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依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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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晚山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淩晨兩點,陌生的電話號碼,手機自帶的初始鈴聲在靜謐的夜色裡顯得極為刺耳。

何晚山伸出手精準地找到放在枕邊的手機,想都沒想就把電話掛斷。

他的公司和客戶都很人性,手裡的項目也已經結束,這個時間點,沒人會煞風景地來擾他清夢。

除了騷擾電話。

可對方卻不依不饒,沒過幾秒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何晚山撐著身子起身,拿起手機仔細看了看號碼的歸屬地。

是北京。

他回國已經五年,雖然經常出差但主要工作地點還是在上海,業務上的往來也大多通過微信和郵件,知道他的電話號碼還會在深夜打給他的人寥寥無幾。

會是誰呢?

何晚山回撥了過去,電話很快被接通。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陌生,何晚山問了好幾遍才從對方含糊不清的回答裡想起來這人是高中時期和他並無多少交情的許落星。

「有什麼事嗎?」何晚山公式化地禮貌詢問,十年未曾見麵的高中同窗突然聯係你,他並不覺得對方隻是心血來潮想和高中三年都沒怎麼說過話的同學敘舊。

而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沉默。

何晚山隱約聽到一些細碎的說話聲和酒杯碰撞聲,對方似乎是喝醉了酒,淩晨兩點打給他想來應該是醉酒之後的失誤。

何晚山嘆了口氣,準備掛了電話,彼此同學一場如果是敘舊他可以奉陪,但他並沒有閒情逸致在深夜陪一個酒鬼聊天。

然而,就在他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對方卻開了口。

「何晚山,對不起。」許落星的聲音嘶啞,語調是醉酒後拖遝的飄忽,「有件事我早就該告訴你……」

何晚山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向他道歉。

也許是因為某個人的存在過於鋒芒驚艷,在他的高中時代,許落星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對方突如其來的道歉他甚至都想不出對方曾經有過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

但許落星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僅剩的一絲睡意都煙消雲散。

「其實當年……拿走你爸警徽的人不是餘燃,是我。」

何晚山猛地一怔,咯噔一聲心口的某處像是被撬開了一角細縫,隱忍十年的鈍痛在其中倉皇翻湧。

「許落星,你說什麼……」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從別人口中聽到餘燃這個名字了。

如果不是許落星突然提起,他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試著去記起他。

「何晚山,我不知道那是你爸唯一留下的遺物,如果我知道你就算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拿這個開玩笑!」許落星的語氣裡是深深的後悔和自責,「當年你和燃哥絕交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想找你道歉,可那時候你已經出國了。

「之後的幾年,我找了所有人,可沒有一個人能聯係上你,直到前幾天徐嘉行告訴我他在上海看到了你,所以我才試著給你打了電話。」

「不要再說了。」何晚山打斷了他的話。

「許落星,現在十年過去了。」何晚山的聲音裡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已經十年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氣憤對方隱瞞了十年,直到現在物是人非才說出實情,還是在懊惱他和餘燃這分別的十年,到頭來竟然隻是誤會一場。

那年高三畢業後他逃也似的去了國外,為了切斷一切過往,他和所有人斷了聯係,大學畢業後回國工作也告訴沒有任何人。

他想他這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平穩地過完後半生,他試著不去回憶過去,把有關某個人的記憶都封存心底,他已經不想再和過去有任何牽扯,可命運卻總是如此弄人,偏偏要他在長達十年的逃避之後重新記起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切。

然後告訴自己,他這十年的自我折磨,隻是一場誤會。

「你現在告訴我向我道歉,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們誰都回不到過去了。」

「可是何晚山,燃哥他是真心喜歡你,何晚山,燃哥他對你真的是真心的!我知道是我錯了——」

「許落星,別再提了。」何晚山疲憊地嘆息。

「我很累了,過去的事我已經不再追究了。」

所以別再讓他懊惱,讓他自責,讓他患得患失。

往事已隨風逝去,鮮血淋漓的傷口也已結痂成疤,他已經用了十年去遺忘十八歲那年的盛夏,他不想再用另一個十年去遺憾他當年做出的決定。

人生苦短,他不願再折磨自己。

沒有管對方接下來說的話,何晚山逃也似的掛斷電話拉黑了號碼。

屏幕暗下,房間回盪著微弱的風聲。

何晚山呆呆地看向窗外,黎明未至,星月也無光,滿目幽藍的深黑,像是潛入無聲無息的深海。

回不去了。何晚山這樣告訴自己。

人就和胡楊一樣,心燒成灰還能倔強地立著,以為隻要春風吹過,就能和十年前一樣發芽生葉,卻不知道內裡的心早就已經死得透徹。

十年了,時間成了追悔莫及的毒藥,誰都回不去十八歲,他也再找不回那時的自己。

何晚山呆呆地在床邊坐了很久,醞釀許久的睡意全無,而在半個小時後,電話鈴聲重新響起。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很奇怪,看上去應該是某個公用電話亭的座機號碼。

何晚山心緒紊亂,以為是許落星發現自己被拉黑之後找了個路邊公用電話亭,隨手接起電話。

「許落星,我說過我不想再提過去的事了。」

「是我。」

何晚山一怔。

「是我,餘燃。」

電話那頭的聲音重復了一遍。

何晚山竭盡全力試圖讓自己冷靜,可眼眶和頭腦都在發熱,本該清晰的視野裡猛地翻騰起潮白的水霧。他試圖在一片如墜雲端的混沌裡尋回理智,可那一瞬的腦海中卻盡是餘燃熟悉也陌生的聲音。

「許落星說他聯係到你了。」餘燃的聲音有些微嘶啞,像是在竭力隱忍著什麼。

「晚山,我還單身。我很想你,我們見一麵吧。」

/

何晚山同意了。

電話裡,他沒有去問當年的誤會,比起在電話裡解釋這一切,他更想親自去見餘燃一麵。

臨行前的那一晚,上海下起了久違的暴雨。

半夜窗外的天空雷聲大作,碩大雨滴劈裡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刺劃開窗簾的慘白閃電驚醒了睡夢中的何晚山。

他從沙發上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乾澀的嗓子有點刺痛。

南方比不得北方,三月的倒春寒最是折磨人,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因為著涼得一場重感冒。

何晚山點開手機屏幕看了一眼時間,通話記錄最頂端的號碼停留在昨天,雲南瑞麗,原來一聲不吭失蹤了十年的餘燃,如今在離他那麼遠的西南邊境。

這時窗外又驚起一聲雷,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翻滾而來,再緊接著閃電,一時間眼花繚亂。

何晚山呆呆地坐在床邊,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他仰起頭看見窗簾縫隙中發亮的雨和玻璃,徹骨寒涼的冰藍。

雨下得更大了。

/

大雨在淩晨時分就停了。

淩晨的上海繁忙依舊,川流不息的車流交織成金紅的河流。

何晚山簡單地收拾了行李,早早地打車去了高鐵站。

也許不該答應去見他的。這是何晚山坐上高鐵時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想法。

當年發生過的一切至今回憶起時還餘痛未消,他食髓知味,落得滿身傷痕,但人又總是習慣下賤,愛在夜深人靜時一遍遍想念疼痛的滋味,明知會重蹈覆轍,見了罪孽深重的人卻還是會心甘情願沉淪。

大概他比自己想象中還難以放下餘燃。這個承載了他年少所有青春的人,他用了十年刻意去遺忘,如今卻因為對方簡簡單單的一句『見一麵吧』孤注一擲地坐上開往雲南的列車。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並不理智,可他還是忍不住在腦海中想象,見到餘燃的時候,他該說些什麼呢?

久別十年,他們都不再是當初青澀純真的孩子,哪怕當初的一切隻是誤會一場,十年的光陰也已經改變了太多。

可他卻沒法否認自己內心的期待,無法遏製的悸動在月匈腔放肆聒噪,如今一切誤會都釋然,再沒什麼能阻擋他們相愛。他有了體麵的工作和穩定的生活,更無需再顧及世俗的眼光,此時阻隔他們的隻有短短2456公裡的陸地,十一個小時後,他們就能在雲南荼蘼爛漫的茶花香裡肆無忌憚地擁抱。

可世事難料。

到達雲南前的第二個小時,何晚山接到了來自雲南省瑞麗市公安局的電話。

此時的列車廣播裡播放起即將進入隧道的提示音,何晚山的神經開始緊繃,沒入隧道的列車陷進轟烈崩塌的黑暗,電話那頭的聲音因為信號不佳變得模糊淩亂,可他還是在呼嘯的風聲裡聽清楚了對方的最後一句話。

「轟隆——」

列車很快飛速駛出了隧道。

何晚山慌亂地抬頭看向車窗外,車窗外是雲南秀麗的山水,正值花期的山茶開得穠艷爛漫。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沒能等來和餘燃的重逢,更沒能在高鐵站台,如同電影中一貫出演的情節般給他一個久違的擁抱。

他等來的隻有餘燃在緝毒行動中英勇犧牲的消息,和一枚沾滿鮮血的警徽。

而他們尚未復燃的愛,也不再作數。

/

瑞麗是雲南的邊境城市。在昆明下了高鐵,何晚山坐上去往瑞麗的客車,又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電話裡所說的公安局。

那是雲南瑞麗一個非常偏遠的小鎮,緊貼著邊境線,負責接待他的是當地公安局的局長。

這個年僅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卻有著和年齡不符的倦怠和蒼老,見到他時,他沒有說話,隻是紅著雙眼遞給他一本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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