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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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輪番審訊,晚上對著四盞高瓦數白熾燈,幾乎三天沒吃飯、沒睡覺的他臉色慘白,因為審訊室陰冷,還發起了低燒。

嚴謹沒想到分析處真懷疑他是個間諜,翻來覆去地問他人生經歷,問他每一個時間節點曾發生的事。

嚴謹能準確地回答他離開周家之後的經歷,卻不敢貿然回答他在周家的那十二年。

他沒見過自己檔案,不知道秦叔在那裡麵為自己虛構了什麼樣的人生。

從這個角度想,分析處懷疑他情有可原——

他的人生是假的。

縱使後七年是真,可這真建立在前十二年的假之上,誰信呢?

劉處問他怎麼拿到的梅德斯公裡大學offer,問他多門外語在哪兒學的、跟誰學的、都什麼時候上課,問他為什麼了解貴族禮儀,為什麼知道議員月匈針的內幕、為什麼認識甄安,父母何時去世、因何去世、葬於何處,到總台工作有什麼目的……

劉處和張晨翻來覆去地問,嚴謹一遍遍地答。

周家給過多少答案他便答多少,周家沒說的他不能說。他隻能這樣,他沒辦法。

他不能冒著泄露周家存在的風險為自己保命。

何況分析處看起來也沒什麼證據……再不濟還有甄安……他發現自己消失一定會找,嚴謹隻需要堅持住不說就可以。

這沒什麼難度,他垂眸望著地麵,室內唯一讓他眼睛舒服些的位置,他受過專業訓練,他堅持得住。

到這會兒他算明白為何周家每年都有特殊訓練,就是為這種極端情況做準備。

無論什麼情況,他們都不能泄露周家的存在。

嚴謹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可惜周家還是太「體貼」他們……沒有這種被強光照著不讓睡覺的訓練。這種訓練傷眼睛,周家沒安排。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嚴謹微微動了下頭,大概是三個人的腳步聲,比平時多了一個人。

厚重的金屬門被推開,劉處站在欄杆另一端,目光森冷,「現在開口也來得及。」

「你們問的我都說了。」嚴謹氣聲微弱,他頭疼的要命,幾天沒吃飯,隻喝到點兒水,這半年來好不容易長出來點兒的肉大概又都瘦回去了,「還要我說什麼。」

劉處打開電子鎖,走到嚴謹麵前,黑色軍靴尖反射出寒光,「你檔案空白,你跟我說你就是個普通beta?」

嚴謹心裡一跳。

怎麼可能!

但即便心裡再沒底這個時候嚴謹也不會表現出來,他閉了閉眼,過了半晌才牽動一下發白乾裂的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劉處深深注視嚴謹,沒想到這個beta在這裡堅持了這麼久,他幾乎要相信這個beta交待的都是實話了。

若非拿到上級許可強行打開了嚴謹被封起來的保密檔案——一份完全空白的檔案,該有的材料都有,但全部空白。

南戰區停戰,外部隱患暫時消除後,分析處將工作重心轉移回赫爾特內部。十多年的戰爭,不僅有外麵混進來的間諜,還有許許多多被滲透、被策反的赫爾特原住民。

分析處未來一年的任務就是清理混在民眾中的敵對分子。他們先從外星回來的人中查起,剛好這時候接到一份匿名舉報:

總台某位性別為beta的記者入職不滿五年,但一路順遂;在三分台被打壓,去南戰區刷夠履歷轉身就升職進了金融部;這個人家世不突出,交友圈單調,卻知道議院的潛規則……

這份不到500字的匿名舉報迅速引起了分析處的關注,再一調檔案,發現嚴謹已經被分析處調查過一次了,因有人往下壓才不了了之。

他們去找總台檔案處了解情況,得知嚴謹入職時調過去的是一份由當局係統認證的保密檔案,有人擔保嚴謹身份沒問題,但總台無權開啟這份檔案。

暗訪的人說嚴謹對宇宙局勢、各路資本非常了解,熟悉莫星金融市場,隨便選一位行內巨鱷嚴謹都能說出其來龍去脈並有針對性地準備采訪稿。

接著從外務司那裡得知嚴謹個人能力突出,不弱於任何一個alha,外務司發布會上表現遊刃有餘。在梅德斯的人傳回信息:嚴謹入學前就已經掌握了多門外語,在校期間成績優異,名列前茅,遠超同齡人。

查到這兒足矣說明嚴謹有問題,分析處當機立斷,去總台抓人。

空白檔案佐證了他們的判斷,此刻他們也不在乎會不會傷害嚴謹,對間諜手軟等於對自己殘忍。他們隻要保證嚴謹還有口氣在,活著說出上頭的人是誰,或者提供聯係上級的方式就夠了。

——嚴謹上頭一定存在一個隱藏更深的間諜,否則保密檔案無從解釋。

劉處眯了眯眼,眼尾的疤深刻可怖,他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一個嚴謹沒見過的alha跟了進來。他打扮跟其他人不一樣,穿一身白大褂,手裡拿著醫療箱,還帶著口罩。

嚴謹轉瞬意識了到接下來等待他的是什麼。

針尖分別刺入肌肉和靜脈時嚴謹微微吸了口氣,不能寄托於這些年赫爾特分析處研究的致幻藥沒有進步,隻得盼望他抵擋藥物的能力還在。

他好幾天沒吃飯,青色血管埋在蒼白皮膚下,攪了好幾下才找對位置。冰涼的液體摻進溫熱的血液中,嚴謹痛苦地皺起眉頭。

時間流逝,藥液漸漸起效。

嚴謹清晰地感受到他大腦思維渙散、視線逐步模糊的過程,折磨了他三個晚上的白燈驟然熄滅反倒不適應起來,視網膜上仿佛還殘留有四個刺目的光圈。

他的身體早在那場車禍以及這兩年無窮無盡的加班中透支,禁不起一丁點折騰。藥效帶來了不健康的熱,臉頰越來越燙,到最後呼吸都變成了一件難事。

嚴謹大口大口地喘息,慘白的臉色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朦朧中又聽到那個森冷的聲音:「你從哪兒來的?」

嚴謹掀了下眼皮,微仰起頭看問他話的人。

一身黑色西裝的alha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嚴謹晃了晃頭,他來自哪兒?他來自周家。

可他不能說,這是個秘密,隻能爛在肚子的秘密。嚴謹緩慢地想,思維好像有些不受控製,按理說他都不該想到「他來自周家」這五個字。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能說。

不知過了多久,嚴謹又聽見那個人問他,「送你去梅德斯上學的人是誰?」

他自己去的……沒有人送他,不過秦叔應該在他聯係學校這個過程中做了什麼,不然不會那麼順利……嚴謹的思維越來越慢。

其實他有通過數數查秒的方式記錄時間,但他現在的思維太慢,數的斷斷續續不說,還總忘了他查到了哪個數。

嚴謹搖了搖頭,大腦昏昏沉沉,他在夢境與現實中徘徊。夢裡秦叔就站在他麵前,問他在梅德斯星球的生活怎麼樣,順利嗎?

他想說很順利,謝謝秦叔關心。話滾到嘴邊,才吐出半個音節,他又反應過來不對勁——秦叔不會和顏悅色地關注他的生活。

都是給周家乾活的仆人,他們足夠熟悉,一個眼神、一個手勢足矣,話不用說全。於是他意識到這場景不對勁,他不知道說什麼,隻好搖頭。

他用力地握拳,盡管手上沒什麼力氣,但雙手使勁兒向下壓,總能使手腕貼緊手銬,進而產生可以令他短暫清醒的疼痛。

然後捕捉到了更可怕的信息:「再加一點劑量,這個beta不簡單。」

「這已經是beta能承受的最大劑量了——」

「再加。」

……

尖銳的疼痛被無限拉長放大,呼吸越來越困難,冷汗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襯衫,黏黏膩膩,非常不舒服。

嚴謹很少有這麼狼狽的情況,在周家那些年,嚴謹永遠妥帖;去梅德斯上學,那邊民風政策包容開放,沒人拿性別說事,成績優異謙遜有禮的他其實很受同學歡迎。

後到總台「打雜」,狼狽了些卻也穿西裝打領帶,雖然是beta,但一說在總台上班,總歸有一份體麵在。

嚴謹不舒服地蹭了蹭椅子,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去梅德斯之前,你住在哪兒?跟什麼人接觸?有什麼朋友?」

住在哪兒……住在周家。

跟周家的人接觸。

朋友……

嚴謹呼吸變得急促,他沒有朋友,給周家乾活、給周理當影子……他們同進同出十二年,他最熟悉的人是周理,可他卻不能在外人問「你們是什麼關係」時說一聲他們是朋友。

他們不是朋友,他們是主仆。

嚴謹沒有朋友。

作者有話說:

晚點兒還有一章,謝謝大家支持!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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