陷入了夢境般,又來到了剛剛的那個會客廳,世界的顏色泛著死寂一樣的灰白,周圍安靜到幾乎聽不清一絲聲響。
但和剛剛不一樣的是,放著無數雜亂文件的那張桌子上擺著摞厚重的書,不遠處正隱約站著道有些微胖的身影,像是沒發現遊宣般,忙碌著自己手上的工作。
至於為什麼說是隱約,是因為那道人影確實是模糊的。
就像是隔著層紗布般,隻能大概看清楚輪廓,但卻判斷不出來到底是誰。
遊宣很輕的抿了下唇,看向身邊。
沒記錯的話,他剛剛應該是在一樓走廊上的。
而且謝啟那個小家夥在前一秒還興致勃勃的往他手裡塞了顆不知道從哪裡拽來的草莓,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這裡。
遊宣張開掌心,看著自己儼然已經失去了顏色的手掌,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奇怪。
就在這時,那道模糊的人影動了。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這裡,正掙紮著朝著書桌走來,但被一個無形之中的薄膜束縛住,隻見那隻微胖的手努力撐破薄膜,想拿到那本書,但卻無濟於事。
隱約的寒氣順著那個方向冒了出來,能看見這人死之前大概是被水泡過,連指尖都透著異樣的浮腫,他卻像是沒有反應一樣,固執的伸手去拿。
遊宣闔了下眼,盡量讓自己無視這個惡心人的玩意,爭取早日從這所謂的幻鏡裡出來。
但沒想到,當他再次抬眼的時候,那浮腫的人形繭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一股寒意驟然襲來,讓人頭皮發麻。
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逐漸到了太陽穴,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屋內安靜到讓人害怕,再加上那詭異的黑白畫麵,更是詭異的有些心驚膽戰。
遊宣算是看清楚那東西到底是被什麼所束縛了。
在他身邊纏著密密麻麻的線,薄如蟬翼卻又堅韌十足的線一圈圈纏繞在周圍,硬生生在他周圍形成了道分外明顯的薄膜,那薄膜看起來脆弱,卻又意外的堅韌無比,當男人用浮腫的指尖朝他伸來時,遊宣幾乎是瞬間便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這是人類在麵對危險時的本能。
但這動作似乎是激怒了繭裡的那人,下一秒,一張猙獰的臉直接貼在了牆麵上。
那張臉似乎也被水浸泡過,不知道在水中究竟帶了多久,整張臉意外的膨脹了好幾圈,那水腫般的淡白色痕跡留在臉上,驚悚到讓人害怕。
遊宣抿了下唇,看著那人的臉逐漸朝自己貼近。
這樣的畫麵實在是過於驚悚,是就連他都無法接受的程度,在這樣詭異的黑白世界中出現了已經巨人觀的人類,所有人大概都會在這一刻心生畏懼。
但在下一秒,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一切就像是被引導般,那本被這個巨人觀瘋狂渴望的書還停留在原地,似乎有某種異樣的魅力,讓遊宣的眸子一時間都失了神。
他很輕的抿了下唇。
誰都無法抗拒緣於本能的誘惑,就連他也一樣。
遊宣走近,看向那本書。
那是本沒有名字的書。
他指尖落在書上的瞬間,書中似乎有個東西伸出根刺來,直接刺破了指尖脆弱的皮膚。
剎那間,鮮血溢出。
那是黑白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在落入封麵中時,那抹彩色驟然被吸收。
遊宣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看見眼前的書頁緩緩展開,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操縱著這一切。
這是本日記。
「今日,我把一個孩子接回家裡,孩子看起來十分可愛,符合我心目中對於子嗣的要求,但他卻與眾不同的有著一頭漆黑的長發,我不喜歡他頭發和眼睛的顏色,不止一次的想要使用強製手段將他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改變,但神曾經告訴過我,不要乾所發生過的一切,我就放過他了。」
「那孩子在我們家十分受歡迎,我很滿意,特地召集所有曾經效忠於我的人來為這個孩子加冕,當看見他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時,我就知道我選擇對了。我要讓他成為神,讓他成為至高無上的那個神。」
「今天的孩子並不聽話,我拿戒尺將他掌心打出了血,他居然哭了?這並不是神應該做出來的舉動。」
「我討厭那頭黑發,據說有一種技術,隻要將這個人的頭皮全部剔除,再將一個新的頭皮植入在這個人身上,他就可以擁有那漂亮的顏色,我要去聯係一下,看看有沒有人可以做到。」
「我找來的實驗品死了,居然有人連剝掉頭皮都無法承受,簡直可笑至極。」
「神今天也在聽從我的吩咐,專心虔誠的為所有人禱告著,我知道的,他會按照我的計劃走,成為眾人心中至高無上的神明……然後親手被我殺掉。」
「我的兒子今天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計劃,他告訴我,他想用神明去完成某個詭異且無用的意識,被我狠狠地罵了一頓,我親自培養出來的神,怎麼會死在他的手上?」
「神明死了。」
「神身上出現了醜陋的傷疤,我親愛的兒子用他的長劍在貫穿了神的身體,將他訂在十字架上,鮮紅的血流了滿地,血液中屬於神的力量也消散殆盡,他再也不配被稱之為神明了,他隻是個無用的失敗品!我要親自毀了他。」
「我告訴他了我的這個句話,他居然說出他不想死這四個字……我所培養出來的神,怎麼會有膽量回絕我?我一定要找到一個惡毒的罪名安插在他的頭上,把他拖到廣場上,在他身上倒上汽油,讓所有人都目睹著火焰在他身上燃燒,燒掉每一寸皮肉……弒神的時候一定很美。」
……
期間幾頁的字跡含糊不清,似乎是書寫人的精神狀態並不正常,用力過度的筆尖劃破了許多張脆弱的紙,他們粘連在一起,能在上麵看到黑褐色的血跡。
遊宣呼吸輕顫了下,直接翻到了最後一張。
「他是惡魔。」
「他是從地獄出生的魔鬼,我當時為什麼會選擇將他培育成神明……我錯了,他殺掉了城堡中的所有人,包括我最愛的兒子,以及我的夫人,下一個要死的絕對會是……」
「我。」
最後的字跡潦草且混亂,遊宣幾乎控製不住的在唇角咬出了點點血痕,看向最後一筆落下的方向。
那裡用模糊不堪的中文寫著兩個字,卻怎麼也分辨不出筆觸究竟落在哪裡,筆尖在紙上留下了醜陋的,猶如刀疤般的痕跡,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這就是最後一張日記。
……
遊宣極小幅度的合了下眼。
就在這時,手臂猛的傳來了陣涼意。
遊宣下意識回頭看去,視線在接觸到身後那人時,整個人直接愣住了。
被繭所包裹住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他身後,張開巨口,那漆黑的口腔以及牙盡數展現在他麵前,距離脖頸的位置極近,遊宣甚至能明顯的感覺到那口腔中噴湧而出的熱氣就撒在自己的脖頸上。
要不是因為有那層結實的薄膜撐著,他現在早就被這惡心的生物所觸碰到了。
遊宣皺眉,下意識一陣惡寒,的直接舉起手中的日記,朝著那張黑色的巨口塞去。
薄膜隨著書籍被硬生生塞進口中,裡麵那浮腫的人似乎對這本書十分忌憚,趕緊彎月要將書吐在了地上,再次抬頭看向遊宣時,那張原本模糊的臉已經分外清晰了。
「你……看到了……對吧?」
「你……是……看到……了吧?」
近乎尖銳的聲音從薄膜中傳來,遊宣眯了下眸子,看著眼前這突然口出人言的生物。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感覺……
這東西好像很快就要掙脫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