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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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給福臨請安時,福臨一皺眉:「皇後怎麼來了?」她不是不往他眼前湊,一近身兒就往後躲嚒?剛他從慈寧宮出來,她也沒有同來的意思,這會兒他前腳剛到,她後腳又跟著來了。

事出反常。

金花回頭看了眼廊下的吳良輔和小太監,又跟自己隨身的小宮女烏蘭和呼和說:「你們也出去候著。」

外頭是一個陣雨後的晴天,天高雲淡,蟬鳴陣陣,九重宮闕金碧輝煌,金花恨不得自己也出去候著,正是最舒服的夏季的午後。

西暖閣就隻剩福臨和金花了。

金花站著不動,垂著頭說:「太後娘娘讓來勸勸表舅舅,要顧念佟妃娘娘的胎。表外甥女兒領了命就來了。」

人要分裂了,在莊太後前是沒主意的小媳婦兒,拚命對婆婆示弱,對福臨獻殷勤;在福臨麵前是身子單弱的表外甥女兒,撤身向後,生怕沾上一點;在嬪妃麵前是深蒙君恩的皇後,夜夜笙歌,誰也欺侮不得。

其實她就想當個壁花皇後,抱個大胖貓,看別的美人兒在福臨麵前表演。

「噯。」忍不住舒了口氣,現在這擰巴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又忍不住偷眼看了看眼前的福臨,都是因你而起。

福臨了然,莊太後遣金花來做說客,說顧念佟妃的胎,是提醒他親親疏疏,圈地的事還得向著佟皇親,斬陳名夏。

午前在慈寧宮,福臨當著莊太後和鄭親王的麵,首肯了他倆的決斷,但旨意總還沒頒,所以莊太後又送了金花來,打鐵需趁熱。他的母親,殺伐果斷,軟硬手段當真了得。

沒意思。福臨抬頭看了眼金花,還是上午那身黃衫子,垂著頭百無聊賴站在殿下。福臨的丹鳳眼漫不經心盯著她,淡淡說:「後宮不得乾政,皇後別管這些。」

金花答:「臣妾不懂政事,佟妃的胎卻實實在在。再有兩個月,宮裡就又添小娃娃了。」金花前半句還說得規規矩矩,越說越說忍不住流露出神往之情,語氣也從「我來傳個口信兒」的乾巴巴,變成一把軟糯的嬌語。

聽到這句,福臨忍不住抬頭看她,還是上午那個人,離了莊太後眼前,對他的殷勤就收斂起來,如今他案上墨沒了,茶也冷了,她卻隻管說這些惹他厭煩的話。他的母親,她的婆婆,莊太後,又要她殷勤,又不想他太喜歡她,全是掣肘。

「知道了。」他重新埋頭到書卷裡。

「表舅舅忙,表外甥女兒先告退。」金花壓抑不住雀躍地說,說完自顧自行了禮,麻溜兒往外退,如今還有大半個下午,回去可以吃個膳,搓搓貓貓。

福臨抬頭,看著金花踩著花盆底兒一疊步往後退,眼看退到殿門口了,不等她轉身往外邁,朗聲說:「皇後,今下午伺候朕的筆墨。」

她也不垂頭了,直起身,看到福臨笑意盈盈看著她。什麼?她的貓貓……回過神兒來忙換上個乖巧的笑,笑回去。

站到福臨案邊,卻不知該乾什麼,愣愣瞅著兩大摞奏章,一垛一垛的書,筆、墨、紙、硯。正微笑著猶疑,金花聽到自己肚子「咕嚕」一聲兒。她餓了。

這一聲非常響亮,福臨也聽到了。金花根本不敢瞧他,把身子往外轉了轉,猶猶豫豫一手拽著袖子一手捏起墨錠。結果福臨伸手接過墨錠放下,對著外頭喊了一句:「吳良輔,傳膳。」

又笑著對金花說:「表外甥女兒餓了啊。」這一聲裡充滿了笑意和戲謔,金花踩著花盆底兒往後退了兩步,「噗篤」「噗篤」。

「早上著急去慈寧宮,就喝了一口牛乳;想著上午看小戲兒,還有點心,結果那點心看著好看,吃起來木膚膚的,沒味道,一咬掉渣兒,又坐了一屋子外命婦……」位高的外命婦大婚那日見過新後,今日來的有幾位還沒見過新後,見過沒見過的都對金花好奇,看戲時候有意無意往金花身上瞥,金花偶像包袱端上,更沒法吃點心了。

金花忍不住說了實話,食色兩樣,她上輩子都是行家。

福臨趁著放墨錠,把金花那隻溫涼的小手覆在手心裡,站起身,拉著她往榻邊走:「擺膳還得一會子,表外甥女兒先看看養心殿的點心。」

金花一看,榻桌上擺著一個小巧的紫龍黃碟,裡頭稀稀拉拉裝著幾個帶殼的花生。這就是養心殿的點心?史書上倒沒說順治帝特別節儉。

金花把手從福臨手心兒裡抽出來,拿起一顆花生,「「咯嗤」,捏開殼兒搓了紅衣,四顆白胖胖的花生就在潤白的掌心裡了,送到福臨麵前:「表舅舅?還是個四胞胎。」金花調皮地說。

這情境,跟大婚那夜一模一樣,小媳婦兒剝了花生送到他麵前,他順著她的手看到她臉上,粉白的鵝蛋臉,桃花眼裡的光閃爍不定,厚厚的嘴唇抿著,更顯得唇珠突出,下巴微微皺著,好像正凝神想什麼。

唉。福臨心上悔起來。大婚的正日子,圓房順理成章,第一次哪有不用強的?那夜拍拍衣襟走了,如今不上不下,越看越覺得嬌艷欲滴,隻是,越下不去手。

心裡翻騰著,再開口聲音都啞了:「表外甥女兒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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